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做好,并讓老板知道
9.做好最重要的事情
呂老板的公司,叫敬方工程監(jiān)理公司。“敬”字取自老板的名字“呂敬”,“方”是甲方乙方,“敬方”意思指不管你是甲方還是乙方,我們都敬重。因為工程監(jiān)理公司屬于第三方。
這類企業(yè),就是中介機構,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四川話說的“串串兒”,花錢辦個監(jiān)理資質,請幾個工程人員,擺幾臺電腦就可以開工了。為了開展更多的業(yè)務,呂老板還辦了一個敬方招標投標代理公司和一個敬方工程造價咨詢公司。三個公司加起來,號稱“敬方集團”。雖然是集團公司,但人馬卻只有一套,加起來也就二十來個人。
鄭欣陽的名聲被陳愛金和金老板搞臭了,不僅景藍公司上下認為他是巨貪,連同行很多企業(yè),以及景藍公司的供應商,甚至到景藍公司來參觀過的企業(yè)人士,都這么認為。鄭欣陽在如日中天時突然離開,總是難免被人問起,陳愛金或金老板的回答是驚人的一致:“他貪污公司的錢,自己覺得沒面子呆下去,就離開了?!边@是敏感的話題,在職場混過幾天的人,都不會再問下去,所以,他們知道的結論就是鄭欣陽貪了錢。
如此臭,自然不可能再有人報價幾十萬年薪來挖他了。在任何一個老板心目中,都有這么一個天平:天平的左邊放著一百塊磚,這些磚叫才能,右邊卻只放著一塊磚,這塊磚叫忠誠。而且,他們還認為,在這個世界上,擁有左邊一百塊磚的人很多很多,擁有右邊一塊磚的人,卻很少很少。你鄭欣陽也許就是擁有左邊一百塊磚的人,但右邊一塊磚也沒有。
在鄭欣陽離職后,呂老板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主動邀請他加盟的老板,而且是在申思開車送鄭欣陽的路上攔截的。鄭欣陽并沒有馬上答應去呂老板那里上班。他覺得自己像一堆垃圾被掃地出門,答應呂老板,就如同一堆垃圾塞給收荒匠一樣。
他想自己找份工作。
奔走半個多月卻找不到。論會計專業(yè),他經驗很欠缺。他只有四年多的會計核算經驗,而且只熟悉極少數幾個崗位,對全套賬務核算幾乎沒有什么認識,更沒有從事過財務管理崗位的工作。職稱呢,說起來都不好意思,還僅僅是個助理會計師。如果找會計方面的工作,月薪要突破一千五都非常困難。再說企業(yè)文化宣傳方面吧,很多企業(yè)并不重視這項工作。即使重視,鄭欣陽也拿不出什么有助于謀職的成果出來,因為他不敢提景藍公司,景藍公司名聲太響,這響亮的名聲把他的名聲襯托得更臭。更為可惡的是,陳愛金給所有人才市場遞了一份材料,材料上寫的是鄭欣陽在景藍公司貪污了很多錢。并不是所有人都把這份材料當回事,但幾乎所有接到這份材料的人,都在心里留下了鄭欣陽的壞印象。
找不到工作,答應呂老板許諾的四千元月薪,也就順理成章了。畢竟,生活是很現實的問題。呂老板也曾再次提出過給他十萬年薪,但這年薪必須和整個公司的業(yè)績掛鉤。鄭欣陽心里估算了一下,認為拿到十萬元的可能性非常少,于是選擇了月薪。四千元,對他來說,已經非常不錯了,是前所未有的水平了,他為此激動過幾天哩。
鄭欣陽是學財會專業(yè)的,在景藍公司做的是企業(yè)文化宣傳,到一個以工程咨詢中核心業(yè)務的公司,怎么排位都只能算是后勤人員。呂老板任命鄭欣陽為行政人事部經理,把行政、人事、宣傳、后勤保障、財務核算工作都交給他了,而他手下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會計,一個是文員。公司有一個出納,是呂老板的堂妹,不歸鄭欣陽管。
一個二十來個人的中介公司,從理論上說,應該沒有多少后勤工作要做。其實不然。業(yè)務上每天有許多資料要整理歸檔,監(jiān)理和造價咨詢那一塊,不斷有投標書要制作,而招標投標代理那一塊,不斷要發(fā)標書,要組織招投標會議。呂老板有一個愛好,那就是喜歡樹碑立傳。他要求行政人事部記錄下公司發(fā)展的一點一滴,以及他本人的每天的講話和工作情況,以便將來寫傳記和回憶錄。這項工作量就太大了,每一項業(yè)務的情況要寫成簡報,公司發(fā)生的大大小小事情要寫成簡報,呂老板本人的講話和工作每天要寫成日志,講話是一字不漏照錄。
