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后,小江就對烏秋二人的行動悄悄留上了心。但見每次秋舒借故離開大家后,過不多久,烏弓馬也會找個理由離開。因為他每次離開的時間,都是在小江練武之時,所以藤樺并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她知道自己不能影響小江練功,所以從不到坡上來看他們。小江見只有藤樺一人被蒙在鼓里,心里更加憤怒不平,想要設(shè)法讓她知道,但又覺得未免有些小人,所以一直隱忍不發(fā)。
俗話說:常走夜路要遇鬼。烏秋兩人經(jīng)常偷偷摸摸地到幽靜處說話,終于引起了藤樺的注意和疑心。她醋勁一發(fā),飯也不煮了,衣服也不洗了,把不滿完全寫在臉上。秋舒幾次想要發(fā)作,都被烏弓馬遞眼色制止住。
這日傍晚,兩個女子為誰刷碗筷誰做飯的事情大吵了一架,兩個男人雖然明知她們是在借題發(fā)揮,但都裝傻瓜,在旁邊說些不癢不痛的話來解勸。結(jié)果不但沒平息紛爭,反如火上澆油一樣,把兩個姑娘都?xì)獬隽碎T。
兩個男人等到天黑透了也不見一個回來,知道晚飯是沒人做了,只得自力更生,烏弓馬在咸菜缸子里夾了幾個泡籮卜和海椒,問小江道:“想喝酒不?”小江遲疑了一下,道:“想!”烏弓馬苦笑道:“我們就吃這個下酒吧?”小江道:“好。”于是兩人提凳搬桌,在屋后小院子里喝酒說話。
無言對酌了十余杯后,都有了幾分酒意。烏弓馬忽道:“你和我義妹也認(rèn)識不短時日了,說實話:你覺得她怎樣?”小江心里微微一顫,已經(jīng)猜到了他這話的意思,卻故意裝傻:“她是一個好姑娘。”烏弓馬嗯了一聲,借著幾分酒意,說道:“我真想你們……”
小江不禁暗暗生氣:“你自己問心有愧,就讓我來幫你解決這些煩惱么?你瞧不起的女人,就送給我,當(dāng)我是什么人了?”但畢竟對方于己有恩,而且兩人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也不好把不滿表現(xiàn)出來,干笑一聲,道:“可是她對你……”烏弓馬截聲道:“胡說!我只當(dāng)她是妹妹,從來就沒別的想法?!彼坪踝杂X理由有點勉強,又道:“你聽說過殺手有兒女之情嗎?”小江心里冷笑:“你和秋姑娘眉來目去,當(dāng)我們是瞎子么!”
烏弓馬還想再說,藤樺卻已經(jīng)回來了,于是兩人的這場談話也正式結(jié)束。
自這次談話以后,兩人誰也沒有再提到這次談話的內(nèi)容。烏弓馬好象完全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對兩個姑娘都十分遷就,似乎很喜歡兩個姑娘為他爭風(fēng)吃醋似的。小江雖然并沒有要奪取藤樺的念頭,但對于他的“得意忘形”,也深為不滿。
忽忽暑去秋來,轉(zhuǎn)眼間過了兩年。小江對三人間的糊涂帳早已有些麻木,已將心收到練功事上,武藝已今非昔比。和烏弓馬相較,非百招內(nèi)能見高低。雖然對兩個女人都喜歡烏弓馬一人,而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但看到自己武功進益許多,也不禁很是欣慰。
