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心寒
“如此,恭喜姐姐了。預(yù)祝姐姐心愿得逞,萬事如意?!比嗡匾虏辉甘救跤谌饲?,只當(dāng)自己已經(jīng)超脫了這亂局,倒也輕松地擠出了笑容。
任嵐衣聞言倒是愣住了。
本來自信滿滿的心里,忽然有種已經(jīng)被人看透了的惶恐。
不可能吧?這丫頭一向蠢笨得很,怎么會有未卜先知之能?這一次,她賭上的是自己的一切,自然不會給這個丫頭半點(diǎn)翻身的機(jī)會!
任嵐衣心里反反復(fù)復(fù)地盤算著,生怕有一絲疏漏。二人心思各異,竟默默無語地坐到了日色西斜,連找個話題聊下去的心思都沒有過。
火紅的夕照上來的時候,任素衣抬眼看到了一個她此刻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過了這么多日子,他終于出現(xiàn)在了她的眼前,卻不是為了見她。
一直以來,都是她卑微地追逐著他的背影,像一只常常被遺忘的家犬,除了默默地等待著他的垂憐,剩下的時間全部交付于無邊的寂寞和無望的等待。
如果這個時代所有女子的命運(yùn)都是這樣的,她也無話可說。偏偏被她看到了,有的人可以像高貴的公主一樣,風(fēng)華萬千地站在當(dāng)?shù)?,等待著他熱烈的追逐?p> 就如,身邊的這一位。
看到凌涵清的身影,任嵐衣眼睛一亮,在三四個丫頭的攙扶下緩緩站起了身子,卻并沒有迎上去,而是保持著淡淡的微笑,看著他一步步走近,帶著些顯而易見的焦灼和擔(dān)憂,緩緩伸出手臂,將她擁入懷中。
“秋日天涼,怎么坐在地上?”
“見到妹妹一時高興,忘記了顧慮。何況地上鋪著墊子呢,哪里就那么嬌貴了?”任嵐衣柔柔地笑著,仿佛晚霞中所有的溫暖都停留在了她的身上,和煦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鋪了墊子也不行,你是有身子的人,怎么總不懂得照顧自己?”凌涵清的神色有些冷,緩緩地看向四周垂首的丫頭們:“便是夫人自己不留意,你們也要處處小心!這池邊寒氣逼人,如何待得?你們就是這樣用心照顧夫人的?”
呼啦啦一片丫頭跪地請罪的聲音,聽在任素衣耳中遙遠(yuǎn)得仿佛隔了幾個世紀(jì)。
所謂指桑罵槐,大抵如此吧。
他究竟是罵丫頭們不用心,還是罵她不知事,害他心尖上的人受了委屈?
她一定很該死了。池邊寒氣襲人冰冷刺骨,她卻任憑——不,也許是有意攛掇——有身孕的姐姐隨意坐在地上,居心何在?
在他的眼中,她的險惡用心,已經(jīng)昭然若揭了吧?
任素衣很想為自己辯解。她不知道秋天的池邊會這么冷啊!
寒冷徹骨。這種幾乎可以將人的靈魂凍碎了的酷寒,即使在她有限的生命中最寒冷的冬天里也未曾感受過,怎知會出現(xiàn)在今日這個陽光尚暖的秋天?
所謂心寒,原來如此。
任素衣闔上雙目,不愿再看那人帶著擔(dān)憂的責(zé)備的目光。
只恨不能再閉上雙耳,徹底隔絕了對這冰冷的世界的感知。
整整一個下午未曾起身,至此才發(fā)覺自己坐著的太湖石確實(shí)潮濕冰冷,那寒意直直滲入骨髓,痛到麻木。
只可惜,她的痛,她的冷,卻不會有人心疼的。
一直就是這樣啊,早該知道了。
“姑娘,天晚了,進(jìn)屋吧……姑娘?”任素衣感覺到有人緩緩地?fù)u著自己的肩,茫然地睜開眼睛,才知道周圍只剩下了她自己,和她的兩個笨乎乎的丫頭。
聰明人都是會揀高枝飛去的,可見這兩個丫頭實(shí)在笨的可以。菡香就罷了,家生丫頭無處可走。青兒卻本該是個有出息的,為什么傻乎乎地一直跟著她呢?難道不知她這里是沒什么前途的嗎?別說什么舍不得的話,才認(rèn)識幾天呢?她可不覺得自己有過什么恩德給她!
“姑娘,你還好吧?”青兒的眼中是真誠的擔(dān)憂。
“好什么好!能好才怪了呢!你沒看那個賤女人那副德行!小姐都要被她氣死了,你還問好不好!”菡香憋了一肚子氣,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青兒訥訥地沒有話說,忍著委屈上前將任素衣扶了起來。
任素衣兩條腿早已坐得發(fā)麻,離了扶持根本站立不住。菡香恨鐵不成鋼地過來一起攙住她:“你也是,就由著她這么囂張下去嗎?你的本事到哪里去了?也虧你忍得?。∥胰羰种杏械蹲?,拼了命也要弄死她肚子里那個孽種!”
大概是從來沒聽過這樣惡毒而且大逆不道的話,青兒早已嚇得臉色煞白。
任素衣忍著痛走了幾步,覺得利索了些之后,緩緩?fù)崎_菡香:“這樣的性子,這樣一張嘴,若是沒了我,你該怎么辦?”
菡香背過身去,嘟著嘴不肯認(rèn)錯。青兒不忍,替她求情道:“菡香姐姐雖說口無遮攔了些,卻也是真心為了姑娘……”
任素衣下意識地望了望大門的方向,咬了咬牙,狠下心拉住青兒:“你功夫不錯,是嗎?”
青兒的目光有些躲閃:“會一點(diǎn)花架子罷了?!?p> “我知道你不簡單,”任素衣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我也知道凌涵清派你過來不只是照顧我這么簡單。你的身份和他的目的,我不想問了。我現(xiàn)在只求你,趁著今夜,把菡香送出去,不拘去什么地方,莫要讓人找到便好?!?p> “為什么啊!”菡香莫名其妙地嚷了起來。
“姑娘這是何意?”青兒也是大出意外。任素衣很直接地認(rèn)定了她別有用心,卻連她辯解的環(huán)節(jié)都省了。只是,戳穿了她之后不急于問罪,卻要托她以重任,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