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馮吉快意獰笑,手起刀落,直直砍向王三娘,幸好馮瑩瑩玩命撲上來,才讓王三娘逃過一劫。
馮瑩瑩沒有假馮吉高,她從背后偷襲,怕刺不中要害,便飛身撲到假馮吉背上,一把抱住他的頭,然后將匕首狠狠的刺進了他的左眼中,那匕首是方才假馮吉差點殺了她的兇器。
假馮吉瘋狂嚎叫著,用力將馮瑩瑩甩落在地,然后一腳將她踩在地上。
“住手——”
王三娘目眥欲裂,眼看著假馮吉提刀刺下,還欲拔刀再刺。她不管不顧的沖了出去,用全身的力量將假馮吉狠狠撞開。
馮瑩瑩披頭散發(fā)的躺在地上,冰冷的長刀戳在她的血肉里,鮮紅的血汩汩而出,一圈一圈洇濕了青色吉服。
“瑩瑩……”王三娘不知所措。
“姐姐……我阿兄……馮吉……他隨我阿娘……有一雙特別好看的眼睛……深邃、清亮……像……像盛滿了星星……特別……特別溫柔……全蘭州的女郎都……都喜歡他……他是個好人,極好極好的人……”
“我相信的,瑩瑩,我相信你阿兄定是個極好極好的人!”王三娘哭道,“瑩瑩,你別睡,我?guī)闳フ裔t(yī)生……你會沒事的……我們?nèi)フ裔t(yī)生……”
馮瑩瑩卻突然推了王三娘一把,她雙目怒睜,拼盡全身的力氣大喊,“……小心!”
電光火石間,王三娘就地一滾,躲過了假馮吉的偷襲。
見假馮吉手里捏著那半截劍,王三娘左右一瞟,馮瑩瑩費力的抬了抬手,原來她手里還握著那把匕首。王三娘迅速拿起武器,打算跟假馮吉拼了。
假馮吉被傷了眼睛,武力值大大降低。王三娘心中怒氣狂飆,竟然發(fā)揮出了十成十打架斗毆的技藝,她左躲右閃,滑不留手,一抓住機會,就冷不防給假馮吉來一刀,放放血。
渾身浴血的假馮吉被她的花招逼得怒氣勃發(fā),不管不顧的舉著半截劍刺向她。王三娘竟然毫無畏懼的迎了上去,就在兩人相距三寸之時,王三娘一個側身想要躲開,卻不防他手中的劍跟長了眼睛似的,冷冽的劍鋒貼著她的肩膀,劃開了一刀深深的血口子。王三娘咬牙忍痛,繼續(xù)靠近假馮吉。
待假馮吉明白王三娘要做什么時,已經(jīng)晚了。王三娘猛然出招,先是刺中了他的腋窩,只聽半截劍當啷落地,而后一個肘擊打在他腰間要害處,他連退數(shù)步,不想身后有一個臺階,他站立不穩(wěn)瞬間被絆倒在地,最后王三娘猛撲上去,順勢向他心口刺去。
假馮吉一把握住匕首,可他此時已是強弩之末,方才的一番纏斗,他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尤其是左眼的傷太重,失血太多,讓他體力大大不支。
眼看著匕首劃破他的手掌,即將刺入他的心口,他那麻木冰冷的心終于感覺到了一陣鋪天蓋地的恐懼,就像當初他差點死在吐蕃兵飛箭之下時一般,求生欲瞬間掩蓋了所有。
“別殺我!求求你別殺我!”
“你殺瑩瑩的時候,可想過饒她一命!”
“我是被逼無奈,若我不聽他們的話,我一家老小都會沒命的!”
“他們命你殺我和瑩瑩了嗎?殺了我倆,就能救你一家老小的命了?”
“我錯了,我……我是怒氣上頭……他們答應我,只要此行立功,我就可以不用做庸奴了,他們會封我做小領主……這樣我就有土地了……我的妻女姐妹,便不用再為奴為婢被人打罵欺辱了……我……我真的是被逼無奈……”
“你是眼瞎了,還是心瞎了!”王三娘罵道,“你看看這涼州城,上千百姓慘死屠刀之下,就為了給你這孬種換個小領主當?好讓你繼續(xù)給那些辱你妻女的人當牛做馬?你的脊梁骨呢,是被打折了,還是從來就沒有呢?!”
“我……我也不想的……”假馮吉哭了,被戳傷的眼睛留下一行血淚。
“你怎么不想想,到底是誰毀了你的生活,是誰讓你護不了妻女、當不了人!是吐蕃賊子,不是涼州百姓!你既然有本事當敵軍細作,怎么沒本事帶著我大周軍去殺光他們,堂堂正正的救回你的妻女姐妹!你罵瑩瑩是賤人女奴,那你又是什么東西,她可從未忘記仇人是誰,沒有一日不想著替家人復仇!而你呢?心甘情愿的給劫掠你欺辱你的人當狗,千方百計的幫著他們糟蹋生你養(yǎng)你的大周!”