這一日,小江吃過晚飯后,要到屋后茅坑出恭,忽然秋舒跟出來,拉住他的衣袖,附耳說道:“今晚子時,你悄悄到白天練功的那片樹林里等我,我有話跟你說。”小江吃了一驚,正不知該說什么是好,秋舒已放開了他衣袖,回了屋里。小江站在那里,心中栗六,激動、歡喜、驚訝、不安,諸般滋味齊涌心頭,回想剛才她的耳語,回味她說話時吹氣如蘭般的氣息,猶覺耳朵癢癢的。
這段時日,小江也注意到秋舒和烏弓馬間關(guān)系有些僵,雖然懷疑她這樣舉動可能只是想氣一氣烏弓馬,就正如她當(dāng)初想報復(fù)郭流一樣,但還是情難自己。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到子夜,悄悄摸黑起床,開了后門,展開輕功奔上了山坡。秋舒已經(jīng)等在那兒,見小江神色不安,問道:“你出門時沒驚動他們吧?”小江不敢看她,只嗯了一聲。秋舒道:“坐下說話吧?!庇谑莾扇瞬⒓缱共莸刂?。
雖然大家在同一屋檐下已經(jīng)相處不短時日,但因為烏弓馬的關(guān)系,所以小江和兩位姑娘之間都有些距離?,F(xiàn)在深夜相見,小江更是心上心下,又是激動,又有種說不出的不安。兩人本來相距丈余坐著說話,但秋舒卻似乎急于要和小江拉近關(guān)系,開始十句話中竟有三句是說:“坐近一點吧,好說話些。”她每說一次,小江就坐過去一些,連說三次后,兩人幾乎已經(jīng)身子挨著身子了!晚風(fēng)習(xí)習(xí),林幽山寂,佳人相伴,香澤微聞,小江不由心搖神馳,意酣魂醉。
秋舒見小江神色緊張,微笑問道:“你武功進步怎樣了?”小江見她問這個,雖然明知是個過渡,也登時放松了許多,道:“我覺得這兩年來實在受益匪淺,雖然只不過兩年時間,但我感覺中卻似乎比從前學(xué)十幾年加起來都要多!”秋舒道:“啊,那太好了!”轉(zhuǎn)過臉來,沖小江嫣然一笑。
融融月色下,如此之近地看見她比月光還光滑雪白的臉龐,小江心里一蕩,竟差點要伸出手去抱住她的小蠻腰!嘴里卻笨笨地問道:“你……和烏大哥鬧別扭了么?”秋舒故作詫色道:“沒有呀,你以為我叫你來說話,就是想氣他嗎?我是有重要的話要問你!”小江微微一愕,說道:“哦,你要問什么話?”秋舒道:“已經(jīng)問了呀?!毙〗惑@:“問了?問的什么?我……怎么還沒明白?”秋舒笑道:“就是問你武功進步怎樣呀!”小江聞言不禁啞然失笑。雖然明知她若只問這話,大可不必如此神神秘秘。但也不好先捅破這層紙,只裝傻子。
秋舒瞟了他一眼,低下頭去,兩手抱膝,把下巴壓在膝頭上,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小江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問道:“你笑什么?”秋舒道:“我突然想起一個有趣的問題,想要問你,又……又怕你把我看成壞人!”
小江心里一顫,雖然明知她的問題多半有挑逗意思,但還是忍不住說道:“你想問什么就問吧,我怎會把你當(dāng)壞人?!鼻锸娴溃骸澳呛?,我就問了:你以前和姑娘家好過沒有?”小江身子不易覺察地縮了一縮,神色微變道:“沒有?!鼻锸娴溃骸皼]說老實話。”小江道:“真的沒有。”秋舒轉(zhuǎn)過臉來,盯著小江道:“你不用瞞我,我聽你們鏢局一個趟子手說過的。”小江全身一震,沉默了一會,才道:“原來你早已知道了。”秋舒道:“男人嘛,哪有不糊涂一時的?再說你那時年紀(jì)還很小?!鳖D了頓,又道:“你后來想過她沒有?對她的死內(nèi)疚過沒有?”
