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大陸上除了高貴的修行者之外就是武人,所謂武,剛直堅硬曰武,克定禍亂曰武,他們擁有強大的肉身力量,軍中也是武人最常見的地方。但是,一個殘酷的事實,武人在大陸上的地位并不是很高,他們不像修行者那樣,哪怕是最低級的修行者,也可以直接在朝中任職,擔任五品以上的大員,而武人,只能在軍中摸爬滾打,一步步往上升,稍有不慎,在一場戰(zhàn)爭中就有可能丟掉性命。
楚炎涼看著自山林中突然襲向營地的那些武人,看著那些赤身裸體的壯漢舉起腳邊的一塊塊巨石,然后砸向向著那邊沖去的西魏甲士。
每一塊巨石砸出,都能砸倒三四名甲士,被砸倒的甲士頓時就會喪失行動能力,只能躺在地上,捂著受傷的部位哀嚎。多達百人的甲士竟然被區(qū)區(qū)幾名武人唬住,一時間竟是無一人敢上前一步。
山林間的十幾道黑影見狀,也明白了對方可能是怕了己方的攻勢,然后其中一名首領模樣的人抽出腰間的長劍,其余十幾人見到首領取出武器,也抽出腰間的長劍,十余柄長劍同時出鞘,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月光映照在十幾柄長劍的劍身照射出銀白色的反光,將漆黑的夜色染上一抹銀白。
“殺光他們,”首領嘟噥一聲,頓時,十余道黑影撲射而出,沖向面前的西魏甲士。
當那十余道黑影和甲士混戰(zhàn)廝殺在一起時,楚炎涼看的真切,西魏的上百甲士根本不是這些黑影的對手,僅僅不過幾個呼吸間,便有十幾名甲士捂著咽喉倒下,鮮血像止不住的泉水般噴濺在泥土地上,將黝黑的土地染成暗紅色。甲士的長刀砍在一名黑影的身體上,竟然發(fā)出金鐵交加之聲,甲士鋒利的長刀只不過砍破了黑影的衣服,竟然連皮膚也無法割破,更別提擊殺對方。
這完全是一邊倒的戰(zhàn)斗,吶喊、哀嚎、鮮血噴出體外的細密聲響,這一切的一切都映在楚炎涼早已經越發(fā)冰冷的眸中。
他緊握著早已六神無主的凌無雙的手,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凌無雙,“凌統(tǒng)領,請馬上組織所有人退守到轅車的范圍附近,并馬上發(fā)送求救信號,不然我們一定會死在這里?!?p> 看著楚炎涼堅定的眼神,凌無雙似乎緩和了些,作為西魏宮城的禁軍統(tǒng)領,他很快調整心態(tài),向著楚炎涼點了點頭,轉身跑向世子所待的轅車,組織剩余的甲士排開防御陣勢,抵御黑影的突擊。
楚炎涼見狀,連忙回到帳篷內,拿起枕邊的黃楊木長弓,箭壺中還剩十五支箭,楚炎涼微抿著嘴唇,將箭壺背在身后。最后,他看了眼仿若玉質的劍龕,想起先生說的話,最終還是沒有打算使用它。
當楚炎涼裝備齊整來到營外時,西魏所有的甲士全部聚集在轅車的四周,小心警惕著前方的黑影,凌無雙站在隊伍的正中,不時揮手示意甲士防御所有可能突破的缺口。
楚炎涼贊賞地點頭,凌無雙作為禁軍統(tǒng)領,雖然武功不高,但軍事素養(yǎng)還是非常不錯的,依靠凌無雙排開的這個陣勢,想必他們一定可以支撐到西魏的援兵趕到,畢竟這里離西魏的邊境已經不遠了。
凌無雙警惕地看著面前的十余道黑影,不知何時,之前舉起巨石的壯漢已不知蹤影,凌無雙心頭微寒,可能那些壯漢不過是起到威懾對手的作用,真正用來擊殺敵人的還是這些形如鬼魅的黑影。
凌無雙站在陣中,大喝一聲,“龜甲陣?!?p> 他話音剛落,甲士跟隨著他的口令開始變幻陣型,之前還僅僅是圍成一圈的甲士,開始有條理的將身穿重甲的衛(wèi)士排在陣外,重甲士手中持著長達三尺的長槍,槍頭寒光凌凌,泛出點點殺氣。手持腰刀的甲士則更多的守護在轅車的四周,形成第二道方位。
楚炎涼注意到,在轅車的最內層,有十名身披軟甲的衛(wèi)士,他們不似周圍的甲士那般抽出武器,擺開陣勢,那十人只是將手輕輕搭在武器的握柄上,隨時都能將武器出鞘。
在車隊中,楚炎涼對他們的印象并不是很深,直到此時,他竟然有些想不起車隊中什么時候多出這十人的。
十余名黑影站在大陣的面前,每個人手中的長劍都在滴著鮮血,在他們的腳下,已經有二十三名西魏軍人將生命留在了這里。
場間的氣氛似乎在這一刻凝固,誰都沒有率先動手,兩邊只是互相看著,一陣晚風吹過場間,血腥氣沁入每個人的鼻腔,刺激著每個人的嗅覺。
凌無雙才是場中最緊張的那個人,他的腰刀已經出鞘,只是他握著刀的手雖然沒有顫抖,但是冷汗已經布滿了他的手掌。雖說自己是禁軍統(tǒng)領,但像現(xiàn)在這樣的戰(zhàn)斗,他卻是第一次經歷,畢竟誰會傻到在西魏宮城中鬧事呢。
楚炎涼一直埋伏在兩隊人馬的身后,隱藏,一直是楚炎涼最拿手的本事,戰(zhàn)場之上千軍萬馬,稍不留神就會被捅黑刀、中冷箭,在拜在北驚風座下的第一天,北驚風便教會了他許多道理,其中最有用的就是這一條:兩軍對壘時,切近千萬不可逞英雄,因為英雄的下場都是悲劇的,既然不能做英雄,那還是做一個小人比較好,起碼小人能活命。
能在戰(zhàn)場上活下來的人,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楚炎涼看出些苗頭來,似乎兩方都在等著誰來,西魏這邊自然不用多說,等到西魏的鎮(zhèn)關鐵騎殺到,這場戰(zhàn)斗也就結束了,那么黑影呢,他們在等誰來?