“你別說了!別說了!即便在大周又如何,我還是個奴,還是個主人呼來喝去的奴!你以為我不想當人嗎?只要我立功了,我就是小領主了,我就是人了!是你不讓我當人,是你們不讓我當人!”
假馮吉突然發(fā)力,王三娘猝不及防被他掀翻在地。他面目猙獰的撲上來,死死掐住她的脖頸,恨不得讓她瞬間斃命!
“……冥……頑……不……靈……”王三娘咬牙切齒。
感覺自己被掐得快要靈魂出竅之前,她拼著最后一口氣,騰出手狠狠戳了一把假馮吉左眼的傷口。趁他縮手痛呼之際,王三娘深吸一口氣,舉起匕首奮力一刺,正中他胸口。
假馮吉痛呼一聲跌坐到地上。
王三娘的力道還是小了,假馮吉竟然還有力氣去拔胸口的匕首,顯然沒能刺中要害。而他的神情也越發(fā)癲狂,眸中兇光畢露。若他拿到兇器反殺,她今夜定要交待在這兒了!
不,她不能死,她還沒有找到鄭瑞,還沒有給瑩瑩報仇,她不能就這么死了!
王三娘迅速翻身站起,趁他沒緩過來之前,她再次撲上去,用膝蓋死死壓住他的身體。而他已經(jīng)拔出了匕首,正兇狠的向她刺來。王三娘一把握住,將刀尖反刺回去。
這是搏命!
他們都拼盡了全身的力氣,任誰都不敢有一絲懈怠,否則,便是立時斃命的下場!
刀尖所指一時間搖擺不定。
最后,還是王三娘的意志占了上風,她嘶聲大喝——
“……犯我大周殺我百姓者……當!誅!”
仿佛是那些枉死的涼州百姓,那南城門下戰(zhàn)死的數(shù)百兵卒,一起顯靈了,一瞬間,她感覺全身的力量都涌了回來。刀尖一個反轉朝下,噗呲一聲,匕首沒入了假馮吉的胸口,鮮血噴了她滿頭滿臉。
直到假馮吉不再動彈,王三娘才渾身脫力一般跌坐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她低頭看看染滿鮮血的手,正止不住的顫抖著。
我,殺人了?
她目光空洞的望著無聲無息的假馮吉,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錦兒?”
誰在叫她?王三娘抬眸,看到了一個男人焦灼的臉孔,這人長得好像她的夫君鄭瑞啊。
“那人是細作……他要殺我……我才殺他的……”王三娘解釋道,她可不能因為殺人被治罪,她還要去找鄭瑞呢!
“我知道,錦兒?!蹦悄腥送蝗粚⑺г趹牙铩?p> 王三娘驚呆了,這人誰啊,干嘛突然占她便宜!
“放開我,你是何人,膽敢趁人之危!”
王三娘掙扎起來,那男人趕緊放開她,卻沒有退開,而是捧著她的臉,逼著她與他對視。
“錦兒,你看看我,我是鄭瑞!”
“鄭瑞?”王三娘瞪大了眼睛,覺得不可思議,“我是死了嗎?我被假馮吉殺了嗎?我怎么會突然看到你?”
“錦兒,我沒死,我們都沒死!”鄭瑞心疼得撫摸著她的眉眼,擦拭著她臉上的血跡,“我回來了錦兒,你的夫君回來了!”
“你真的是鄭瑞?”
“是我!”
王三娘伸手撫上他的臉,細細描摹著,心想,沒錯,這眉眼,這鼻子,這嘴唇,是她朝思暮想的夫君沒錯,可她還是不放心。
“那我叫什么?”
“吾妻王氏,閨名秀錦?!?p> “你的表字是什么,原名又是什么?”
“我本名元瑟,乃生身父母所取,亦是我給自己取的字。”
“你離開的時候是什么季節(jié),咱們一起埋的酒又是什么?”
“長壽二年春,桃花爛漫的季節(jié),咱們在桃園林里埋了一壇春桃酒?!编嵢鹦Φ溃拔衣犝f,你將酒也帶來了?”
“帶來了……我守著它快六年了,你卻一直沒有回來,我……我……”
淚水刷的一下滾落,嗓子不爭氣的發(fā)緊,哽咽的語不成句。
鄭瑞捧起她的臉,在她的額頭上,溫柔的落下一吻。
“對不起,是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