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那個蘭姐雖為保姆,卻比你們做父母的為孩子操心還多,我真是服了!”對方文山羨慕嫉妒恨的程伯月睡前嘀咕說,“什么時候我有福氣得她那樣的一個保姆就好了?!?p> “其實我們現在的阿姨不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都是靠時間累積起來的,我們家的保姆換人太勤了!”
“那是因為你挑剔,我無不可?!?p> 他們討論著保姆阿姨的個人素質和用人問題,程伯月忽然話鋒一轉道:
“難不成你聽信蘭姐那套歪理邪說,就要阻止方文山和小嬋戀愛交往嗎?”
“其實她分析的頭頭是道,并不全是歪理邪說?!?p> “股市發(fā)生任何事故都講究概率,社會生活也一樣。她嘴里的后媽后爹確實存在,但概率呢?我為什么能對你肚子里的孩子視若己出,疼愛有加?按照她的說法,我是不是應該想方設法除掉這孩子,永絕后患?”
韓璐璐笑著恭維表彰他說:“像你這種人品的男人,世間能有幾個?大多都是庸俗不堪的,表面大公無私,實則心胸狹隘容,不下別人孩子的男人?!?p> “謝謝太太!但你最好別管方文山的事,方勝寒的事管一管就罷了。我倒希望他趕緊找個女人結婚,組建新的家庭哩,那樣我自己的家庭就安全了。”
她馴順的在床頭躺下來,順勢摟住丈夫粗壯的腰身柔聲說:
“我要管,又以什么名義來管呢?早就要他在感情上另尋出路了。”
“那就好?!背滩吕涞泥驼Z著,側身將妻子緊緊的摟在懷里?!拔抑滥闵岵坏糜H生的孩子們,不愿他們留在方家吃苦受罪,但我爸媽又容不下他們,否則連我都要逐出家門!”
“你們程家是沒義務替我養(yǎng)孩子的。”璐璐輕聲嘆息說,“依照正常人的心性,你沒逼迫我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就不錯了,或者索性離婚。此事千回百轉的結果,或許只能是我獨自一人拉扯自己的兩個孩子,與你們方程兩家均無瓜葛,對你們兩個男人都好!自己生的自己疼,天經地義。我有必要做好這方面的心理準備……”
“你在想些什么?!”伯月大驚失色道,“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你淪落到那般艱難的境地。爸媽不過是嚇唬我的,意思不要方家的孩子進門。但我覺得即便一無所有到了美國,憑著我們夫妻倆的共同努力艱苦奮斗,養(yǎng)活兩三個孩子沒問題的。”
“不!我不要我們一家子被逼迫的遠走他鄉(xiāng),明明我們在西川在故鄉(xiāng)生活的很好,公司的生意也很穩(wěn)定,原本我們可以和大家一樣過安穩(wěn)的生活!“韓璐璐不禁激動的說,”去美國就是逃跑,就是失敗的象征。”
“只要你和方文山斷絕關系,只要他找人結婚,我們一輩子呆在西川也沒關系呀!”伯月咧開嘴巴爽朗的笑道,“說實話我已經深深的愛上了這個地方,習慣了這里的人間煙火氣,真舍不得離開呢!現在想想我真是傻,我的腦瓜沒開竅呀,當初我干嘛要嘲笑那個鄭緒嬋,情急之下還賞了她一個大嘴巴呢?我應該幫助她得到方文山呀!這樣不是皆大歡喜了嗎?”
韓璐璐抬起頭來意味深長的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財務助理王佳芝漸漸的業(yè)務熟練,可以適當的放手讓她獨自處理一部分的賬目。
于是韓璐璐借勢拖懶,能不去上班則盡量不去;助理碰到解決不了的難題時,她們就打視頻電話。
這樣做的好處不僅在于工作輕松,韓璐璐還能避免撞見方文山,尤其他和鄭緒嬋卿卿我我的場景而刺眼心痛。
六一兒童節(jié)來臨,方勝寒當天休假在家,韓璐璐恰好騰出手來,為程玨準備他在幼兒園參加文藝演出,表演個人節(jié)目時需要的服裝和道具,忙的不亦樂乎。
晌午方自清忽然打電話對她說:“今天你不上班嗎?我陪黃書記來紅磨坊喝茶,沒見到你。”
璐璐感激的心頭一緊道:“是的,最近我不常去公司,都是王助理代我忙活著,您有什么事嗎?”
“哦,你過來一趟吧!我有話說。”方自清很直白的語氣溫和的說道。
她想了想,只得叫家里的保姆過來照看在后臺排隊等候表演的兒子程玨,然后她匆忙的開車趕到紅磨坊茶館。
花草扶疏的大堂里茶香馥郁霧汽蒸騰,韓璐璐身著一襲淡黃色寬松的紗裙,腳踏雪白的平底拖鞋姍姍走進來,向收銀臺里的吧員打聽幕后老板方自清所在的房間。
不出所料的在那個慣常的VIP茶室里,她有些拘謹的見到了老方總和他對面坐著的埋頭推敲棋子的黃銘強。
身份貴重的黃書記親切的打量著端莊嫻雅的傳說中的美人,兩鬢斑白的臉龐露出低調謙和的微笑,客氣有禮的請她在身旁的圈手椅里坐下來。
猜到他是市委副書記的韓璐璐斷不敢造次,恭謹的微笑站立著只不動。
方自清不以為意的伸手示意她道:“黃伯伯讓你坐,你就坐吧!這里是內室,沒有外人在場,我們就跟家人朋友一樣,不必拘禮?!?p> “謝謝伯父!”韓璐璐這才落落大方的在他們中間的椅子里坐下來,一邊靜靜的觀看他們下棋對弈,一邊耐心等候著老方總對她發(fā)表重要的講話。
茶過三巡,旗鼓相當難分勝負的兩個對手廝殺的有些精疲力盡時,方自清才慢悠悠的問她道:
“剛才你說的那個王助理,是新來的財務助理嗎?之前我都不知道公司里有這么個人。”
“是,她入職才半個月。把她培養(yǎng)出來,我就可以正式卸任了,你們也能安心。”
“你帶出來的人,我自然可以放心。”方自清贊許的微笑道,“之前我就許你少來公司走動,多在家里養(yǎng)胎,最近你的身體怎么樣?”