楚炎涼的疑問很快便得到解決,山林間的樹葉突然沙沙作響,明明沒有風在喧囂,可那樹葉確是明明白白的無風自動,隨后,龐大的天地元氣由遠及近,一柄古樸的長劍劃破夜空,竟然在擎天的樹林間生生開出一條能容納三人通過的通道。
當天地元氣在空氣中響應的時候,楚炎涼心道一聲不妙,竟然有修行者在此出現(xiàn),對方到底是何方神圣,為了一個西魏的世子,竟然不惜下如此血本。
在楚炎涼思索間,那柄長劍已經來到兩方陣前,然后那柄席卷著周圍天地元氣的長劍在空中兀自旋轉,直到一雙大手將長劍緊緊握在手中,那柄長劍才停止了旋轉。
那是一雙很穩(wěn)定的大手,至少楚炎涼是這么認為的,因為如果那雙大手不穩(wěn)定的話,他是握不住那柄劍的。
握住劍的那人是一個男子,面貌不過剛過而立,身上穿著一件最普通不過的青衣,古樸而莊嚴,最神奇的是他的眼睛,就和這漆黑的夜一般浩瀚。男子看向西魏的防護大陣,凌無雙看著對方的雙目,仿佛自己的咽喉都在緊縮,呼吸不了空氣。
“西魏的世子就在那那駕轅車里?”那男子向著身后的黑影輕輕問道。
之前那群黑影的首領連忙走到男子的身旁,點頭道:“是的。”
“那還等什么,”男子說道,青衣無風自擺,剛沉寂不到一息的天地元氣再一次令人窒息,男子手中握著長劍,劍鋒直指前方中心的那架轅車,冷冷說道:“殺了他?!?p> 男子說完,身影在瞬間跨過兩方之間的三十米距離,然后直接面對龜甲陣最前列的重甲長槍兵。
“攔住他,”凌無雙喝出的聲音都在抖栗,甚至有些破碎,在見識武者之后,對方的陣中竟然還有一位大修行者,一滴滴的冷汗自凌無雙的額角滑落,他沒有絲毫信心攔住一名大修行者,然后他向后看去,卻看不見楚炎涼的蹤影。
重甲長槍兵見到修行者來到自己身前,雖然心中萬分恐懼,但作為西魏軍人的覺悟,他們還是舉起手中的長槍,向著男子的身軀捅去。
“真是不自量力,”男子冷哼,手中長劍向著前方用力揮下,一道凌厲的劍氣瞬間擊破重甲士的長槍,將他們胸口的重甲劃爛,在男子正前方的重甲士甚至捂著自己的肚腔,因為大量的鮮血混合著內臟正在往外流出。
“啊,”不知是誰大叫了一聲,重甲士開始向后潰逃,而潰逃的后果就是使得本就擁擠的大陣變得更加擁擠。
凌無雙站在陣中大喊大叫,可是沒有一個人愿意聽他的,活下去的愿望顯然比在陣前攔住那個魔鬼一樣的男子更好一些。
沒過一會兒,龜甲陣土崩瓦解,凌無雙在斬殺兩名先后潰逃的重甲士后滿面無奈,自己此次護衛(wèi)世子的甲士畢竟不是禁軍,但凌無雙還是低估了隊伍潰退的速度,短短不過五息時間,所有攔在陣前的重甲士全部逃散,然后被早已等在一旁的黑影屠戮殆盡。
漫天的血霧充斥著這一片不大的樹林,仿佛修羅地獄一般。
凌無雙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那一刻,他突然覺得不可怕了,在見識過死亡之后,他反而鎮(zhèn)定下來,手中的腰刀直指著面前的男子。
見到對方統(tǒng)領的長刀指著自己,男子不怒反笑,一抖長劍,將劍鋒上的血漬抖盡,嘴角微微咧起,笑道:“有趣。”男子話音剛落,人影已經消失,凌無雙大驚急忙架刀橫檔在身前,幾乎是在他把長刀抬起的剎那,一柄長劍已經出現(xiàn)在眼前,凌無雙甚至能看見男子輕蔑的笑意。
“鐺”一聲響,凌無雙的雙手頓時發(fā)麻,后退幾步,暗道自己竟然架不住對手的一擊。
青衣男子一擊擊退凌無雙,長劍乘勢跟進,凌無雙看著近在咫尺的劍鋒心中暗道,吾命休矣。
