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雯頗為吃驚地看著從皮膚上滲出的血沫——雖然感受到很濃烈的灼熱,但畢竟離那熾紅的畫卷太過遙遠,所以并不是那么難以忍受。
可是自己的鮮血依然星星點點的滲出,在這片灼熱中安安靜靜地彌散,銳雯看向自己的人物面板,發(fā)現(xiàn)生命值在緩慢地下降著。
有點像引燃的效果啊。
可與引燃不同的是,你感受不到自己的痛,感受不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而你的鮮血,卻屏息凝神,躡手躡腳,慢慢的離你而去了。
這就是真理嗎,未知的死亡……
銳雯靜靜佇立在這片熾紅的畫卷之下,感受著藏在其中的真理——那仿佛是烈焰元素有了思想,有了脈絡,如同一只畫筆,隨意揮毫之間,便是這鋪滿夜空的熾紅。
絲絲血氣從銳雯的身上蒸騰開來,他的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那是失血的征兆。
老人看著依然在仰望天空,默默感悟的銳雯,似是有些不忍,想要揮手抹去這盛滿夜色的畫卷,卻被銳雯出聲止住。
“老先生,我還可以的……”銳雯輕輕笑了笑,“這是目前為止,我見過最真實、最強大的真理?!?p> 他沒有在乎自己已經失去血色的面龐,自顧自地說道:“我曾經在戰(zhàn)場上與一位魔族的騎士交手,那個家伙曾向我斬過一劍真理……也許是當時的自己太過弱小,尚未覺醒元素,只覺得那樣的一劍太過強大,強大到,在那一劍的面前,竟然有些心生愧疚?!?p> “我還清晰的記得當時的感受,恐懼,絕望,不甘,憤怒……那人已是白銀巔峰,當時,他的真理帶給我的,是直入人心的負面情緒,我不知怎樣才能破去他的真理,只能用拋棄性命的勇氣,去面對那一劍??涩F(xiàn)在想來,他的真理,也不過如此罷了,遠沒有老先生這樣的真切……”
銳雯的臉上漸漸滲出冷汗,身形也有些搖搖欲墜起來,他明明可以憑借自己的勢去遮住漫天真理的侵襲,卻放棄了任何的防御,只是憑一副身體,默默沐浴著這片灼熱,心神沉醉其中,感悟著距離他僅有一步之遙的境界。
眼中所見,所以心中所念。
良久良久,銳雯心神一松,幾乎是跪倒在地,而老人輕輕揮袖,那熾紅的畫卷便漸漸淡去,月光溫溫柔柔,夜色依舊。
嘭地一聲,那柄黑色重劍插在了腳下厚實的甲板中,銳雯雙手扶著黑色的劍柄,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有些感激地望了老人一眼。
望著拄劍為杖的少年,老人輕嘆,心中已是滿滿贊許。他太久沒有見過這樣執(zhí)著的少年。帝國強大,拒千萬外敵,這是所有諾克薩斯人的驕傲,可是這樣的驕傲,在許多許多所謂的天才少年那里,變成了自負,變成了可以高人一等的資本。修行一途,除了天賦之外,還有很簡單的兩個字,卻是很多人止步不前的最大障礙。
靜心。
心靜,元素便會靜,真理便會靜;堅持便不再是一種忍受,執(zhí)著便不再是一種苛求。
一切都會來的自然。
并不是因為變強而變強,而是因為你的心意。
可以領悟勢的少年,你的心意,是有多么地強烈……
老人當然不會知道,在那個大漠風肅,孤月高懸的夜晚,銳雯用漫天風沙,作為老人的葬禮。
那一刻,他便有了再也不肯離去的意愿。
等到銳雯終于緩過一口氣,老人輕輕開口。
“明白了?”
“明白了?!?p> 銳雯沉吟片刻,開口道:“元素,是天地間的某種氣息,是萬物最初的表象,比如烈焰,你會感受到它的熾熱,比如暗影,你會感受的它的侵蝕……元素覺醒,便是可以借用天地間,這些元素的力量?!?p> “可熾熱也好,侵蝕也好,都是元素的表象罷了,是我們一開始認知的時候,那些元素給我們帶來的感受……而真理,就是藏在這些元素深處的秘密?!?p> 老人沒有說話,默默轉身離開,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繼續(xù)待在這里的理由了。
“老先生,您等一下……”
銳雯叫住了老人,老人回過頭,發(fā)現(xiàn)少年認真向自己施了一禮。
“謝謝。”
老人頷首,默認了這一禮。
“還有,老先生知道……利刃榜是什么東西嗎?今晚吃飯的時候,雖然沒有聽得太過清楚,不過那幾人好像確是因為這件事情打了起來……”
“利刃榜嗎?”老人閉上雙眼,感受著如水一樣溫潤的夜風,喃喃自語道,“還真是好久遠的事情呢……”
“其實,利刃榜并不是一個榜,而是一卷書。”
“一卷書?”銳雯微微有些驚愕。
“或者說,那是一個天地?!崩先瞬]有理會銳雯的疑問,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學院新生入院的時候,會進入那卷書中,目的只有一個——在書中活下來?!?p> “在書中活下來?”銳雯皺了皺眉,“人會死?”
“并不。書中只是故事,而你,只是故事中的筆墨而已,筆墨又怎能死去?”老人笑了笑,“只是幻境罷了?!?p> “不過,即便是幻境,也有生死,死后,便是醒來。在那卷書中,誰能留下故事,誰的名字,便會出現(xiàn)在書冊上面,誰留下的故事越漫長,誰的名字便會排在最前面?!?p> “比誰在幻境中活的時間長嗎?”銳雯有些了然,“關乎榮譽,關乎尊嚴。想來也是這樣,那些天才少年們?yōu)榇瞬幌ь^破血流倒也是可以理解……”
“也不完全是?!崩先私又?,“只有在那卷書中留下名字,才會有進入劍墓的機會,才會有進入滄海閣的機會,所以,那本書也叫做——利刃榜。”
“劍墓?滄海閣?那是個什么東西……”
“那是另一個故事了,不過,你也沒有太大的必要去聽。”老人頗為惋惜地搖了搖頭,“反正與你也沒有太大的關系,因為只有入武院的新生,才可以進入那卷書中……也不知帝國發(fā)了什么瘋,竟然把你這樣的天才送去文院,不過以你的天分,倒也沒有什么太大的關系?!?p> “嗯,總之還是有些好奇,劍墓,聽起來很拉風的樣子。”
“劍墓里面,藏天下千萬劍!”
老人看了看銳雯手中那柄破敗不堪的重劍,笑了笑。
“你該換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