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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亞征服史

第四十三章 回家(3)

南亞征服史 落山風 5615 2008-10-20 08:39:05

    一路小心地夜行曉宿,不時偷襲土著村落和土兵營地,以獲得補給或者探聽肖鳳芷的去向,因為擔心消息泄露,路上也不知道制造了多少冤魂,反正遇到的土著都被屠殺殆盡。在第八天,許進臣終于得到可靠的消息,并在一個廢棄的村落中找到了她。許進臣沒有過多地說什么,月子沒有坐滿的女人長途跋涉,其中的辛苦和折磨,都寫在肖鳳芷蒼白憔悴的臉上。

  他們甚至來不及說一句話,因為肖鳳芷見到許進臣的第一眼不是跑過去或者說什么,而是暈倒。

  經(jīng)過短暫的交流,許進臣得知這支主要由石珠鎮(zhèn)移民組成的武裝大白天行軍,堂而皇之地向土著村子征糧,嚇出了滿身冷汗。

  “你們,難道認為莫臥爾軍和叛軍都是擺設么?”許進臣后怕地訓斥許進雷,這個快兩年沒見的青年還保留著童年時候?qū)τ谠S進臣的敬畏,只是傻傻地笑著,還煞有其事地說有了許哥的威風,走到哪里都不用害怕。

  許進臣無暇顧及其中的內(nèi)幕,他馬上集合隊伍趕緊回撤,并且,他也顧不上隱藏行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他的妻子可以領軍堂而皇之地大白天行軍,他覺得自己也應該抓住這短暫的機會,盡快回到明軍營地才是最安全的。

  肖鳳芷本來虛弱的身體再經(jīng)跋涉之苦,與許進臣平安見面,心底又少了堅持的力量,在接下來的幾天昏死過去多次,讓許進臣痛惜的同時恨不得拔槍打爆她的頭,卻又只能笨拙地盡心照料和安慰,祈禱他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上蒼也有創(chuàng)造神奇的時候。

  也許能夠感受到許進臣發(fā)自骨髓的痛惜和眼底的責備和憤怒,肖鳳芷有些羞愧地躲避許進臣的視線,在半清醒狀態(tài)中,她已經(jīng)不止一次聽到許進臣訓斥自己的族弟,自然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少過錯,她不由冥冥中相信是上天的保佑才讓她不僅避過了那么多的艱險,還有幸見到了生還的人。

  后世的人編排肖鳳芷不顧一切地千里尋夫總是會扯上所謂驚天動地的愛情,但在那個含蓄內(nèi)斂,深受程朱理學影響的時代,是不會有那么多情愛沖動的,肖鳳芷心底其實只有一個很簡單的想法,她不能讓自己剛出世的兒子沒有父親,她只想維持一個完整的家而已;她沒有后世人們?yōu)樗O計的“沒有你,我就活不下去”這樣煽情的臺詞,她只是不敢想象假若許進臣死掉了,她以后的日子怎么過下去,或許她還聯(lián)系上了自身的處境,她和許進臣的關系私奔更多于明媒正娶——許家人并不歡迎她,把她看成掃把星,肖家的人則已經(jīng)把她當成“潑出去的水”了。

  后人甚至編排所謂的愛情奇跡,認為是所謂的真心感動天地,以至于莫臥爾軍或者土邦軍能夠大白天見鬼,對于他們的行軍視而不見,并且還真讓很多無知的少男少女相信了。

  也許,也只有研究軍史和南亞史的人才清楚其中的緣由:蒙奇明軍的最后一戰(zhàn)雖然沒能重創(chuàng)莫臥爾軍,卻在莫臥爾人和比哈爾人的心里激起了一股膽怯的旋風,即使是最橫行無忌的莫臥爾四王子,也不再叫囂著盡快消滅明軍。那場規(guī)模空前的戰(zhàn)役,莫臥爾-土邦聯(lián)軍以數(shù)十倍的兵力,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卻仍然讓對方的重要人員逃出去,自身被擊潰的人高達十萬,這不能不說是件讓他們心驚膽戰(zhàn)的事情。

  比哈爾公爵在戰(zhàn)斗中被肖楚聯(lián)追擊了許久,身心遭受重創(chuàng),本來有心利用莫臥爾人力量趕走明軍立國,與莫臥爾人并駕齊驅(qū),卻在戰(zhàn)后頹廢地將一切事務交給自己的兒子,每天只是對著上天發(fā)呆。他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半個親明派,這個安排無疑表示他對于繼續(xù)和明軍作戰(zhàn)已經(jīng)失去了信心。

