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魁城外,斗獸場。
依托傳送陣建立的專門獵殺BOSS的場所,如今也失去了作用。
除了天魁城,其他地方的傳送陣,幾乎都被連根拔除。
遠超足球場規(guī)模的超巨大半弧形看臺,如今已是人山人海,但凡是還能出城的玩家都來到此地,似乎是想見證些什么。
此刻已是午后,天上除了太陽,多了一個更加巨大的星辰,上面黑暗深邃,被什么東西籠罩著,只能勉強看清黑霧下起伏的地形。
這顆被玩家間稱為“災星”的星球,正日益增大。具體成型時間沒人知曉,玩家口口相傳間只知道在兇潮開始之初它便已經(jīng)出現(xiàn)。
黑暗星球與光明太陽形成鮮明對比,無時無刻不在汲取著太陽的光與熱。這顆突兀的星球,僅僅看著,就讓人感到深寒刺骨、冰冷邪惡。
我站在看臺最高處,這里視野開闊,千人千面,一覽無遺。
場地前幾排是幾大公會的負責人和頂尖玩家,像這樣齊聚一堂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他們歡笑著,議論著,不用去聽,我也能猜到他們會說些什么。
哪怕其中沒有我的事,他們也會找個時間找個別的場地去商討關(guān)于兇潮的對策。
只不過在我看來,這聚眾逼宮已經(jīng)是一桌鴻門宴了。
他們想讓我名聲掃地,想用氣勢壓倒我,想我在天下玩家眼前被打敗,顏面盡失,以此挽回他們岌岌可危的威信。
只要我一敗,那第一公會的位置就依然穩(wěn)坐如山,從此再也不會有膽敢挑戰(zhàn)他們權(quán)威的玩家存在。
對此我并不畏懼,更從未想過逃避,四個紀元的輪回,什么樣的場面我沒見過。打不過并不丟人,不敢打才丟人。既然你們不服,那我就打到你們服為止。
只是在人群中,我看見了“依然是朋友”里的“故友”。
“本來老死不相往來,為什么非要逼我恨你們呢?”
我很討厭這種借著虛偽名號來道德綁架的行為。僅僅是“曾經(jīng)”的公會,便一定要替我出頭?以為這種方式就能挽回過去的種種行為么?更何況這是到底真心出頭還是為了利益,只有他們自己清楚。
斗獸場邊緣,零負手而立,似乎與熱鬧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但也無人敢上前去打擾他,誰都清楚,他的溫柔只對愛爾一人,在他人面前皆是不茍言笑的樣子。
看到零一直是這副死人臉,我不禁在想,如果我現(xiàn)在放鴿子,他又會露出什么表情。
賓客都到齊了,那么演員也該就位了。做個了斷吧。
我輕點了一下項鏈,那是她送我的隱身道具,觸摸就能隨意地開啟或者關(guān)閉。
脫離隱身狀態(tài)之后,零似有所感,立刻轉(zhuǎn)向了我的方向,他周圍的人疑惑地看過來,然后便如同潮水般迅速感染,整個斗獸場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看向了我這邊。
一瞬間,嘈雜的斗獸場安靜得如同窒息。
“我來了?!?p>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楚地傳遍每個角落。
緩步從看臺走向場中,人群自動分開兩旁,退出一條道路。
這也省去我用皇權(quán)開路的打算。
“這就是‘黯之王’嗎?”
“加油!干掉‘最后守護’!”
“這家伙竟然真敢來!”
“他就是玩家暴亂的罪魁禍首!打死他!”
靜寂過后又是嘈雜,我像是什么都沒聽見,平穩(wěn)地走到場中。
最先過來的,不出意外,是“依然”的人。
第六公會會長,小夏悠悠。副會:優(yōu)樂美、湛藍、阿克以及...那朵花。
“鳥,好久不見了?!遍_口的人儀表端莊,水藍色的長發(fā),尾部是鉆頭一樣的發(fā)卷,純白鑲邊的連衣裙,渾身散發(fā)出高嶺之花的氣息。
“鳥哥,跑哪去瀟灑了,大家都想死你了?!眱?yōu)樂美道。
“趕緊回來吧,鳥子哥,副會位置還給你留著呢?!卑⒖说?。
“鳥?!币幌虺练€(wěn)少言的湛藍,似乎想和以前一樣拍拍我的肩膀。
最后,那朵花猶豫了一下,走到我的面前。
“鳥...對不起?!?p> 花還是和以前一樣,對男性仍然極具吸引力。暗金色的波浪卷長發(fā),天藍的牛仔外衣配熱褲,簡簡單單的衣著卻充滿魔力,讓人移不開眼球,不僅是漂亮,更有特殊的氣質(zhì),古靈精怪,俏皮中帶著天真和陽光。只不過,她現(xiàn)在卻帶著委屈的神情,眼圈微紅。
我沉默地看著她,原本以為我會克制不住情緒,會想著去譏諷一番甚至破口大罵,但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明白我已經(jīng)放下了??粗臉幼?,最終我什么也沒說,轉(zhuǎn)頭就準備朝“最后守護”走去。
“鳥,別走!你說話呀,求你了...你罵我也行,求求你了,不要無視我好嗎!”花一下拽住了我的衣袖,幾近哀求地說道。
小夏再次攔在了我的面前。和花不同,她似乎更加放地開些。
“別這樣,鳥,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希望你別再干傻事了。這一紀元延續(xù),對大家都有好處?!?p> “所以你所謂的好處就是你們來此地的理由嗎?”
“你冷靜一點,我知道地英城發(fā)生的種種情況,對艾葉的死,我們很遺憾,所以想盡可能去幫你。你應該也知道俠客行公會在炎黃城內(nèi)發(fā)生的事了吧,你再這樣下去根本解決不了問題?!?p> “你威脅我?”
