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酒館論天下

　　夜明星稀，烏鵲南飛，洛陽城早早陷入沉睡之中，唯獨城南的一家酒館兀自點亮著燭火，顯得十分突兀。

　　酒館之中，古色古香的黃木家具擺滿了這間酒館，酒館早已打烊，只是不知道店老板為何還點著燭火。

　　“叮，”一聲清脆的聲響自酒館的深處傳來，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披黑色虬龍紋飾的男子坐在酒館最深處的一張黃木桌上，桌上擺著一壺洛陽最負盛名的醉三仙，這壺醉三仙就算是在洛陽最有名的酒樓紅鶴樓也是極為少見，可如今，就是在這么一處小小的酒館，酒桌上赫然擺著這么一瓶醉三仙。

　　黃木桌上當然不止擺著這么一瓶醉三仙，還有幾碟花生、鹵牛肉，虬龍黑袍男子舉起手中的筷子，不時敲擊在面前的清瓷碗上，發(fā)出的清脆響聲回蕩整個酒館。

　　“嘆白頭，嘆白頭，一曲英魂斷，二曲夢離殤，三曲山河碎，四曲輕浮華，吾本生在帝王家，嘆白頭，嘆白頭，為何生在帝王家？”男子一邊敲擊著黃木桌上的清瓷碗，口中說著含混不清的詩詞，一邊將手邊的酒杯端起，然后將其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喀拉”一聲脆響，酒館的大門被打開，一名身著輕甲的男子從外走入，一眼就瞧見了酒館最里處的那人，于是男子邁著矯健的步伐，絲毫不亂的向著那名飲酒的男子走去。

　　“嘩啦”一聲，輕甲上的甲片互相碰撞，輕甲男子端坐在那人的面前，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實在想不到，司徒云秦公子會邀請末將到這種地方見面，怎么不在你的深宮呢？”輕甲將軍打趣問道。

　　那名叫司徒云秦的男人放下手里的酒杯，而是舉起酒壺為來人倒?jié)M了一杯醉三仙。

　　“原來你和我的名字是一樣的，不是嗎，司徒破將軍，”司徒云秦的目光凜冽如刀，深邃而透露出無時無刻的自信。

　　司徒破被這一眼神盯著脊背生寒，就像被一只狡詐的狐貍盯上。

　　“太祖時期，先祖因為有功，因而被賜名司徒，”司徒破喝了一口司徒云秦為他斟滿的酒，“真是好酒，莫不是那紅鶴樓中都千金難買的醉三仙?！?p>　　司徒云秦漫不經(jīng)心點點頭，突然問道：“聽說了嗎，越青玄領(lǐng)大軍壓逼燮境，獨孤圣那條老狗被嚇得上躥下跳，又是賠了五萬兩黃金才解決了這件事?！?p>　　“這件事末將略有耳聞，聽說是獨孤圣先動的手，派人在南晉的邊境燒殺搶掠，皇帝此舉并沒有做錯什么，”司徒破贊許說道，看著面前男人越來越難看的嘴臉，不由覺得好笑，于是他繼續(xù)說道：“大衍的實力好像越來越如太祖時期一般鼎盛了呢？”

　　司徒破的話音剛落，就聽聞酒杯摔碎的聲音，原來不知何時，那只一直擺在司徒云秦手邊的酒杯掉在地上，被摔了個粉碎。

　　“住口，”司徒云秦怒罵道，拍案而起，目光中似乎要噴出火焰，將面前這個一臉嗤笑的男人燒成灰燼。

　　司徒破連忙擺手，示意對方止住怒氣，“好好，既然公子不愉快，那末將便收回之前說的話。”

