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累了
天亮了韓璐璐還獨自一人賴在床上，忽然接到學校老師的電話。
“對不起，方勝寒媽媽，”胡老師十分客氣又殷勤的微笑道，“我知道你們特殊的家庭情況，但無論如何也請您抽空多關(guān)心一下孩子的學習。現(xiàn)在雖然只是九年義務教育的小學階段，但也很關(guān)鍵，因為它是升中學考大學的奠基階段，希望引起家長足夠的重視——”
韓璐璐打斷她的話說：“這個星期三我有事沒去學校，他爸爸應該過去了吧？我特意交代過他的?！?p> “沒有啊！我們不止沒看到他的人影，后來他連電話都沒接哩，想來應該很忙吧！所以今天我才打電話給您，向您確認一下明天的活動?！?p> 璐璐懊惱的連忙低聲說：“好吧！我再聯(lián)系他，明天我們必須有一個人去學校，您放心吧！謝謝老師！”
當下她怒氣沖沖的打電話向方文山問責，半晌他才慢悠悠的說：
“你來一趟公司吧，這時候。正好有點事需要你解決?！?p> 特地打電話向丈夫報備，得到他的允許后韓璐璐才驅(qū)車前往藍鯨公司的瑜伽生活館，在冷清清的經(jīng)理辦公室里見到了方文山和一個年紀輕輕的文弱女生。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財務總監(jiān)韓小姐，“他愉快大方的微笑道，”這是新來的財務助理王佳芝小姐，浙江大學財務管理專業(yè)在讀，現(xiàn)在是畢業(yè)前的實習階段對吧？”
王佳芝怯生生的點頭，恭謹?shù)纳焓趾推翜厝岬那拜呿n小姐緊緊一握?！耙院筮€請您多多關(guān)照！”
“是啊，她一個初出茅廬涉世未深的見習學生，你得多費心帶她。將她培養(yǎng)出來，你也可以輕松卸任了，不是嗎？”文山笑吟吟的露出雪白的牙齒說。
滿意喜悅的上下打量著新來的實習生，韓璐璐不甚放心的問道：
“如果一切如你所愿，你會考慮留下來長期工作的吧？因為公司需要你這樣的專業(yè)人才，我們老板方總也求賢若渴；藍鯨公司雖然只是一家民營私企，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你的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廣！”
“謝謝韓老師！”機靈的王佳芝立刻改口稱呼她老師，幸福興奮的漲紅了臉?！爱斎?，或許您的今天就是我努力奮斗的明天?！?p> 璐璐默認的連連頷首，三人躊躇滿志的站著寒暄一番，她簡單明了的吩咐王佳芝改天來報到上班的具體事宜，便支走她和方文山坐下來談私事。
“你怎么回事？怎么星期三竟然沒去學校呢？寒寒在老師同學的面前該有多難堪呀！”在墻邊的沙發(fā)長椅里坐下來，她隔著辦公桌溫柔的嗔怪著男人。
“對不起，那天我確實很忙，抽不開身。”文山溫文爾雅的道歉著，一壁起身去關(guān)起辦公室厚重的木門來。
對于他們特殊的關(guān)系和情意來說，這原本是再自然和尋常不過的舉動，璐璐卻有些不安的挪了挪身體說：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把對孩子的一切責任都推給我！”
“寒寒早就告訴過你，我沒空管他的事，學校老師也默認了你是他畢業(yè)前的負責人，你怎么臨陣退縮呢？”
“伯月和我大吵過一次，他不許我管寒寒！”
“他這是不近人情，我猜就是他搗的鬼！”
韓璐璐欲言又止的扭過臉去望著帷幄緊閉的窗戶，這時文山曖昧的湊近她，在她的身旁坐下來說：
“你怎么變得這么懦弱膽小，這么怕他？”
她突然傲慢輕蔑的仰起頭來笑道：“你不是也怕了他嗎？”
冷冷的哼一聲，方文山平靜的說：“我是尊重他，也顯得我自己是個有家教有涵養(yǎng)的人，不至于老爺子的名節(jié)受到拖累?！?p> “老爺子畢生的名節(jié)早就被你拖下水了！“璐璐冷笑的激他，”上次你們打架一個住院，一個進局子的時候。還差你現(xiàn)在一次兩次任性的胡作非為嗎？”
“還是收斂點好??！”文山無奈的嘆息，“況且我們兩個男人戰(zhàn)爭的勝負，最終的裁決者是你這個女人。在你下定決心塵埃落定之前，我們之間爆發(fā)再多血腥的戰(zhàn)斗又有什么意義呢？”
璐璐笑了笑說：“古人云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到了我這個年紀，有些事情我差不多看明白了，所以還費力的瞎折騰些什么？實在是累了！”
他感覺不妙的微微蹙起眉頭，默然傾聽著她說下去。
“女人這輩子，跟誰不是生孩子數(shù)錢的過日子呢？從前和你在一起帶寒寒，現(xiàn)在和他在一起管玨哥兒，對我來說并無什么分別。你和他——你們男人的德行都差不多！得隴望蜀花心劈腿，金錢無法約束你們的行為，在我看來都正常。所謂重情專一的正人君子，不過因為貧窮限制了他們的想象?！?p> “原來你是這樣看待我們的！”
“我要做的，就是選擇一個差不多的男人，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所以你和他有區(qū)別嗎？只要他肯包容我的一切，我們會云淡風輕的走完這一生?；蛟S夫妻相處之道正在于相互的包容和諒解，否則漫長的歲月怎么熬到頭？”
