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忽然夢一場
夜色籠罩著偌大的大司馬府,四下寂靜。
刀影單膝跪著,等著其它吩咐。
沈寂單衣站在閣前,看著手里拿著剛剛刀影遞上來東西。
查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查到的內(nèi)容也比他想象的簡單,生平經(jīng)歷兩張紙便寫的一清二楚。
刀影察覺到眼前的人轉(zhuǎn)身進了閣,便知道沒他的事了,悄然隱了去。
…………
皇帝本人不上朝,朝臣們?nèi)杖丈铣瘜χ话芽正堃我步鉀Q不了事。但是規(guī)矩不能費,國家瑣事每日遞折子由左右二相批復(fù),每月初一十五上早朝商討其它事宜。
昨日她雖然思緒混亂,但朝上亂作一團,讓她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
吵來吵去,不過就是嚷嚷一批刺客的事情。
大司馬沈寂作為皇帝最倚仗的人,原本這種刺殺皇帝的刺客一直都是由他審問處理,但是這批刺客中的一個死之前吐露說:殺皇帝是受沈寂的指使。
既然刺客說是沈寂指示,那無論如何他都要避嫌。所以這個審問處理這批刺客的棘手活兒大家都推來推去,不肯接手。
刺客雖然難審,但其實還沒到棘手的地步,大不了最后全審死了,隨便按個名報上去就是。審案子重要的不是最后審出來了什么,而是當權(quán)者想要聽到什么。
但礙于沈寂和左相沈崇山之間微妙的關(guān)系,朝中一時不知道如何處置。
關(guān)于左相沈崇山和大司馬沈寂,朝中雖然都諱莫如深,但是其實大家心里都跟明鏡似的。
對于沈家父子傳言,江非白前世也有耳聞。
這二人雖然名為父子,實為仇敵。
昨日朝堂上,左相沈崇山在得知有刺客吐露是由沈寂指使刺殺皇帝后便在朝堂上大怒嚷道:“他敢弒君!他竟敢弒君!”
兩邊大臣心中百轉(zhuǎn)千回,但不敢轉(zhuǎn)頭看沈寂臉色,忙勸道:“左相大人,還未查明,不可早下定論啊…”
未等說完,沈崇山回身用手指著沈寂,朝右相宋硯痛聲道:“必是此狗!必是此狗??!”
對于沈崇山當著眾人大罵沈寂,新上任的官員皆在心中暗道:傳言不假。
前世這什勞子刺客的案子她早就沒有了印象。
但刑部其他人礙于沈氏父子之間的微妙關(guān)系不知如何下手,只能找她過去處理。
江非白裹了胸換了衣裳,拿沒有香氣的脂粉稍改了眼型輪廓,頭發(fā)以發(fā)帶全部高高束起。
當今男子或附庸風雅,或打扮裝點,或自詡君子,皆以香袋玉佩墜于腰間。
江非白不喜配飾,故而不佩發(fā)冠玉帶,也不帶香囊玉佩,只在袖間藏了一把薄刃。
江非白出門的時候天色便是陰沉沉的
阿玉本來想帶傘,但想起來她不喜歡撐傘,遂而作罷。
果然,二人剛到刑部的時候便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雨滴落在江非白素面的紅袍上,洇出血一樣的暗紅。
江非白二人遠遠在刑部門口的時候便看到了刑部副主事在門口等著。
刑部副主事姓王,四十多歲,年輕的時候剛進入官場,意氣風發(fā),準備著在京都大展身手。
但在官場上呆的越久,心氣就被消磨的越快。撞了幾次頭破血流,行事就變得愈發(fā)畏縮。
此次刺客的案子就是他因為沈氏父子的關(guān)系舉棋不定,盼來了江非白處理。
站在門口遠遠看著江非白輕攏著眉心,以為是自己哪里惹了她不高興,等人一走近就急急拱手道
“原本是實在不敢叨擾郎主的,但下官無能,手下的人也怕不知輕重觸怒了左相和大司馬,只得請郎主前來…”
沒等他說完江非白便擺了擺手,負手徑直往暗牢走。
