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高攀
華燈初上，丫鬟婆子們把廊下的燈籠都掛了起來，靜心居偏廳里的晚膳也擺放完畢。三位主人依次此落座，漱口、擦手，一頓晚膳吃得安安靜靜。慕卉兒拘謹(jǐn)?shù)爻灾约好媲暗膬赏氩?，偶爾筷子碰到碗碟的聲音都能讓她緊張得冒汗，她小心地拿眼去看木玲瓏，木玲瓏有些心不在焉地擺弄碗里的食物，老太太則目不斜視地用膳，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失誤。她無端地松了一口氣，更加小心地不讓自己弄出任何聲音。
木玲瓏突然看了慕卉兒一眼，然后放下筷子看向老太太：“祖母，我?！?p> 老太太用膳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有什么事吃完了再說?！?p> 木玲瓏根本沒有任何食欲，但是老太太沒有放筷子，她也只能在一旁陪著：“好?！?p> 又是一陣寂靜。終于，老太太放了筷子。慕卉兒如蒙大赦，木玲瓏殷切地扶起老太太往正廳而去。丫鬟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茶水，木玲瓏卻對慕卉兒說：“卉兒，你先回馥香閣?！?p> 慕卉兒有絲莫名，但是她生性膽小，并不敢詢問，行了一個禮：“老太太，母親，卉兒告退?！?p> 老太太拿眼覷了木玲瓏一眼，然后和善地說：“天色黑了，早點回去休息，身邊的丫鬟婆子多注意些?！?p> 老太太叮囑了一番之后，慕卉兒就離開了。木玲瓏直接擠在老太太身邊，一臉諂媚：“祖母，聽說你明日要去蕭府？”
老太太抬了抬眉：“你消息倒是靈通的很。”
木玲瓏打了一個哈哈：“蕭府可是今上的本家，您也知道我一直呆在兩廣，窮鄉(xiāng)僻壤的，我倒是無所謂，可是苦了卉兒，不知道往后能不能尋得上一門體面的婚事?！?p> 老太太卻并不吃她這一套，只如實地說：“你少來我面前賣乖，慕言現(xiàn)在也算爭氣，卉兒那么個性子，你們在跟前尋一門好人家，也能看顧看顧。蕭家看著體面，但大戶人家藏污納垢，卉兒去了還不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連蕭老太太都避到廣州來了，你還指望卉兒能多出息？”
木玲瓏不傻，她有這么個心思，也是打聽過的：“聽說這兩廣總督是蕭府的三房，三房老爺寡居，膝下只有一位公子。如果成了，真是一門好親，上面沒有婆婆，兩個人關(guān)起門過自己的日子，不知道多快活。”
老太太卻嗤笑一聲：“你這白日夢做得也真是敞亮，虧你臉皮子厚，讓別人聽到了只會惹一個大笑話?！?p> 木玲瓏卻不打退堂鼓：“佛說千里姻緣一線牽，您看，我們剛回木府，蕭家的也來了廣州，您說這事巧不巧?！?p> 老太太被木玲瓏的厚顏無恥弄得哭笑不得：“你且莫要說了，我這張老臉都快掛不住了?！?p> 木玲瓏不依：“老太太，明日你就帶我和卉兒去開開眼，說不定蕭府老太太看中了卉兒呢?！?p> 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木玲瓏肩膀上：“卉兒才將將六歲，那蕭藉也才十歲，大戶人家斷然沒有這么早定親的，朝堂和內(nèi)宅向來分不開，變化太多了。你這么上趕子，我能帶你去丟人現(xiàn)眼嗎？”
木玲瓏說得口干舌燥，還遭了老太太的打，有些不高興了：“我還不是想著如果我們和蕭府結(jié)了親，慕言也不敢慢怠了我，那府里的小妖精也只能讓我搓磨了?！?p> 老太太冷眼看著她：“這些年，你倒是一如既往地愚蠢，沒有半分的長進(jìn)。你莫和我說你那后宅的事情，我怕被你氣死。”
木玲瓏聽老太太這樣說，也想到了自己曾經(jīng)做的蠢事，年輕的時候以為為了愛可以奮不顧身，可是，如今看去，不僅給家族蒙羞，也成為自己終身無法洗掉的污點，即便如此，也得不到慕言的尊重，反而自己在府里處處落了下乘，只能忍氣吞聲。自己跑回娘家，慕言絲毫不怵，現(xiàn)在也沒有來接。木玲瓏突然就歇了心思：“好了，我不說了，免得惹您不快，也是我糊涂，我先回去了?！?p> 老太太看著她拖著笨重的身子，無端地生出一絲憐憫：“你懷著身子，去別人家也不合適，就讓卉兒隨我去吧。”
木玲瓏猛然撲到老太太身上：“祖母，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p> 老太太面上嚴(yán)肅，心里卻甜蜜，嫌棄地拍開她：“一邊去，肚子里還有孩子呢，一驚一乍的，仔細(xì)肚子?！?p> 木玲瓏卻傻缺似的拍了拍肚子：“沒事，他好著呢，看我生個兒子，慕言不求著我回去，我就帶著兒子留在娘家了?！?p> 老太太搖著頭：“你又胡說八道了，快回去，快回去，路上仔細(xì)點?！?p> 木玲瓏抱著老太太親了一口才回了馥香閣。
待木玲瓏離開之后，肖媽媽把茶端給老太太：“大姑奶奶還是和小時一樣親近您?！?p> “她這大大咧咧的性子，是一點隱藏都沒有了，那喜怒哀樂都在臉上，怎么能不吃虧呢?！崩咸戎栲皣@著，一把年紀(jì)了還要替這些小輩操心。
“所以您更要注意身子，這府里千頭萬緒還不是需要您來理清?！毙寢屢娍p插針地勸著。
“我也知道逝者已矣，但是總過不了自己這一關(guān)，只能得過且過吧?！崩咸难凵穸槛龅?。
肖媽媽不想看老太太黯然神傷，就轉(zhuǎn)了話頭：“明日您帶表小姐去蕭府，是安排一輛馬車還是兩輛？”
“兩輛吧，我瞅著她有些怕人，呆在一起難免不自在?！崩咸肫鹩蒙诺臅r候，她的小心謹(jǐn)慎不自覺在心里搖了搖頭，木府養(yǎng)了那么多姑娘，都沒這么個性子?？梢?，慕卉兒在府里過得如何心驚膽戰(zhàn)，父親不疼，母親不立，苦的都是孩子。
“那我去門下說一聲，免得誤了明日的行程，讓書儀伺候著。”肖媽媽招手讓書儀過來。
老太太點了點頭：“你且去吧?！?p> 靜心居這邊安靜了下來，馥香閣卻鬧騰了起來。木玲瓏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回了馥香閣，開了箱籠，把已經(jīng)躺床上的慕卉兒揪了起來，準(zhǔn)備大干一場把女兒打扮得國色天香，期望明日能入了蕭府的眼。
慕卉兒睡得迷糊，看著母親情緒高漲，小聲地詢問：“母親，出了何事？”
木玲瓏卻哈哈大笑：“出了大好的事，你快試試這些衣服，還有首飾?！?p> 馥香居一晚上都是兵荒馬亂，那邊的動靜大，還是傳到了老太太這邊，老太太只能無奈地嘆氣，真是扶不起的阿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