就這些嗎?不。
就這些已經把鄭欣陽和手下的文員累得趴下了。呂老板還提出打造企業(yè)形象,提高品牌知名度的計劃。他挖鄭欣陽來,就是看中了鄭欣陽在宣傳方面的才能。鄭欣陽能夠在幾個月時間里把景藍公司搞得全國知名甚至海外知名,資金投入固然是重要的,但操作者本人的能力也不可或缺。因此,他要求鄭欣陽為敬方集團辦一份刊物,并策劃一系列的宣傳活動。敬方集團沒有景藍公司那樣的實力,這些宣傳,就要盡可能少花錢甚至不花錢。
鄭欣陽向來就認為自己是做事情的人,即使在景藍公司如日中天之際,他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領導”,任何事情他都和同事們一起做。他出生在貧困的山區(qū),父母天天如同螞蟻一樣忙個不停,而他呢,剛剛會走路,就跟隨著父母下地干活了。記得那時家里養(yǎng)了一頭小牛,小牛任起性來,就不是他牽牛,而是牛牽他了,因為他太小,他拉不動小牛,只能任小牛拖著他跑。也就是從那時起,他養(yǎng)成了愛做事情的習慣,不做事情,對他來說,倒是難受的。只有懶死的人,沒有累死的人,這是他小時候,母親常常對他說的一句話。
進入職場以來,第一次被人叫做經理,這個機會是呂敬老板給的。所以,剛開始的時候,事情再多,鄭欣陽也覺得無所謂。當上經理,也讓鄭欣陽徹底明白了申思那句話,申思說應該感謝景藍的金老板。的確,如果沒有景藍公司的工作經歷,呂老板又怎么可能讓他一來就做上經理呢?
鄭欣陽一直想知道,新老板是不是也相信他在景藍公司吃回扣的傳聞。這個話是不能去問呂老板的。呂老板多少還是有點相信那些傳聞,在他的邏輯中,誰見了錢都會拿。只是他太希望短時間內把公司的知名度搞上去了,他愿意冒險用一個可能不忠誠的人。
人手少,為了應付多如牛毛的工作,鄭欣陽幾乎每天都要加班。在加班的日子里,他發(fā)現一個情況:公司有那么幾個女員工,隔三岔五輪流著在晚上進入呂老板的辦公室,一進去就是幾小時,常常傳出打情罵俏的聲音,有一次,里面竟傳出異樣的喘息和呻吟。這個呂老板,難道也是色鬼一個?
鄭欣陽考慮過增加人手,而且首先想到的是曾雨。曾雨在大公司做過董事長秘書,來這個樣的小公司做個行政助理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呂老板不愿意增加編制,他說整個公司就二十來個人,行政人員不能太多。因為這個原因,曾雨在電話里暗示想到敬方公司來工作時,他只好把話題岔開。他并不知道曾雨在景藍公司的處境,如果知道了,他怎么也會幫她換個工作的。
大凡天下老板,都是青蛙式動物,他們看不見靜止不動的東西,只看得見運動著的東西。呂老板見鄭欣陽如此勤勞苦干,心里自然十分高興。但他因此也看低了鄭欣陽,認為他只是一個老黃牛式的人,只會干活,不太可能有多大的管理才能,恐怕在企業(yè)宣傳方面也未必能能夠有什么作為。
心里一旦看低一個人,就會表現在言行上。不出三個月,鄭欣陽就感覺呂老板沒了先前的客氣和熱情。盤點三個月的工作,表面上看不出大的成績,但事實上處理了很多事情,公司行政人事工作,從同事們的評價來看雖說不上翻天覆地的變化,至少也上了好幾個大臺階。另外,出版了三期內刊《敬方之窗》,在行業(yè)內引起了較大的反響。該內刊發(fā)行兩萬多份,發(fā)行對象都鄭欣陽弄到手的。在中介行業(yè),一份內刊發(fā)行兩萬多份,已經很不錯了。
鄭欣陽已經視申思為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心里有疑問,他就打電話和他聊聊,或者一起喝喝茶,讓他給分析分析。這天晚上,他又和申思相聚在一個小茶館里。
“做好工作,是職業(yè)經理人最重要的也是最根本的素質?!甭犃肃嵭狸柕闹v述之后,申思分析起來,“我相信你是做得很好的,但你在做好之外,一定還忽視了一些重要的方面?!?p> “哪些方面?”