“熬？”
“誰的日子不是在慢慢的熬？誰家的鍋底沒有煙灰？我看透了，也看淡了?！?p> “所以你最終決定和他移民美國嗎？”
“呵呵！再說吧！”她淡漠嬉笑的神情引得方文山抬眼注視著她，“真到了異國他鄉(xiāng)，我未必適應那里的生活，我們的家庭生活未必幸福呢！所以我想再等等看，這孩子不是還有幾個月才分娩嗎？”她下意識的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孕肚說。
“可是我姐夫候哥已經(jīng)介紹朋友來看你們的證券公司，如果順利的話，這幾日就要簽協(xié)議轉(zhuǎn)讓了吧？”
“沒想到消息不脛而走，比外面大街上的風都刮的快！”她詼諧的揚眉笑道，“我還沒靜下心來和程總談一談我的決心，他們盡管看他們的鋪面吧！準保暫時轉(zhuǎn)讓不了?！?p> 方文山情不自禁的摟住她的肩膀，柔聲探詢說：“璐璐，我想你最近又受到什么強烈的打擊了吧！以至于滿懷的負面情緒?！?p> “你想多了。只是年紀漸長，人事漸省，終于了悟了?！?p> “哦，原來人竟是一夜之間了悟成佛的，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頓悟吧！”文山不禁輕聲譏笑，“說起了悟這個詞，真是可怕！”
韓璐璐望了望他，欲言又止的沒再說話，這時程伯月跟蹤追擊的電話接進來。
“我就在瑜伽館的門口，剛到。你可以出來了，——你們的正經(jīng)事談完了吧？”
方文山清晰的聽到他在手機里洪亮的聲音，詫異的別轉(zhuǎn)臉望著身旁的璐璐。只見她義不容辭的立刻起身，拾起沙發(fā)上的挎包就打開房門走出去。
失落的情緒席卷著他的身心，不由自主的跟隨著女人來到巍峨華麗的擺放著高大蔥蘢的綠植和健身器械的大堂，文山一眼望見身材魁偉的程伯月站在門口的迎賓紅毯上，兇神惡煞般的瞅著他們一前一后的雙雙走出來。
“程總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呢？進去坐坐吧！”他浮著客氣又冷淡的微笑邀請情敵。
“不了，我抽空從公司趕過來的，還得回去呢！改天再聚吧！”伯月敷衍著他，一邊熟練的抓起妻子肩頭的挎包，帶領著她向街邊的私家車走去。
方文山幾乎絕望的冷眼注視著心愛的女人韓璐璐親密的自然而然的挽住他的手臂，步履姍姍的跟隨他向前走去，忽然高聲提示他們說：
“璐璐，你的車還在下面的車庫呢！”
“我送她回去，車暫且停在那兒吧！反正她隔天要回來上班的?！背滩禄厣韺λχ鴵]揮手。
窮追不舍，忙得腳底冒煙也不給他們這對情人幽會的空隙，方文山真心佩服他對妻子殷勤周到的良苦用心。
“我記得他們公司的員工是每月十號發(fā)工資吧！”途中伯月一邊從容的開車，一邊對璐璐說道。
“是啊，又該發(fā)工資了。”她注視著前面坦蕩如砥的街道不斷的向后退去，不禁感嘆。
“明天誰去寒寒的學校開會呢？你們商量好了嗎？”
“當然肯定是我。不過他叫我過來，并不全是為了這件事?！?p> “還有什么事？”
“他新進招聘了一個財務助理，很專業(yè)很靠譜，很有希望長期留在公司，他要我?guī)е兀 ?p> “這是你的責任。而且這種時候招到財務助理，真是天助我也！”程伯月不禁心花怒放的喃喃說?！澳戕o去財務管理的工作，我再把公司轉(zhuǎn)讓了，我們一家三口就可以毫無牽掛的遷往美國定居，簡直不要太美好！”
韓璐璐瞥了瞥他沒說話。她竭力的隱忍著，不知該何時向丈夫攤牌。
方文山目送他們的私家車漸行漸遠的消失在街頭的車水馬龍里，雖然適才韓璐璐流露出不愿去美國的心跡，但為了穩(wěn)妥起見，他依然給上海的姐夫候攀打電話詢問他的朋友來西川接手證券公司的結(jié)果。
“正在談，你急什么？”候哥在手機里遙遠匆促的回答說，“既然這么關(guān)心，你還不如直接當面問程伯月呢！”
“我倆現(xiàn)在說不上話?！本o緊擰著眉頭的文山對姐夫的知情卻不體諒的態(tài)度感到惱恨。
“所以你的希望到底是他們不能接手，對吧？”
“璐璐不能跟他去美國，我不能失去她！”他斬釘截鐵道。
“這樣說來，我這個做姐夫的反倒助紂為虐，正在幫助外人啰！”候攀尷尬的訕笑道?！笆碌饺缃瘢业母觳仓舛疾恢撏倪吂樟?。”
明白姐夫的壓力和難處的文山冷漠的選擇了不吱聲。
候哥頓了頓又道：“即便沒有這檔子事，他們在西川安然無恙的生活著，你有把握將璐璐奪回來嗎？”
“她在西川一日，我就有希望?！?p> “我看未必吧！程伯月是個內(nèi)心強大的人，他對一件事的毅力和恒心是我們常人無法想象的！他憑借一己之力，讓國勝證券在西川站穩(wěn)腳跟就足以證明這一點，他可是你實力強大的對手?。κ聵I(yè)尚且如此，他對愛妻又怎會輕易的割舍？”
方文山愁眉苦臉的說不出話。
“老話說的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他們答應把孩子還給你就罷了，好歹方家的骨血不會流落在外，老爺子也能對列祖列宗有個交代。至于其他的，隨緣吧！”
他的最后一句話不禁令小舅子的心驚恐的微微顫栗，文山聲音低沉的喃喃道：
“我不相信我和璐璐的緣分已經(jīng)盡了，今生今世，我們是有緣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