  也許也正由于比哈爾人不再強硬地對待明國人,才讓肖鳳芷有幸沒有被敵軍吞沒,莫臥爾人和比哈爾人對待明國人的態(tài)度再次曖mei起來。

  莫臥爾和比哈爾人曖mei態(tài)度讓許進臣占了便宜,卻讓肖楚聯(lián)苦不堪言。

  肖楚聯(lián)有心幫助許進臣和自己的族妹,似模似樣地領軍在另一個地方做了幾次象征性的進攻,吸引莫臥爾-土邦軍的注意。比哈爾派人秘密和談的時候,肖楚聯(lián)明知道明軍不可能妥協(xié)仍然假裝熱情地與之商議,并且有意無意地提示比哈爾人關照比哈爾境內(nèi)不及撤離的明國移民。

  早在奧德王國成立之時,南亞總督府就特別關照過比哈爾土邦主,如果比哈爾邦愿意,可以單獨建國,并且獲得相比奧德王國更多的自主權,比哈爾領主(土邦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寧愿效忠奧德王國,成為內(nèi)附的一個公爵領。肖楚聯(lián)在和談的時候有意刁難,依照原來條件重新提出,在他想來,比哈爾人現(xiàn)在有了更大的倚仗,是不可能答應原來拒絕的條件的,卻不幸得到了全盤接受。

  肖楚聯(lián)的談判根本沒有得到授權,傲慢的統(tǒng)帥部和總督府也不可能在遭受了比哈爾背叛所造成的可怕?lián)p失后,輕易饒恕比哈爾人。短短半個月的談判,不依不饒,忍耐順從的比哈爾人幾乎把肖楚聯(lián)逼瘋了,一個拼命地答應各種苛刻條件,一個卻總是不能接受,只能不停地食言而肥,其中的郁悶,讓肖楚聯(lián)總算明白了作為政客的痛苦。

  許進臣返回肖楚聯(lián)的軍營的時候,不僅許進臣長噓了口氣,肖楚聯(lián)也忍不住暗地里抹了把冷汗。他已經(jīng)再也找不到借口敷衍比哈爾人的談判了,而統(tǒng)帥部的作戰(zhàn)計劃也已經(jīng)擺在他的桌子上。

  許進臣謝絕了肖楚聯(lián)的挽留,急切返回自己的莊園,他拒絕了統(tǒng)帥部的任命并不代表他放棄了自己的軍職,寬厚的王忠義統(tǒng)領允許了他的休假,他不能背棄統(tǒng)領的好心,非常時期,每一個軍人都很寶貴。

  報到之后,許進臣接受了一個閑職,或者說一個編外職務,他可以敷衍,但也可以盡心盡力,他的任務是安置逃亡至達卡城的移民。大多數(shù)移民沒有足夠的資本乘船離開,大明海軍與西班牙-荷蘭的戰(zhàn)爭還沒有結束,來往南亞的帝國商船并不多,趁火打劫的法國人和英國人將船價提高到駭人的程度,大多數(shù)移民根本無力購買昂貴的船費,或者,傾盡家財也只能購買到一兩個船位,這些人也只能涌入重兵匯集的達卡城。

  經(jīng)過一個月的籌備,冷酷的十二月到來了,北方的寒冷并沒有影響到雙方投入戰(zhàn)斗的熱情(注),影響南亞戰(zhàn)事的除了雨季沒有其它。

  明軍北線最先發(fā)起進攻,在比哈爾人的暗地里支援下,肖楚聯(lián)軍團由肖楚聯(lián)和趙思遠分別率軍兩路并進,迅速擊潰了四王子的大軍,但回過神來的三王子率軍頑強阻擊了明軍的入侵,并借助源源不斷的兵力補充勉強維持住了戰(zhàn)線,進攻未果的北線軍團被迫由進攻轉入防守,但明軍掌握主動權。肖楚聯(lián)上書統(tǒng)帥部,樂觀地宣稱,“只要喜馬拉雅軍到達,我軍可以輕易撕碎莫臥爾軍防線,破軍在望?!?p>  中線軍團在北線的鼓舞下狂飆突進,十日內(nèi)進軍上百里,粉碎了西孟加拉倉促組建的土兵,恢復了一度淪陷的三個督撫府。