　　“聽聞公子久居深宮，不知對這天下大勢又了解多少？”司徒破沒有任何征兆，突然問道。

　　“哼，”司徒云秦不屑冷哼，重新從一邊堆放整齊的眾多瓷杯中抽出一支，為自己斟滿。

　　“天下大勢，西北有你大漢，漢王自不用多說，雄韜偉略，滿腹經(jīng)綸，當為一代雄主，北有大夏環(huán)伺其間，且有紅蓮寺在暗中支持，西魏已經(jīng)臣服與大衍的殘勢，憲公冉青山不過草包一個，南晉越青玄不過是皇帝的走狗，也不足為俱，至于燮公獨孤圣，”司徒云秦話語突然一頓，“他還是先把七十二蠻族解決再來談爭天下的事情吧?！?p>　　“佩服，實在是佩服，”司徒破鼓著掌說道，“想不到公子久居深宮，竟然對天下大事了如指掌，末將自愧不如。”

　　“知道這些有何用，我依然是個王侯，這天下與我又有何干系?！彼就皆魄貜?fù)又舉起杯中酒，仰起頭喝盡。

　　“嘿嘿，”司徒破的嘴角浮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也不知他在笑什么，他湊近司徒云秦，壓底聲音小聲說道：“末將此次前來，自然是為了滿足公子的愿望的?！?p>　　“愿望，”司徒云秦迷茫，旋即想到了一些什么，瞳孔睜得大大的，“你的意思是……”

　　“沒錯，只要公子同意，自有漢王為您將大道鋪平，您自然平步青云，再也不用一個人在這間偏僻的酒館喝著悶酒了?！?p>　　“漢王真有這么大的權(quán)勢？”司徒云秦不信，漢王就算有滔天的能力，也不可能決定一個國家的儲君歸屬。

　　“這您就放心吧，只要您一個口令，末將這就趕回宣府城，將公子的口信稟報漢王，”司徒破嘿嘿一笑。

　　司徒云秦的喉結(jié)不時顫動，本來只是相約這名同姓之人喝上一杯小酒，誰知道對方竟然帶來這么沖擊的消息。司徒云秦低垂著頭，仔細地思考著，他不清楚自己該不該相信對方的話，如果這只是一個圈套，那么自己將永無回頭路。

　　“公子難道想永遠在這洛陽城中當著一名普通至極的王侯嗎？”司徒破極富誘惑力的聲音傳到司徒云秦耳中，司徒云秦紅著眼睛抬起頭，目光中滿是貪婪。

　　看到這種眼神出現(xiàn)在司徒云秦身上，司徒破知道自己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他從很多人身上見過這種眼神，這種對權(quán)利、對金錢的貪婪欲望。

　　“我，我當然不甘心，”司徒云秦一拳錘在黃木桌子上，發(fā)出巨大的震動，他紅著眼睛，眼神中充滿渴望，充滿不甘，“我不甘心，不甘心只能一輩子屈居于那個人的腳下，明明只比我早出生三天，為何他才是皇帝，我只能一無所有?！?p>　　“是呀，”司徒破魔鬼般的聲音響起，他湊到司徒云秦的耳畔，柔聲說道：“不甘心對吧，那么就答應(yīng)漢王的計劃，你能得到你想擁有的一切?！?p>　　“好，我答應(yīng)你們，”司徒云秦沉聲道，緊緊盯著面前的男人，“但是讓我知道漢王是騙我的話……”

　　“沒有這種可能，”司徒破微微一笑，眉宇間滿是自信，“因為漢王是無所不能的?！?p>　　“好吧，”司徒云秦癱倒在椅子上，似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氣，“我信你一次，希望漢王真的可以完成我的愿望。”

　　“會的，”司徒破從酒桌上站起，整了整身上的輕甲，回身笑道，“公子靜候消息便可，至于漢王的行動何時開始，到時公子自然會知道的。”

　　當司徒破走后，酒館又一次沉寂下來，司徒云秦看著桌上的那瓶醉三仙，呢喃自語，“青云上，青云上，扶搖直上九萬里，一劍斬斷英雄淚，鮮血染紅君王殿，枯骨埋葬是深淵，青云上，青云上，帝王本是凡身，九泉之下永恒?！?p>　　司徒云秦紅著眼眶，像一匹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