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緣盡
當被囚禁也成為一種習慣,任素衣已經(jīng)不想再徒勞地傷春悲秋了。
既來之,則安之。
她打了那大夫,停了藥,好端端地活著,凌涵清也沒再有什么動作,這讓任素衣多少欣慰了一點。
也許他還沒有那么著急對她下手吧?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最近很忙。
這一點,從她的兩個丫頭越來越勉強的笑容中可以看得出來。
而那個女高音紅兒,本來已經(jīng)好久沒有出現(xiàn)了的,今日一早忽然莫名其妙地來打了個照面,甚至還高深莫測地笑了一笑,這讓任素衣的心里立刻敲響了警鐘。
事實證明,女人的預感是很準的。
午飯過后,任素衣正百無聊賴地坐在院子里名為荷塘實為小水洼子的景觀旁邊,對著那一大片高高低低的枯荷發(fā)呆,卻見外面呼拉拉地進來了一大堆人。
任素衣很想裝作不認識,但這么小的一個地方,實在是避無可避。
而且,人家本來就是沖著你來的,怎么可能讓你躲了過去?
任素衣萬般無奈地嘆了口氣,起身迎了上去:“你還是來了。”
任嵐衣依舊是風情萬種的樣子,一襲紅衣襯得嬌艷的面容愈發(fā)嫵媚動人。見任素衣起身相迎,她似是頗為愉悅,笑生雙靨,艷如桃李:“難得小妹還記得我——見到活著的我,很難過吧?”
任素衣很高興她的直白,心情不由得跟著愉悅起來:“確實很難過,就像你看到活著的我一樣?!?p> 任嵐衣頓了一頓,似乎剛剛想起自己面對的已經(jīng)不是昔日那個懦弱得只知一味逃避的小妹了。
不過,如今的她才更加有趣不是嗎?很想知道這個丫頭能伶牙俐齒到什么時候?。?p> “看來小妹的日子過得不錯呢,如今我想找一個這樣清幽的去處卻是不可得的了!”任嵐衣幽幽地嘆了口氣,當真如西子捧心,柔弱堪憐。
任素衣暗嘆造物之神奇。
這樣一個心如蛇蝎的女人,外表卻可以這樣惹人憐愛,真是沒天理了!
任嵐衣作勢要坐下,小丫頭慌忙七手八腳地在地上鋪了好幾個墊子,紅兒更是殷勤地跪坐在地上,權(quán)當人肉靠背給任嵐衣靠著,臨了還不忘挑釁地扔給任素衣一個高傲的微笑。
任素衣被口水嗆了一下,扶著太湖石咳了半天。
這也不能怪她笨,實在是一個人做奴才能做出高高在上的自豪感來,這一現(xiàn)象簡直太驚悚了!
不遠不近地站著的暄和深深地看了任素衣一眼,掩飾不住滿臉的擔憂,暄妍更是干脆幾乎要哭出來了。
任素衣一見二人臉色,便知道這些日子她二人怕也沒少收了委屈,對凌涵清的憤恨愈加多了幾分。雖然兩姐妹原本便是他的暗衛(wèi),但明知是火坑,還要硬把人推進去,分明就不是人做的事!暗衛(wèi)怎么了?暗衛(wèi)就不是人嗎?他是在懲罰者兩姐妹對她的忠心,順便警告她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一直只能任人宰割嗎?
那個惡劣的男人!
看任嵐衣對暄和她們的態(tài)度便知道,凌涵清依然沒有暴露她們真正的身份,只當普通丫鬟給送過去的。這算什么?難道任嵐衣還缺丫鬟不成?
他只是為了折辱她吧!
她們兩個,一個惡男,一個劣女,當真是天生一對!當初自己怎么就那么天真,竟以為揭穿了任嵐衣的真面目,就可以將他們分開的呢?
沒想到一場小計謀的成功,倒更顯得他們情比金堅了!自己這算什么?替他人做了嫁衣裳嗎?
簡直太失敗了!
“小妹,想什么呢?”任嵐衣微笑著,看到任素衣怔忡的神色,她似乎顯得分外滿足。
任素衣悚然心驚,看到暄和擔憂的神色,方意識到自己竟然在任嵐衣面前閃了神,不由得后怕起來。
在任嵐衣的手中,即使時時保持警惕,都難保不被算計,自己竟然漫不經(jīng)心地想起別的來,這是送到人家眼前來任砍任殺的意思嗎?
見任素衣傻乎乎地沒什么反應(yīng),任嵐衣愈加得意起來:“小妹莫不是一個人冷清慣了,忽然見了這么多人,嚇傻了吧?”
任素衣勉強消化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一句沒有營養(yǎng)的嘲諷,選擇無視。
任嵐衣沒有聽到回音,感覺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滿肚子惱火。想著自己來的目的,可不是讓任素衣見她發(fā)飆的,趕忙忍住,艱難地維持住得意的表情:
“這些日子實在是對不住妹妹了,原本公子是打算再次稍作停留,即可便啟程去瀟南的,誰料我這幾日身上不爽快,大夫說可能就在這幾日了,不能舟車勞頓,所以才不得不連累妹妹在這無聊的地方多住些日子,想必妹妹是不會介意的了?”
介意,當然介意!任素衣很想這么喊,想想覺得丟人,忍住了。
順著任嵐衣驕傲的目光看過去,見那一襲紅衣下,掩著一個分外突兀的大肚子,任素衣便覺得心里堵得慌。
一直不愿相信她的肚子是真的,事到如今卻也不得不正視事實。任嵐衣并不傻,如果身孕是假,她不太可能有本事、也不太可能有膽量裝到現(xiàn)在。
難怪凌涵清最近一直無影無蹤,原來他確實很忙??!
準備迎接他的孩子降世,不忙確實說不過去。
他如今該是欣喜的吧?
一直知道自己很多余,卻想不到會多余到這種程度。一時的遲疑不決造成的是無法挽回的局面,任素衣痛恨自己的優(yōu)柔寡斷。
這樣也好。
緣分這東西,盡了就是盡了。你竭力將它留住,自以為可以留住幸福,到頭來卻只會被傷得更厲害。
聚散總有緣,當斷則斷,才是明智的選擇。
雖然很想把任嵐衣這個刁女人扔進池子里去,任素衣卻知道自己沒那個本事,何況現(xiàn)在,做什么都沒有意義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凌涵清早日開恩,放她自由了。
既然已經(jīng)沒什么牽掛,離開這個地方也便不去京城找什么真相了,這天下的名山大川那樣多,還不如放任自己做一個閑云野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