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申時二十分左右,正在落雁湖上勞作的漁民,要是留心的話便會看見,有一個身穿白袍,一手持劍,一手拈花的青年人正神情凝重,步履穩(wěn)健地走進了那片艷紅似火的楓樹林的小路。
其實,落雁湖的形狀,要是按比例投放在地圖上,人們便會驚奇地發(fā)現(xiàn),它的形狀原來與豬腰子的形狀很相似;所以,當(dāng)?shù)匾灿腥藢⑺诿麨椤柏i腰湖”,而楓樹林在落雁湖與落雁城之間的那片斜坡上,所以這片楓樹林也是落雁城的擋風(fēng)林。
深冬時節(jié)一片汪洋的落雁湖上,陰風(fēng)愁慘鬼哭狼嚎,因此楓樹林也就理所當(dāng)然地成為了,飛禽走獸的避風(fēng)港灣,所以也常常引來獵人們在此逡巡駐足。
楓樹林入口的小路連接著環(huán)湖大車路,來人跨下大車路便踏在了楓樹林的小路上了。林子入口由于沒有樹木的緣故,便自然生長著一片芒萁草,它將小路遮掩得只剩下一點點縫隙,看起來詭異莫測;但是,它絲毫沒有阻擋住這雙穩(wěn)重、輕靈、飄逸的腳步。
白衣青年人一步三回顧,他行走得十分小心,也十分緩慢;他將那束白蘭花擎在下頦處,將劍垂手提著,他幾乎每走三步路就要將花舉到鼻子下深深地聞一聞,仿佛他在從鮮花的芬芳中吸取某種足夠的能量。
當(dāng)他走完林子口那段由芒萁草覆蓋著的小路,即將踏進楓樹林時,他立在進林子的邊上,抬頭四顧,就像一個資深的木匠,在準(zhǔn)備伐倒一棵參天大樹前,在它的周身細致地觀察著每一寸木材是否具備棟梁之選的功效那樣謹慎。他時而將目光聚焦在綿密如墊的長年落葉上,并且細致地察看是否有人在這之前動過手腳,是否有一些顏色異樣的落葉堆;時而他又會將目力投放到高高的樹椏上,幾乎將目力所及的每一處樹椏,都作過精準(zhǔn)的目測。于是,哪些是枯枝,那些是極富彈性的生力枝,那些樹枝在必要時可以臨時承載一個人的重量,以起到?jīng)Q戰(zhàn)時輔助一下的功效,等等一切利弊情況他都做了觀察、思考和設(shè)定;有時,他又會將樹木的遠近,高低,粗細做一番慎重的考量,因為一個身手一流的劍客,他不但是要將自己手中的劍,發(fā)揮到無懈可擊的程度,他更需要將周圍一切可以為我所用的實物,進行合理的設(shè)定和充分的利用。唯有這樣,人與劍配合得天衣無縫的同時,也要和環(huán)境搭配得無懈可擊,方才能夠立于不敗之地。
當(dāng)他將林子的四周都細致察看了一番,并覺得一切有利之事盡在掌握之中,這時他的細白的臉上才露出了放心的、滿意的微笑;于是,他又將鮮花深深地嗅了一嗅,儼然是文友基陶醉在他那煙霧繚繞的大煙筒里一般,也瞇起了雙眼,也揚起了頭顱,也向著天空展示他那陶醉的神情。
事實證明,花香和煙味,都有迷人心竅的異曲同工之妙??!
于是,現(xiàn)在他選中了一處由三棵大樹構(gòu)成的一個渾然天成的三角堡壘,作為自己暫時的藏身之所,并且在此以逸待勞等待敵人的到來,這將會是多么明智之舉的一種選擇。因此,他毫不猶豫地走向了那三棵樹。
涂著蜜糖的紙殼,有時也會是粘死蒼蠅的陷阱。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陣嘶嘶嘶的聲響,就像有萬條毒蛇在同時吐信;于是,他以常人無法理解的速度,拋開手中的花,拔出了手中的劍,并迅速朝四周警覺地窺探。
但是,他忽略了腳下,忽略了三棵樹其中的一顆樹的背后,有根繩子正在快速地抽動;于是,他的兩只腳同時被獵人的圈套縛住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樹背后的那條困獸繩索也已拉直了——因此,這個謹慎的青年人最終還是防不勝防地落入了獵人的圈套。
他幾乎吊在樹上氣得半死。
“混蛋,什么狗屁江南第一快劍,竟然使用這等卑劣下作的伎倆,真是枉費我跑這一趟!”青年人恨得咬牙切齒。
然而,對于獵人來說,這三棵樹的生長位置,構(gòu)成了一個天然的捕獵口;這種三角形的捕法,在有經(jīng)驗的獵人哪里就叫“三角套”。因為,三角形構(gòu)成的掎角之勢不但節(jié)約用具,同時也非常穩(wěn)固;那時,只要野獸任意一只腳踏入其中任意一條三角的邊,套索都會在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獵物套牢,掛起。
但是,對于一個資深的劍客來說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要怪就怪——自古以來智者所見雷同這個千古不變的真理了!
沒過多久,他便聽見了林子的一頭,傳來了說話聲了。
“我敢保證今天一定會上套!”
“你怎么這么有把握?”另一個聲音激動地說。
“因為我昨晚從夢里笑醒了?!?p> “什么好夢這么高興?”
“你猜猜看!”
“一定是你老子要幫你討媳婦了?!?p> “不是?!蹦侨诵χf,“我昨晚夢見咱們套上野豬了!”
“停!你看套什么了?!弊咴谇懊婺莻€身穿灰布衣裳的中年獵人,驚奇地指著吊在樹梢上的青年人說。
“咦!怎么會套上一個人?!弊咴谥心耆松砗蟮哪莻€穿褐色衣服的,少年獵人驚奇地看著吊在樹梢上的那個人訝異地說。
“哼,卑鄙的小人,你們滿意了吧!”吊在樹上的青年人憤憤地朝那倆個獵戶大罵。
“你那漢子,我知道你吊得痛苦,”那年長的獵人一邊走過來,去樹下尋找索頭,一面說,“我們也不是故意的,你說,在這荒郊野地里,誰不在這里捕獵;可是,誰又會想到你也會逛到這樣的地方來哩!”倆位獵人已找到了索頭,于是他們合力將那人小心翼翼地放下來。
“吊多久了,小兄弟?”年長的漢子關(guān)切地問。并且他們埋頭準(zhǔn)備幫他解開腳上的套索。
就在這時,劍光一閃,還沒等那年長的漢子伸過手去,套索就被白衣青年手中的利劍揮斷;也同時,嚇了倆個獵戶一跳。
就在他們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陡然一柄犀利的劍鋒已經(jīng)抵近了中年人的喉嚨,頓時將他嚇得目瞪口呆。
“少俠,饒命。少俠,饒命!”中年獵戶說,“我們不是有意的!”
他身后的那個少年獵戶也早已嚇得瑟瑟發(fā)抖。
“不是有意的,那有這么巧的事!”白衣青年人厲喝一聲說,“快說,吳雙那個混蛋呢,他在哪里?”
“什么五雙?”中年獵戶臉色慘白,他感到莫名其妙,“我們真不知道什么五雙啊,少俠,饒命??!我們就是普通的獵戶,獵戶,打獵的人,絕對沒有五雙!”
“不要為難他們,我在這里!”突然樹林里傳來了吳雙鏗鏘飽滿的聲音。
他們回頭一看,只見又一個穿白袍,持黑劍的青年人正從林子外面莊嚴(yán)地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