王副主事便不敢多言,立馬在后面跟上。
外面大多都只知道刑部主事貌若好女不喜見人,但他實實在在知道這位的手段。
即便朝中多數(shù)人都瞧不起江非白,他也不敢不怕。
三人到了暗牢口,王副主事又以身體不適不敢見血為由要守在了門口。
江非白無所謂,微一額首便徑自往里走。
阿玉瞥了一眼王副主事也跟了進去。
王副主事看出來了阿玉眼中的嘲諷,但他實在怕,之前他看過一次江非白的審訊,便幾個月不得好睡,睜眼閉眼全是糊地的血…
現(xiàn)在他還能在這位郎主面前正常說話已經(jīng)是鼓起莫大的勇氣了,讓他再看一次她的審訊,他是萬萬不敢了。
……
暗牢不見天日,但刑部又審訊不斷,故而里面有一股難聞的血腥味。
饒是見慣了血的阿玉,進門后也微微皺眉。
牢里的犯人趁著昏黃幽暗的燭光,看到是江非白,都窸窸窣窣靜了下來。
他們有的人在這里呆的時間久,有的呆的時間短,但都或多或少見過她的手段。即便是沒見過的,察覺到周圍人的緊張,也不由得安靜下來。
江非白走到了最深處,看到了那幾個刺客。
在她的示意下阿玉上前一一卸了犯人的下顎,讓他們吐不出完整的字句。
他們被綁在這里幾天,遲遲沒有人審問,心里早就慌亂。
現(xiàn)在看到有人來,想發(fā)問又不能出聲,正靠著微弱的燭光猜測眼前紅衣郎君的身份。
燭光昏暗,照的眼前紅衣郎君人的臉龐也昏暗不清,一半臉隱在陰影里。
忽然看眼前的人啟唇,他們聽到一道聲音如鬼魅:“各位困在這里,怕是不知道今日是陰雨天…”
他們沒想到被綁了幾日,聽到的第一句話是這樣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句子。
還沒等他們反應(yīng),又聽到:“巧的是,某不喜歡陰雨?!?p> “所以,某今日不想聽各位說話,也不想知道指使各位行刺的是誰,行刺原因又是什么…”
沈寂到的時候就聽到了這樣一番話。
他原本只是遠遠看到江非白,看著她的身影,不由得想起了昨日倉皇的背影,想到她欠他一個“登門致歉”,一時興起故而跟了上來,沒想到聽到這樣一番話。
身后的刀影也聽著江非白的這一番話微微挑眉,沒想到這位郎君神清骨秀,審訊卻如此…如此…特別?
幾個人被牢牢綁在柱子上,又被卸了下顎,聽著這些話不知道眼前的人要做什么,齊齊怔住。
江非白抬手從胸前摸出一塊飴糖含進口中,接過阿玉從旁邊案臺上遞過來的刀。
………
等出了暗牢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沉了下來,雨已經(jīng)停了,只有青灰的屋檐上還滴滴答答的落著積攢的雨滴。
王副掌事彎腰送江非白離去,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對于大司馬沈寂來過的事情只字不提。
他不知道大司馬為什么突然造訪,但他愿意不知道。
在朝堂里久了,便明白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
一個只是自己的上司,一個是受皇帝寵幸的大司馬,他為官二十年,早就不是看不清局勢的人。
江非白出了刑部的門,從袖子里掏出方帕試圖擦掉濺到衣服上的血漬。
但用干帕子蹭干衣物,不過是徒勞,只能作罷。
忽而聽得腳步踩在濕地上的聲音漸進,抬眼看到一身形健壯的男子向自己走來。
身后的阿玉兩手微微抬起,將手壓在腰兩邊的兩把佩刀上。
刀影裝作沒看到江非白身后深藍色勁裝少年的蓄勢待發(fā),拱手道:“我家主人請郎主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