十余聲長刀出鞘的聲音在青衣男子長劍跟進的瞬間響起,五把長刀準確無誤地攔在長劍的必經之路上,五把長刀相撞在長劍上,這一次,男子手中的長劍終于開始顫抖,不知是抵不住五把長刀的威脅還是一些什么原因,青衣男子在長劍顫抖的剎那開始飛退,但他剛剛向后退開半步,另五把長刀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分別以三個角度襲向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不愧是修行者,竟然能在五把長刀砍中自己身軀的瞬間,原本后退的身子硬生生止住,大腳向著地上狠狠一剁,竟然從五把長刀的上方掠過,在青衣男子飛起的時候,長劍又一次如靈蛇般吞吐,在其中一名甲士的手臂上劃下一道血淋淋,那名被長劍傷到的甲士的手臂立時炸斷。
那名手臂炸斷的甲士在受傷的一瞬間被其余兩名使長刀的甲士拖到轅車旁,其余九人在轅車前擺開陣勢,長刀直指青衣男子。
在這一回合,西魏的甲士竟然憑著血肉之軀,阻止了一名修行者的截殺。
看著轅車前的九人,青衣男子突然笑了,“不錯,有趣?!?p> 青衣男子舉起手中的長劍,再一次撲出,只不過這次他的速度更快,就像山林中的鬼魅,像寒芒,人眼甚至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
這一次,守護在轅車前的九名甲士也是額頭冷汗直冒,但他們還是握緊手中的長刀,向著敵人。
長劍突入刀陣中,青衣男子登時陷入九人的圍攻之中,九人并沒有高興太久,隨著一聲斷裂的聲響傳來,隨著一名甲士的捂著咽喉倒地,所有人都知道,刀陣被破不過旦夕。
“啊,”不知又是誰發(fā)出一聲痛呼,然后捂著斷裂的大腿倒地,青衣男子在刀陣中予取予求,普通人和修行者終究是存在巨大的差距的。
又是兩息,又有三名甲士倒在血泊之中,僅剩的四名甲士退開,直視著青衣男子,在他們眼中,青衣男子無疑是索命的惡魔。
“死就死吧,兄弟們要為我報仇呀!”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xiàn),僅剩的四人中,一人沖出,沖向青衣男子,竟然意圖用血肉之軀困住對方。
“不自量力,”青衣男子一劍揮出,那名沖出的甲士頓時被整齊砍為兩斷,濃厚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穿過令人作嘔的血霧,又是兩名甲士沖出,沖向青衣男子,青衣男子一劍揮出,僅僅殺死一人,另一名甲士緊緊抱住青衣男子,口中大喊著:“快動手?!?p> 最后的一名持刀甲士沖出,臉色沉靜如水,手中的長刀高舉過頭頂,向著被困的青衣男子的頭頂看下去。
青衣男子一咬嘴唇,龐大的天地元氣再次開始咆哮,直接將緊緊抱住自己的甲士震成肉沫,但最后一名甲士的攻擊也已近在眼前。
“喝,”青衣男子大喝,一個旋身,甲士的長刀只是看看劃破青衣男子的手臂,然后便被青衣男子的長劍割喉,不甘地倒下。
“可惡,竟然被普通人傷到,”青衣男子看著手臂上的血痕,面露鄙夷。
他抬頭,看著周圍的九具尸體,最后一名斷臂的甲士還想掙扎著起身,青衣男子一劍揮出,將其砍作兩半。
青衣男子走近沒有一個人防衛(wèi)的轅車,長劍直指,然后一劍揮出。
“嗖,”破空聲劃破夜空,在充滿血腥的夜發(fā)出刺耳的鳴叫,青衣男子警覺,只覺得長劍上傳來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這在這些普通人身上是體現(xiàn)不出的。
青衣男子果斷抽身,還劍負在身后,目光冷冷地看著地上。
那是一支斷為兩半的竹箭,就是這么一根小小的竹箭,擊退了青衣男子的攻勢。
在天空之下,與大地之上,一箭自莫名的地方射出,擊退大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