“以前你在景藍公司,我們交往不深,不好提醒你。那時我就看出來了,你是一個埋頭做事情的人。這樣好不好?當然好。但僅僅這一個好是不夠的。你還必須讓老板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尤其是人事行政工作,你做得再多,外人也未必知道。無論你克服了多少困難,外人都認為你那些工作不過是舉手之勞。”
“這方面我的確做得不夠,我一直以為,自己把事情做好就是了?!?p> “在做好,并讓老板知道的基礎之上,你還必須把老板最看重的事情做好。呂老板態(tài)度的變化,也許是他最看重的工作,你并沒有開展起來,沒有達到他聘用你的預期?!?p> “他最看重什么,我還真沒仔細思考過。”鄭欣陽有點迷糊。
“在景藍公司時,你的工作比較單一,就是做好企業(yè)宣傳,這也是老板最看重的,結果你做得很好。在現在的公司,你負責的工作太多,就難以發(fā)現重點了?!鄙晁颊f,盯著看鄭欣陽是否明白。
鄭欣陽還是一臉茫然。
申思就繼續(xù)說:“在任何一個企業(yè)中,員工都分為三等,一等人是做銷售的,二等人是做生產的,三等人是做行政后勤的。你們公司以造價咨詢?yōu)橹鳂I(yè),你既算不上銷售人員,也算不上生產人員,你只算得上三等人了。呂老板一直想把你挖過去,肯定是有所圖的?!?p> 鄭欣陽非常認同申思關于三等人的劃分。雖然,在一個企業(yè)中,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的人員都是相當重要的,但是在大家心里,還是不自覺地在劃等次。就在最近,幾個業(yè)務部門的經理和鄭欣陽發(fā)生分歧時,呂老板都讓鄭欣陽做出了讓步,老板心中有也等次的嘛。
聽了申思的講述,鄭欣陽思考了一下,也就明白過來了。呂老板最看重的,應該是企業(yè)宣傳這項工作,他必須把這項工作做好,盡快實現呂老板“蜚聲全國”的愿望。
“你是績優(yōu)股,你的前途會很大,在某一天,也許我都會需要你的幫助?!鄙晁家贿吅炔枰贿呎f。
雖然是朋友了,鄭欣陽還是摸不透申思,不知道他說這話是恭維還是安慰。申思雖然只長他五歲,但他覺得申思太老練了,簡直就是職場上的老妖!
鄭欣陽正想謙慮兩句時,他的電話響了。
是杜素素,鄭欣陽在景藍公司時的下屬,牛角尖協會的“小靈?!薄KL得挺漂亮,身材小巧玲瓏,是牛角尖們中年齡最小的一個,剛剛二十歲,平日里頗有些鬼精靈。鄭欣陽一直視她為“小鬼”,除了一起聚會時相互交流外,平時他很少關注她。她給他最深的印象,就是愛托著臉,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像一朵面向太陽的向日葵。
“鄭會長,我們可愛的牛牛喝醉了,你快來!”素素說,聲音有些異樣。
“你說曾雨?”鄭欣陽很關切地問。
“對啊,曾美女喝醉啦,她一定要見你!”
哦,對了,她的聲音正像是喝了酒。
鄭欣陽有些為難。何況,他和曾雨只是普通朋友。
“你快點來,她醉得很厲害,不來你要后悔的!”不等鄭欣陽再說什么,素素把電話掛了。
坐在對面的申思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鄭欣陽有些尷尬:“是曾雨,你知道,我們有一個地下組織,叫牛角尖。”
申思哈哈地笑起來:“快去吧,我們之間聊得差不多了?!?p>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別誤會。”
聽他這么說,申思的笑就多了更復雜的含義。鄭欣陽走后,曾雨和申思工作之外的接觸已經有好幾次了,曾雨對鄭欣陽的在乎程度,申思一眼就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