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呆了差不多一個月，田里早收割完了，剩下的活舅舅舅母就能包完。真正忙的就那兩個星期，后面的兩個星期，唐婕在外公家過得簡直太舒適了。外婆和劉奶奶輪番上陣，芋頭糕，炸小面魚，炒米餅，煎薄撐，搓糯米長角餡條，花生糖，炸米糖......樂得幾個小孩上蹦下跳，每天都神采飛揚(yáng)，眉飛色舞。
外婆和劉奶奶都是雷厲風(fēng)行的人，覺得在村里住得夠了，是時候回縣里了，麻利的收拾了一番，隔天就領(lǐng)著三個小的，說回就回了。
回來的這天剛好是周末，葉子婷有事停課了。外婆帶了很多儲備的食材和做好的食物，本來就打算去街上一趟，給唐婕二姨三姨送過去些。回到老房子，也沒歇下，收拾打包了一下，又領(lǐng)了唐婕和唐小二出門了。
這個南方的小縣城，未來的十幾年不變的老街老樣貌。在小孩眼中，充滿了新奇，有著很多沒見過的東西，有著很多人穿梭其中的熱鬧，能被大人帶著走上一趟，是童年的很值得津津樂道的一件大事。
唐婕牽著唐小二，跟在外婆身后走著。眼前不遠(yuǎn)的那家文具店，她上小學(xué)的時候，有一回被大人帶著到這買過毛筆和墨水，如今恍然想起，仿佛還能聞道當(dāng)時那股紙墨的味道，心里也仿佛還存著當(dāng)時拿著筆墨的雀躍和期待。再往前那間照相館，她也來過幾次復(fù)印資料，白紙貴，她每回來都是要求用灰綠的紙來復(fù)印，便宜省下來的兩毛錢，夠她到巷子里買條冰棍或爆米條。還有老街盡頭的那家面包店......
每一步每一腳都有著過往的不同片刻，有她大汗淋漓在酷暑下奔跑的身影，有她滿臉興奮牽著大人的手蹦跳出的歡樂，有她裝著文藝賣弄著心思的故作踱步，也有她遇到挫折時垂頭喪氣的幽怨飄過......每一步每一腳都踏著她的童年，踏著她的青春，踏著她的成長。
走過兩條街，終于拐到了張淑蘭和張玉蘭開的服裝店了。這條街很長，有賣服裝的，鞋子的，眼鏡的，日雜的等等，種類雜多，所以逛街買東西的人也多。
服裝店不大，門口有一塊空水泥地上左右各擺了三個假人公仔，穿搭著好幾套衣服在展示。店門大約三米寬，店內(nèi)長約7米，兩邊和中間都有一排排架，密密麻麻的衣架掛著不同類的衣服褲子裙子。平平無奇，普普通通的一間服裝店鋪。
唐婕記得這店會一直開到她上初三，做不下去才不開的。將近十年，也就是糊口的小生意。小縣城的經(jīng)濟(jì)真的這么差？那她初中的好幾個同學(xué)畢業(yè)后，有的移居省城，有的出國念書，還有移民國外的，是什么情況。
唐小二已經(jīng)被張玉蘭抱著玩，外婆正跟二姨張淑蘭囑咐著帶過來的食物。而唐婕則在店里東拉西扯的撥弄了一圈店里的衣服。
她姨進(jìn)的貨太雜太亂了，完全沒有風(fēng)格偏好可言。好像恨不得一間小店囊括了所有顧客的需求似的，衣服和裙子的款類眾多，成熟的，稚嫩的，鮮亮的，暗沉的，純色的，花的，褲子卻單一單調(diào)的可怕，也只有顏色能區(qū)分一下，款式多顆鉆，少多花的，還不是一樣的修腳喇叭牛仔褲。而且門口的假人搭配得也是很寡淡，沒有特色，也沒有亮眼獨(dú)特之處。
難怪是糊口的小生意，這審美這眼光是得好好磨練一番才行。
張玉蘭看著眼前的小豆丁逛來逛去，一本正經(jīng)的把店里的衣服扒拉看完，還搖頭感慨萬分的樣子，忍不住逗趣：“小婕看得怎么樣，看中哪件，給小姨說說?！?p> “小姨，你這的衣服，我一件都看不上?！?p> “喲，這眼光高的，這么多漂亮的你都看不上呀。”
“沒有一件漂亮的。”
“哎呀，你這沒眼光的，肯定不懂什么是美?！?p> “我是不懂你們大人的美。小姨你今天穿的白色上衣下身喇叭牛仔，美在哪呢？”
“哼，我這身穿扮，干凈，利落，整潔，大方，說了你這小女包也不懂的?！?p> “嗯，我是不懂了，但是我知道，你這件上衣要束起來，你的腰會變瘦，腿變得長。如果再搭些小配飾就更好看了?！碧奇颊f道這里就給了個蔑視的眼神給張玉蘭。
張玉蘭本來聽著唐婕說得好像有些道理，正耐心聽著，結(jié)果看到唐婕的小眼神，反倒有些被氣到了。這小屁孩欠揍呀。
張玉蘭氣不過的一把撈過唐婕，擰了擰唐婕的臉蛋的肉。
“小屁孩，懂得真不少，哪來的那么多鬼主意，快說?！?p> “天生的審美，再加上葉老師教的，我懂你不懂的美?！碧奇及翄傻目粗鴱堄裉m。
受了刺激的張玉蘭沒放過唐婕，把唐婕好好的磋磨了一頓，弄得唐婕臉蛋紅通通的，渾身受不住癢的求饒才罷手。
