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傍晚,可天還是有些亮的。
所以霧氣也很清晰。
“這就是去武院的路?”
銳雯又重復了一遍,身邊的小書童有些不耐地催促道:“告訴你幾遍了,當然是……你快下你快下!”
銳雯有些無奈地蹲下身來,拿起一顆略黑的石子堵住對方已經練成四顆的白色石子,笑了笑道:“喏,你贏了。”
“這——不——算!”
那個叫木三的小書童憤怒地抬起頭來,像是要把眼淚急出來一般,聲音帶著哭腔,一語戳破了銳雯的丑惡嘴臉:“你根本就沒有好好玩兒!你說我?guī)湍阏业饺ノ湓旱穆?,你就陪我下五棋!我連先生布置的功課都沒完成就來了!結果你根本就沒有好好玩!你糊弄我!你是個大騙子!”
“臥槽……”銳雯有些無奈地揉了揉額頭,畢竟被一個小孩兒用手指著鼻子罵大騙子是一件很沒有面子的事情,銳雯慢慢地站起,俯視著眼前的小矮子。
嗯,就是這樣,要在氣勢上壓倒對手,這樣就會有一種“在道德素質上我也占領了高地”的一種錯覺。
“我說過,帶我找到去武院的路,結果你小子把我領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山溝溝里面……”銳雯臉色平靜地指了指身后氤氳的霧氣,“這特媽是路?”
小書童愣了一下,更是憤怒了起來:“這就是去武院的路!你不信,不代表它不是!”
“呵,小伙子不僅個子不怎么高,口才也不錯嘛。我要是眼瞎的話,也許我還真信了?!变J雯冷笑一聲,背上的黑色重劍突兀地來到了手中。
“你、你又欺負人!”
小書童色厲內荏地喊出這句話以后,立刻抱頭蹲下,“我、我要到先生那里去告你……”
“首先呢,你告狀以后,你家先生是教訓我呢?還是教訓一個連功課都不做、別人只是三言兩語就跑出去玩兒的小書童?”
小書童抱頭蹲下的身子微微顫了顫,似乎想起了先生打手心的樣子。
“其次呢,你要放狠話的話,不要在對方要動手的時候說,那樣只會徒增對方的怒火,然后把你揍得更狠……”
小書童抖得更厲害。
“最后呢,你雯哥嚇唬你,只需要一個眼神,什么時候用過劍!”
小書童聽到銳雯的腳步聲漸漸離去,有些茫然地抬起了頭,卻只見到了隱沒在霧氣中最后的身影。他的臉色驟然蒼白了起來。
“銳、銳雯大哥,你快出來?。±锩婵墒怯辛壬摹~?”
他的話沒說完,便見到那剛剛進去的身影爆射而出,重重地嵌在了他身后的山石之上。
而且還有一陣讓他心中很是暢快的巨響。
不過這樣的痛快情緒只維持了不到半秒,小書童的臉色立刻又變得煞白起來,他幾乎連滾帶爬地跑了過去。
“銳雯大哥……”聲音怯弱,猶猶豫豫,生怕傳來的是氣若游絲的聲音。
大哥他拿著那么大的一把劍,應該會很厲害吧……可那是六先生親自布置的陣法哎,而且大哥那把劍破破爛爛的,不會是裝樣子的吧。
小書童想到這里更著急了些,然而煙塵間只覺得一個大手擰住了他的腦袋,把他輕輕地推到了一邊。
“起開!”
銳雯的身影從煙塵中走出,不知在那迷霧中經歷了什么,白色的書生袍顯得有些狼狽,握劍的胳膊在空中用力地甩了幾下,發(fā)出嗚嗚的聲響。
“有意思……連我的勢都無法預知的進攻,很牛比嘛?!变J雯猛踏兩步,瞬間出現在了那迷霧的面前。
只是這一次,他的身形卻在霧氣前凝滯。
黑色重劍畫了一個大大的弧線,停在了銳雯的頭頂,一股難以想象的威壓以銳雯為中心咆哮而出——
可那小書童卻什么都感知不到,在他的眼中,銳雯只是很裝模作樣地舉了舉劍,然后不知怎么的,周圍好像安靜了一樣,連身邊細碎的塵粒都變得清晰可見。
“斷瀑!”
劍氣咆哮。
銳雯知道自己的劍氣有多強大,這是他晉入白銀領悟真理后,出的一劍斷瀑。
但是銳雯卻沒有見到自己的劍氣——那一劍斬在了霧里,卻如同從未有過這一劍一般,而眼前的霧氣也只是輕輕搖晃了半晌,便又回歸到了一片寧靜。
這是一片裝滿了霧的山谷,而且,與來文院時遇到的那些霧氣有著太多的不同。但他可以確定的是——與之前的霧氣一樣,這些霧氣都是來源于小書童所說的那種東西。
那種叫做陣法的東西。
銳雯在原地怔了片刻,忽然轉頭望著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小書童,招了招手。
小書童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干嘛?”
“下棋啊……干嘛!”銳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手中的重劍扔在了一旁,“現在哥信了,這就是去武院的路?!?p> “哈!我就說嘛!”小書童一臉神氣模樣,“先生早就說過人無信不立,我可是不會騙人的!”
“嗯,下棋?!?p> “銳雯大哥,你到底會不會用劍啊,剛才看你舉劍的樣子好傻啊……”
“嗯,下棋?!?p> “你背著劍是不是就為了嚇唬人?先生說過,那些很弱小的人為了保護自己,總會用一些偽裝……銳雯大哥,你之前是不是一直被人欺負啊?!?p> 銳雯伸手在小書童腦袋上彈了個蹦,指著畫好的棋盤,沒好氣道:“還要不要下五棋了?!?p> 小書童被彈的生疼,剛想抱怨幾句,聽到這話忙不迭地點頭:“要,要哇!”
只是不久之后,便充滿了少年得意的大笑與小書童很是不甘愿的聲音——
“??!我怎么又輸啦!大哥你就不能讓著我點兒!”
“……我放水,你不干,我不放水,你還不干,那你要我怎樣!”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贏!”
“那成,哥教你一招五棋的陣法,對付一般人的話還是木有問題滴……”
……
“這招叫什么?”
“這招叫鉆頭不顧腚?!?p> “不顧……腚?”
“嗯,不顧腚?!?p> ……
……
日薄西山。老頭的胡子花白,長長的垂到了胸口,最后一點兒扎成了一個小辮。
他背著手,看著即將掉到山那頭的太陽,很是沒有形象地吐了口唾沫。
“奶奶的,老子好容易布好的陣,今天哪個不長眼的蹭掉了顆石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