“我們是真心想幫你,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背后沒有公會,沒有勢力撐腰,難道你能每天都坐在俠客行里替他們撐場子嗎?你護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啊?!?p> “小夏,你們應該知道我最討厭的是什么,就是沒有意義的同情。你們出面,把我逼到這里,就是想對我說些能表達你們發(fā)自內(nèi)心的關(guān)懷話嗎?”
“鳥哥,你別這樣,那天俠客行遭劫,小夏姐是親自帶人去救援的?!眱?yōu)樂美有些看不下去,她上前一步,將當時的回放給我看。
我反手推開回放卷軸,冷哼道:“呵,看這個有什么意義。俠客行那些人從何而來,還不都是因為那通追緝令嗎,發(fā)布的時候你們怎么沒有站出來說話?不要事后跟我扯這些東西,沒有意義。這件事從一開始便是他們引起的,現(xiàn)在我不過是以牙還牙而已。”
“鳥!你當真要一意孤行嗎?這次‘最后守護’看似是和談,你也應該明白,他們只不過想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你一個下馬威而已。如此多的人,這么大的舞臺,為的就是要排除異己,他們不會放過你的?!?p> “呵,我現(xiàn)在服軟就能放過我了嗎?”
“鳥,就算你現(xiàn)在不肯回來,但是只要你表明立場,還是我們這邊的人就行。小夏已經(jīng)和‘最后守護’談好,只要大家共同迎敵,之前的事可以一筆勾銷的。”一向少言的湛藍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湛藍為人淳厚,即使身居高位仍然對會內(nèi)萌新以禮相待平易近人,這些我是知道的,對他我十分尊敬。但這并不是我就此服軟的理由,我從未想過談和,更不用說搬出以前的公會壓我。
我語氣稍微放緩:“湛藍,當初之事你未參與,我不怪你,但也不必勸我。國旭走后,你應該明白的,‘依然’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依然’了。”
我環(huán)顧四周一圈,每個人臉上表情各異清晰可見,最后目光落到了已經(jīng)眼角帶淚的花身上。
“放開吧,花?!?p> “不要,我不要...鳥,你別走...那么久不見我,為什么要這樣...嗚,我想道歉啊,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知道我以前做錯了,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求你了...鳥,我真的...”
我和以前一樣,走到她的面前,用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珠。
“別哭了?!?p> “鳥...?”她的眼中頓時有了色彩。
“我不怪你們,我真的一點也不怪你們。因為你們對我而言,都是重要的人,一個是兄弟,一個是喜歡的人。只不過,我恨你們。是你們讓我明白,我在你們眼中的價值,遠不如我以為的那么重?!?p> 花的眼神從希望到絕望,面如死灰,再也支撐不住,軟倒在地上,掩面大聲哭泣。
“你們還記得我離開‘依然’時候說的話嗎?我再說一次。
“從今往后,你們是你們,我是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要逼我恨你們?!?p> 說罷,我轉(zhuǎn)身離去,不再回頭。
“你會后悔的,鳥?!毙∠牡穆曇魪暮竺嬗挠娘h來。
后悔嗎?我做的事,永遠不會后悔。
超巨大半弧形的斗獸場內(nèi),數(shù)萬玩家齊聚在此,“時之王”零站在場中,場內(nèi)遍地散落斜插著長劍。當我站在他的面前,現(xiàn)場的歡呼更大聲了。
他依然穿著一襲銀灰色鑲金邊的勁裝,銀色長發(fā),柳葉彎眉,英氣中帶著清秀,一條黑色緞帶遮住雙眼,裙擺和緞帶隨風飄揚。
“看樣子是沒有談妥了。”
“搞得這么盛大,我可是要收演出費的?!?p> “不,除了進天牢,你不會再有第二種選擇。”
“你真覺得能吃定我?”
“荊棘鳥,你絕非我最先碰到觸及皇級的人。觸摸皇級之后想必你也知曉,這是一條無敵路。一旦敗了,從此就再無資格踏足這門檻了。我以前也曾遇到過皇級路上的玩家,可惜他敗了,所以也就無他。今天你也會如此。”
“那是你沒遇到我?!?p> “我很討厭你這種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你以為很瀟灑嗎?”零的聲音中性而低沉,仿佛刻意壓低著聲線。他緩緩抽出腰間的長劍,那是很普通的低級稀有細劍,和插遍斗獸場的其他長劍一樣。他的攻擊,速度太快,對劍的傷害極大,幾乎沒有武器能多次承載他的攻擊,所以為了減少消耗,索性就用普通一點的劍作為代替,反正一把劍只出一擊。
“我不知道酷爾為什么寧可放棄皇級,也要手下留情...”
縱是如此,場內(nèi)也至少有近百把劍。百招之內(nèi)殺我嗎?對于封王而言,他已經(jīng)相當看得起我了。
“在我看來,你這樣毫無信念的人——什么也不是!”
無形的殺意瞬間彌漫全場,在他身上有著遠超酷爾的氣勢。
毫無疑問,零是我迄今為止碰過最強的玩家。
我曾經(jīng)觀看過他的對局,也在腦中模擬過和他對戰(zhàn)的情形,結(jié)果就是無論怎么推想,我都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不管是拼技術(shù),還是拼屬性,他都是真正意義上,劍技與領(lǐng)域雙巔峰的封王,半步皇者!
可我為什么還要站在這里呢,明明放他鴿子就行了,就算翹掉這場鴻門宴,我也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非要究其原因,大概是我不甘心就這樣妥協(xié)吧。
我的好勝心,作為玩家的尊嚴,一定渴望著與強者交手,倔強地用劍去證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