  北線和中線的勝利讓明軍再次樂觀起來,受勝利鼓舞,許進臣的移民安置工作進展異常順利,許進臣也從中獲得了不少好處。組建三大軍團掏空了十九個督撫府的駐軍,這些倒霉的督軍除了極少數(shù)幾個有幸進入軍團中擔任旅帥(比如沐藍劍),大多數(shù)人只能在軍團中擔任替補將官,這明顯不是他們能接受的,他們紛紛請辭返回各自駐地,以維持社會治安為由征召民兵,負責移民安置的許進臣這段時間沒有少收督軍的賄賂。作為副手的鎖歡更是笑的合不攏嘴,按他的話說,“光是看那些高高在上的督軍求老子辦事的孫子態(tài)度,老子就不后悔跟定許將軍了?!?p>  但好景不長,十二月底,差不多被遺忘的南線傳來不幸消息,莫臥爾皇帝集合莫臥爾內(nèi)和艦隊的全部船艦發(fā)起渡河戰(zhàn)役,在狹窄淺水的河道上,大明海軍遭逢慘重損失(多炮塔艦吃水很深),不得不放棄對南線軍團的火力掩護。

  還沒有從之前的慘敗中恢復元氣,孫立行的軍事才能也只是一般,突然失去海軍支援的南線軍團頓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幾乎一潰千里。孫家是恒河下游的大地主,為了保護家族產(chǎn)業(yè),在支持南線軍團的問題上不遺余力,但所有的努力在莫臥爾源源不斷的兵力補充下化為泡影。莫臥爾皇帝親率的三萬余莫臥爾軍和六萬土邦軍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陸續(xù)渡河(注),孫立行勉強消滅了莫臥爾-土邦聯(lián)軍一萬人,自身幾乎也傷亡殆盡。

  無望的戰(zhàn)斗讓孫家成為南亞大家族中第一個脫逃的家族,孫立行在絕境中沒有背棄軍人的職責,但失去孫家支持的孫立行仿佛被抽調(diào)了脊梁骨的野狼,看上去還是那么兇狠實則不堪一擊,在庫爾納城郊,孫立行軍團的殘軍被莫臥爾騎兵糾纏,被迫與絕對優(yōu)勢的莫臥爾軍決戰(zhàn),孫立行戰(zhàn)死沙場,余部南逃出海,再也沒有回來,南線局面一發(fā)不可收拾。

  莫臥爾皇帝率領莫臥爾軍繼續(xù)北上,沿途掃蕩明帝國的殖民據(jù)點,超過八萬陸續(xù)到達的土邦軍在恒河下游肆意橫行,將廣大肥沃的三角洲地帶變成他們的獵場,超過一萬的移民慘死在他們的屠刀之下。

  南線局面的迅速崩壞大大出乎統(tǒng)帥部預料,統(tǒng)帥部從來沒有想過敵軍可能這么快從這個方向突破明軍防線。

  為了穩(wěn)定局勢,中線軍團被迫放棄收復的失地,快速回援,氣喘吁吁的軍團終于在拉巴里追上正要渡過恒河的莫臥爾軍,經(jīng)過連番激戰(zhàn),明軍沒能擊潰莫臥爾軍,莫臥爾軍也不得不停止渡河行動。

  如果局面繼續(xù)僵持,或許明軍能夠獲得最后的勝利,莫臥爾軍軍容龐大,但他們的后勤系統(tǒng)極為落后,不需要一個月,莫臥爾軍就會糟蹋光拉巴里的全部給養(yǎng),然后只能灰溜溜地撤軍。但士兵和移民是不會有這樣遠見的,拉巴里距離達卡城不到三十里,中間只隔著恒河和托萊索里河交匯沖積而成的納拉揚甘島(河心島),感覺絕望的達卡移民掀起了逃亡高潮,在統(tǒng)帥部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不僅達卡城的移民逃亡了上萬人,臨時征召的中線軍團士兵也逃亡了上千人,士氣低落到了極點。

  統(tǒng)帥部和總督府企圖重新開啟和談,卻遭到莫臥爾人的拒絕,前所未有的大捷,源源不斷的軍隊從后方調(diào)集上來,莫臥爾皇帝不再猶豫了,明軍經(jīng)過連番打擊,軍事實力已經(jīng)不到原來的一半,更主要的是,原本震攝于明軍力量的土邦貴族紛紛動搖,富裕的明國移民不斷逃離南亞,明軍的統(tǒng)治基礎已經(jīng)被嚴重削弱了。