小江聽她突然提到這件已沉睡四年的舊事,本來發(fā)熱的身子一下子冷了下來,神色也變得有些復(fù)雜。避開她明麗的眸子,看向遠處的黑暗,神思又飛回到四年前:
“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當(dāng)時我才十七歲,有一次,我跟趙鏢頭押送一支鏢去眉山,遭到一伙強人襲擊,趙鏢頭當(dāng)場被殺死,而我卻因禍得福:由于一開始就負(fù)了重傷而昏迷過去,所以反而僥幸活了下來!并因此認(rèn)識了救我一命的那個叫馬玉貞的姑娘。
“我的傷很重,在眉山養(yǎng)了一個月的傷。在那期間,一直是她照顧我,因而我們就相互熟悉了。自那以后,每次有走眉山方向的鏢,我都會爭取到手!因為那時不懂事,加之幾個趟子手牽線搭橋,所以就……就和她做下了糊涂事!我當(dāng)時并沒想到后果會那樣嚴(yán)重,等到過了半年后又去找她時,才聽說了她因為……懷孕而投水自殺的消息!
“我非常后悔和害怕,以后再不敢走那個方向的鏢。為了堵幾個趟子手的口,還私下給他們每人三十兩銀子。哎!現(xiàn)在看來,我的銀子并沒堵住他們的嘴,不然你也不會打聽到了?!边駠u了幾聲,又道:“我現(xiàn)在想起這件事情就很后悔和害怕,可惜大錯已經(jīng)鑄成,嗟悔也已遲了。我只希望她泉下有知,能原諒我的過錯!”
秋舒聽后不語,兩人同時沉默了下來,都感覺出剛才在二人之間形成的一種微妙氣氛在悄悄地消失。又過了一會,忽見坡下面烏弓馬的窗戶里亮起了燈光,顯然他已醒來。兩人默默對望一眼,心里同時升起一片陰云。秋舒道:“我們回去吧?!毙〗溃骸昂谩!眱扇擞谑钦酒饋恚牧伺难澤夏嗤?,默默地向坡下小屋走去。
剛走到屋后那片樹林,便聽見砰地一聲大響,似乎是打碎酒罐的聲音。兩人雖然明知他在吃醋,但都沒有解釋和賠罪之意,站在林子里默聽了一會烏弓馬踢門摔杯的聲音后,便各自回屋歇下。
小江躺在床上,心亂如麻。對于明天以及今后要如何面對和處理與烏弓馬的關(guān)系實在沒有主意。次日吃早飯時,他故作鎮(zhèn)定地開門出來,卻見秋舒不在屋里,只有烏弓馬和藤樺兩人在板桌邊喝稀飯,小江本來還道秋舒沒有起床,卻聽烏弓馬說道:“她已經(jīng)走了?!毙〗惑@,道:“走了?”烏弓馬道:“剛才我和藤樺到她房里看過,她連衣服也帶走了。”
小江心里一沉,又聽烏弓馬說道:“我猜她一定進城了,吃完飯后我就進城去找她。你們不用跟去,我們馬上會回來的。”小江不答,只覺得自己腦子一片空白,本來內(nèi)心深處并不想他獨自前往尋人,但又沒有理由加以反對。
三人悶頭喝了一陣稀飯后,藤樺才問道:“萬一她不想回來了怎么辦?”烏弓馬道:“不會的?!碧贅宓溃骸叭f一找不著人呢?”烏弓馬道:“不會的?!碧贅宓溃骸叭f一她不是去了長安,而是去了別的地方,怎么辦?難道你就一直找她,不回來?”烏弓馬道:“我一定能找得到她,我知道她喜歡去哪些地方?!碧贅迓犃诉@話,再也忍受不住,砰地一聲,將飯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出屋而去。
兩個男人都沒有起身勸阻,只是低著頭默默吃飯。好一會后,烏弓馬才說道:“你的武功已經(jīng)比我們初識時高強十倍,但練武這事也不能過于心急,更多的本領(lǐng)是要到拼殺中去學(xué)習(xí)的。我走后你要加緊練功,并代我照顧一下她。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毙〗c了點頭,想要說點什么,以緩解一下兩人間有些尷尬和緊張的氣氛,但又一時找不到適當(dāng)?shù)难赞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