唐婕想到了小姨店里的貨都是在省城進(jìn)的，有意想要跟著去見識一番，若有機(jī)會，也可以借機(jī)旁敲提點(diǎn)一下小姨。于是，有些殷勤的追問道：“小姨，你下次什么時候去進(jìn)貨呀？”
張玉蘭撇了眼唐婕，說：“過兩天，怎么？你想干嘛？”
“小姨，我陪你去，好不好？我眼光可比你強(qiáng)多了，我?guī)湍憧粗?，拿回來的貨肯定好賣，大賣?！碧奇加行┱~媚的去給張玉蘭捏了捏肩膀。
“呵~不需要，你人小腿短，跟不上我腳步的。再說，你要是到時候走不動，要抱抱，我雙手還要提貨，我可顧不得你這個包袱。”
“哎喲，小姨，別這樣嘛，我腿短，可我能跑呀，我跑步可厲害了。還有，我保證，不用你抱。要是要你抱，就罰我以后都不能跟你出去玩。好不好，好不好呀？”唐婕推著賴著在張玉蘭身上撒嬌賣乖。
“你不去上課了？作業(yè)不用做了？不用背三字經(jīng)？你爸媽可是下個月就回來咯?！?p> “哎喲，小姨，小姨，別想糊弄小孩，你進(jìn)貨都只去一天，很快的。我想去嘛，讓我去嘛，去嘛?！?p> 好半天都推不掉唐婕這塊黏糊膏藥，張玉蘭算是看出來了，這小豆丁就是想跟著去玩，以為進(jìn)貨的地方有好吃好玩的。
“你要是能起得來，那就跟著吧。先說好哦，我可不背你，也不抱你的?！?p> “好耶，太好了，小姨，我最愛你了?！碧奇寂d奮地親了下張玉蘭的臉。
張玉蘭也被小孩的高興感染了，微微的揚(yáng)起了嘴角。
“你們在說什么，說得那么興奮呀？”二姨張淑蘭湊了過來，問道。
“沒什么，小婕想跟我過兩天去進(jìn)貨。我同意了?！?p> “哈？什么？這哪行呀，你去進(jìn)貨，又不是玩，拿著那么多的貨，怎么顧得了孩子？”張淑蘭聽得這不靠譜的消息，忍不住的瞪了胡鬧的張玉蘭一眼，“小婕，別聽你小姨的，我們不去啊。那個拿貨的地方又臟又臭又亂的，大熱天的去那里受罪哦。那里的人那么多，你又只有人家腿高，一會一人放個屁，你不聞個正了嗎？哎喲，小婕會被臭暈的。不去啊，我們留在店里等，讓你小姨一個人去，臭她一個。”
張淑蘭說得太形象了，唐婕的腦海忍不住腦補(bǔ)了畫面，真的都快打退堂鼓了。但是，她想去的目的是為了想見識和找機(jī)會幫幫小姨的服裝店的，她能退縮嗎？不能呀。
唐婕很堅持的對著張淑蘭搖頭：“我想去，不怕的。我要去，要去的?！?p> 一旁的張玉蘭也挺無語的。什么叫臭她一個？這姐妹情誼，有些塑料了。
“小婕不去，二姨給你買面包吃，香噴噴，軟乎乎的面包哦。別人都沒有，只有小婕有得吃哦。不去了，好不好？”
“不，要去的?！彪m然真的很饞面包，但是唐婕還是立場堅定。
“姐，我到時候讓店里的人幫忙送貨到車上就行了。我會照顧好小婕的。”張玉蘭勸道。
好不容易經(jīng)過一番交談后，張淑蘭松口了，外婆也知道并同意了。唐婕偷偷的松了口氣，這人小言微的，要做些什么事情，都挺不容易的。
唐婕最后的工作就是在一家紡織進(jìn)出口公司做主管的，做得比較多的是中低端快銷品牌，流行元素和設(shè)計做工還是懂不少的。再加上她自己偏愛關(guān)注時尚品牌，唐婕對于服裝和時尚的觸覺還是很敏銳的。她堅持跟著去，一來算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二來是真的想幫二姨和小姨的店改變一下，以求更好的發(fā)展。
***
去省城進(jìn)貨的那天很快到了，早上三點(diǎn)多，鬧鐘就尖銳的響起。
早兩天來了店鋪后，唐婕就沒跟外婆回去老房子，而是跟著張淑蘭和張玉蘭住在店鋪間隔出來的小閣樓上。張淑蘭和張玉蘭剛開店沒多久，有些錢進(jìn)賬都是顧著進(jìn)貨了，短時間不打算租房子，先湊合住著。小閣樓很矮，只有成年人坐著的高度，唐婕在那里也站不直身子就到頂了，住在那里不通風(fēng)，悶熱得難受。
聽到鬧鐘聲音，唐婕很快得坐了起來，搖了搖旁邊的小姨。張玉蘭才慢慢吞吞的起來按停了鬧鐘，帶著唐婕洗漱出發(fā)了。
上了一輛大貨車，跟著張玉蘭，和貨車司機(jī)打了招呼：“張叔叔，早上好。”
司機(jī)是跟外公家同一條村里的，也姓張，是縣里的罐頭廠的貨車司機(jī)，專門負(fù)責(zé)送貨到省城碼頭裝柜出貨的。每個月跑兩趟。因?yàn)榛貋淼臅r候空車，就會幫些小商戶拉些貨回來，賺些外快。
貨車到了四點(diǎn)半就準(zhǔn)時出發(fā)了。一路上，張玉蘭都和張司機(jī)聊天，唐婕忍不住困意的趴在張玉蘭身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