“挺好的,謝謝關心!”
方自清含笑傾聽著她的回答,若有所思的站起身來走到墻角的小桌旁,在一只松松垮垮的黑色袋子里摸出一罐食品來說:
“我去了一趟杭州出差,給你帶了點西湖藕粉,最適合孕婦吃的。你拿去嘗嘗吧!若吃的好了,以后再買?!?p> 韓璐璐的眼眶瞬間變得潮濕,恭敬的站立在茶幾旁激動難言。
黃銘強笑著瞅了瞅她,調侃老友道:“你平素高冷不近人情,猛然關心起人來,倒把人感動得不行呢!”
三人親密的說笑著便相繼走出茶室來,風度高貴氣宇軒昂的黃書記帶頭款款走在最前面,韓璐璐照例恭順的跟在最后面,手里拎著方父帶給她的藏著西湖藕粉的黑色袋子。
她以為今天和兩位重量級大人物的約會就此圓滿結束,誰料他們一行人經過茶館大堂時,忽然邂逅說笑打鬧著走進來的方文山和他的新女友鄭緒嬋。
小嬋親呢的旁若無人的挽住男友的胳膊眉飛色舞的說笑著什么,文山則立刻頓住腳步和兩位長輩打招呼,一邊慌亂的撥開她挽住自己的手。
兩位威嚴的尊者均向他們投來寬容的微笑,只有韓璐璐神情木然的望著他們。
鄭緒嬋一眼認出走在中間的方父,不由得露出驚惶不安的神色,在方文山的示意下連忙低下頭來,喃喃著送別他們說:
“伯父請慢走!”
原本在茶室里該叮囑的話已經說完,方自清此刻卻覺得有必要對韓璐璐高聲重復道:
“璐璐,藕粉一定要記得吃哦,對身體特別好!吃完了告訴我,我再買?!?p> 璐璐不禁錯愕的期期艾艾答應道:“哦!好的,伯父,謝謝您!”
靠近茶館典雅巍峨的門廊時,她步履沉穩(wěn)的疾走幾步,搶在他們的前面在門外的紅毯邊為他們打開車門來,恭敬的微微鞠躬請他們上車。
禮貌周到的送別了兩位身份尊貴的長輩,韓璐璐才慢悠悠的鉆進自己的私家車里絕塵而去。
當晚程伯月下班回家前,她一直在家里的各個櫥柜里尋找著安放那罐藕粉的合適的位置,生怕被丈夫察覺而盤問她。
其實粗枝大葉的男人未必會注意到那罐再尋常不過的營養(yǎng)品,只是她自己覺得意義非比尋常而無處安放。
深夜臨睡前,一直鮮有電話聯系的方文軒忽然致電給她說:“那罐藕粉,老爺子給你了吧?”
彼時韓璐璐躲在衛(wèi)生間里悄聲回答:“對,給我了?!?p> 文軒得意的笑道:“老爺子有心,特意從杭州給你帶的。起初他不好意思,托我轉交。但是我不肯,我說這樣好的東西,必得他親自交給你,才顯得有意義呢!”
“是?。 辫磋锤袆拥奈⑿Φ?,“我明白他老人家的心意了?!?p> “你明白就好!”方文軒心安慮得的微笑著,“璐璐,你是個聰明人,有些話無需我們多說的?!?p> “是?!彼届o的微笑回答,再無其他的言語。
關于這罐西湖藕粉,方文山私底下卻和新女友鄭緒嬋犯了嘀咕,他蹙著眉頭疑惑道:
“這些年來,老爺子從不主動關心任何家人,更別提璐璐了!當年她懷孕生下寒寒,老爺子就當沒這回事的,現在怎么突然想起給她送東西了?”
小嬋坐在窗前的沙發(fā)椅里自作聰明道:“此一時彼一時也?,F在她是程太太,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給不給你們方家,就是她一句話的事,老爺子能不想著把她的心籠絡一下嗎?”
“或許吧!”方文山嘆息。
這時方勝寒從書房里沖出來對他們抗議道:“吵死了!還讓不讓人寫作業(yè)了?我們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
做父親的對兒子的無禮舉動慍怒著卻不忍發(fā)作,只得勉強說:“好了,寒寒,我們不說話就是了,你回去寫作業(yè)吧!”
誰知方勝寒卻繼續(xù)抱怨道:“我媽媽在我放學回家以后,從不大聲說話,因為她怕影響我的學習,她才是真正關心我的人!”
方文山一時被兒子的話堵住了嘴。
此刻他明白,兒子不禁開始討厭小嬋姐姐,排斥她來家里做客,連對他這個縱情任性的父親都頗有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