顧荇來的時候常嬤嬤正把煮好的藥端給顧母,顧荇伸出手,“嬤嬤給我吧,我去侍奉母親?!背邒咝⌒陌阉幫脒f給顧荇,“小姐小心,不要燙到手了?!?p> “嗯,嬤嬤放心,我知道,嬤嬤去看看小廚房給母親燉的藥膳好了沒有,嬤嬤的手藝一直是頂好的,做好了拿來我也有口福嘗嘗?!?p> “哎,老奴這就去。”常嬤嬤笑吟吟地往小廚房走去。
顧荇轉(zhuǎn)過身,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臉上浮上一層憂慮,臨近門前深吸一口氣,笑意盈盈推開門,“母親”。
顧母多日服藥,盡管每日開窗通風屋內(nèi)還是不可避免彌漫著淡淡的藥味,顧荇聞著鼻尖已經(jīng)開始泛酸,積累多日的愁苦,求人無門的苦悶,未知前路的迷茫等等積壓在顧荇的心中遲遲未散,昨日深夜拜訪太子殿下不知是對是錯,只是已經(jīng)行路至此再也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
“荇兒,來,到目前身邊來?!鳖櫮附衲瓴淮?,一張芙蓉面上并沒有多少皺紋,只是進來憂思過多,整個人籠罩著淡淡的悲傷。顧母和顧父成親三年之后便有了顧荇,后來顧父想到生產(chǎn)傷身,顧家便只有顧荇一個嫡出血脈,顧老夫人和顧老大人也不是迂腐之人,兒子兒媳感情甚篤他們也樂見其成,只是之前的其樂融融到底是不復(fù)存在了。
顧荇走到母親身邊,指尖碰了碰藥碗還是燙的,顧荇把指尖收回來蜷了蜷,狀若無事般放在案幾上,顧荇走到顧母身邊坐下,腦袋輕輕靠在顧母的肩膀,閉上眼,顧荇覺得如果時間停留在此刻該有多好,沒有紛爭沒有痛苦,只有母親身上淡淡的馨香,不合時宜的只有縈繞在鼻尖苦澀的藥味。顧荇正想著感受到頭頂上傳來的陣陣暖意,
“母親?!鳖欆舯羌庖凰幔套∠肼錅I的沖動,雙手環(huán)繞在顧母腰間。
“荇兒今日是怎么了?”顧母笑著摸著旁邊女兒的頭發(fā),自家女兒從小到大沒吃過什么苦,歷來就是京中女子的典范,還沒及笄就已經(jīng)有好多家的夫人來暗自打聽是否已有婚配,只是眼下,顧母掩下神情中的苦澀,如今只盼著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
“沒有,只是今日覺得母親身上很好聞,莫不是背著女兒偷用了什么香?”
顧母笑著點點顧荇的鼻子,“你這丫頭,母親都多大了,還能像你們小姑娘一般愛美?慣會說謊話討人歡心?!?p> “女兒聽說最近暗香閣的大師傅最近新研究出來一款香,聽說間隔百里也能聞到淡淡的香味,更奇妙的是此款香會根據(jù)不同的人散發(fā)出不同的香氣呢母親可要買來試試?”
顧母看著歪著頭的女兒一臉促狹地看著自己,笑著說道:“還是你這女兒家買來試試,也讓母親來問問那暗香閣的大師傅的調(diào)香到底有多厲害,最好啊是能給母親找個貴婿回來,也好讓母親早日看見外孫?!?p> 顧荇被打趣得面色通紅,從顧母身邊站起來,小女兒似得跺跺腳,“母親,你在說什么呢!”顧荇走到案幾旁邊,拿手試了試藥碗的溫度,拿起來端過來。
顧母看著顧荇端著藥碗越走越近的身子不免神色一僵,拿帕子捂了捂嘴,“這藥著實是苦了一些?!?p> “良藥苦口,母親還是早點喝掉,免得一會冷了失了藥效還要再喝一副?!?p> 顧母訕訕地放下帕子,視死如歸般一飲而下。
顧荇侍奉過母親用藥后來到祖父的逸竹堂。
顧堂政剛在門口看見顧荇的身影就見顧荇下一秒跪下,顧堂政皺皺眉說道:“荇兒,起來,在祖父面前不用行此大禮,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不要輕易跪拜,起來?!?p> 顧荇聽著祖父嚴肅的聲音心中不免一忡,密密麻麻的苦澀翻涌到嘴邊,顧荇漲了張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是說自己獨自一人深夜拜訪太子還是說自己去求太子殿下救一救父親,還是說,她害怕今天太子殿下朝堂所為和她有關(guān)。顧荇實在是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得俯下身子。
“祖父,孫女有罪。”說著顧荇不免有點哽咽,豆大的眼淚狠狠砸在地板上,也砸在顧堂政的心上。顧荇在顧母面前不敢哭,生怕她跟著擔驚受怕,祖父往日除了在祖母面前對所有人都是一副嚴肅的模樣,但是顧荇知道他心里一直疼愛著顧家,說到底再嚴肅的老人都是顧荇的親祖父,一下子忍不住,這幾天的委屈,惶恐不安再加上愧疚一下子沖破顧荇的防線,在此刻盡數(shù)展現(xiàn)出來。
顧堂政看著小聲啜泣的孫女心中不免一陣悲痛,秋闈一事對顧家就是一場無妄之災(zāi),只是可憐了自己的兒子和孫女。顧堂政定定神,“荇兒,好孩子,起來說話,這般教你祖母看見又要罵我了?!?p> 顧荇抬起頭看著顧堂政破涕一笑,整了整衣服站起來坐在堂下,開口說道:
“昨日孫女去求了太子殿下,孫女自知此舉實在是有違家訓(xùn),但是孫女實在是不忍祖父日日奔波自己卻無能為力。孫女是在宵禁過后去的,未曾遇見巡更,也并未乘坐馬車,知曉此事的人只有孫女和青詞兩個,孫女不敢對祖父有所隱瞞,也自知祖父一直教導(dǎo)我們效忠于君,顧家多年來從未參與黨政之事,也明白祖父和父親的遠大志向,只是祖父,孫女實在是無能為力了,昨日就算我不去求見太子殿下,朝堂中的風言風語也早就把我們劃歸到太子一黨,此番若是救出父親,顧荇愿自行離開顧府,常伴青燈古佛為我朝祈福?!?p> 顧荇雙眼含淚看著顧堂政,她明白父親和祖父從不參與黨政,所以這件事顧家只有她去做最合適,即使她要付出一些代價,她也在所不惜。
顧堂政聽聞此言神色一變,怪不得聽聞今日太子殿下在朝堂上提出江南水患一事,再加上坊間傳聞,而今陛下又將遠赴江南一事交給了睿王,由西廠進行輔佐,秋闈一案則有太子主監(jiān),東廠和錦衣衛(wèi)輔佐。當今皇后的親族是在江南一帶,而睿王則是當今皇貴妃的皇子,朝堂上兩撥大臣往日便是針鋒相對,如今陛下這樣安排看似是對太子的幫扶實際上也是處處掣肘,朝堂很快就要變天了,只是不知道在這個局勢里顧家又充當了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