  本來占據(jù)優(yōu)勢的北線,也因為南線和中線的崩壞局面而改變,比哈爾公爵得知莫臥爾軍的勝利,收回了兒子的權利,比哈爾軍由曖mei關系再次回復對明軍的敵對。比哈爾軍態(tài)度的突然轉變,讓北線軍團的優(yōu)勢地位急轉而下,遭遇比哈爾軍的意外攻擊,北線軍團先機盡失,擔心被圍的肖楚聯(lián)唯有放棄防線,轉戰(zhàn)北方,主動與南下的喜馬拉雅軍會合。

  勢不可違之下,統(tǒng)領王忠義在統(tǒng)帥部的集體脅迫下簽署了棄守南亞的命令,并上書帝國朝廷。隨即,新的命令傳達至肖楚聯(lián)軍營,他的任務不再是進攻敵人,而是盡力維持喜馬拉雅通道,因為接下來就是達卡移民的陸路逃亡歸國了。

  許進臣呆在自己的房間里,外面請命的人擠滿了院落,有他的族人,鄉(xiāng)鄰,也有部下和同僚。他有些癡呆地守在自己的妻子旁邊,茫然地看著窗外的天空。

  “我不走,我不想走,除了這里,我還能去哪里,還能做什么?”許進臣喃喃地說著,房間里,肖鳳芷和四丫只能靜靜地聽著。

  躺在床上的肖鳳芷理解許進臣心中的苦痛:許進臣離開軍校的時候幾乎還是個孩子(注),他全部成長的經(jīng)歷都來自遠征軍和南亞征服,對于其他人,放棄南亞不過是放棄家財,但對于許進臣來說,放棄南亞幾乎等于放棄過往人生。

  但許進臣必須做出選擇了,不僅為了他自己,他的家人,他的部屬,還有達卡城里千千萬萬的移民,他是達卡城軍方的代表,撤離必須由他主持。

  “我們很快就能回來的?!毙P芷試著安慰,“帝國會派出新的軍隊?!?p>  “不會了?!痹S進臣輕嘆,“帝國現(xiàn)在朝廷局勢混亂,即使能組織新軍,也會優(yōu)先考慮西域,那邊也吃了敗仗?!?p>  “我們可以去其它地方?!彼难竞鋈徽f,她的言語沒有邏輯,在平時只能引人發(fā)笑,但她這次說的很認真,“外面好多人都招兵到處打仗,在外面占了老大地方,爺比他們都要厲害,也可以招兵打仗,打下來的地方都是咱們的。我們現(xiàn)在有錢,也能招到人?!?p>  “招私兵?”許進臣的眼睛發(fā)亮了,肖鳳芷恨不得撕爛四丫的嘴,許進臣是明國將軍,有的是前程,怎么能自甘墮落,學那些亡命之徒?

  “招私兵!”許進臣被這句話點亮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離開明軍會怎么樣,四丫的話無疑敲開了這扇門,離開明軍又怎么樣?許進臣并不在乎自己的前程,他的年紀尚輕,不至于懂得珍惜自己的鐵飯碗。蒙奇突圍,在奧德軍和民軍(移民護衛(wèi)軍)的表現(xiàn)雖然差強人意,但許進臣相信自己能夠做好——他終究安全歸來了。

  “這里終究不是我們的家——”肖鳳芷努力回憶家鄉(xiāng)的事情,希望激起許進臣的思鄉(xiāng)之情,但她失敗了,雖然她想念家鄉(xiāng),但家鄉(xiāng)留給她的印象已經(jīng)模糊了,而且大多數(shù)是不愉快的回憶,他們都離開的太年輕了。

  “這里就是我們的家。”打定主意的許進臣反而興奮起來,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將這件事情和招私兵聯(lián)系起來,他興奮地有些發(fā)抖。

  “相信我,我會做好一切的?!痹S進臣幾乎是蹦跳著走出房間,留下兩個女人面面相覷。

  “你,你太不識輕重了??!”肖鳳芷重重地訓斥四丫,“老爺遲早會因為你吃大苦頭!”

  這是四丫第一次挨肖鳳芷訓斥,也是第一次感覺到“主母”的威嚴,但她毫不在意,在她看來,剛才許進臣高興了,她也滿足了,為了這個,挨了訓斥也是值得的,至于遠見啊,前程啊什么的,她不能,也不愿去想。

  注:

  也許受印度洋影響,印度大部分地區(qū)屬熱帶季風氣候,部分地區(qū)屬亞熱帶草原,沙漠氣候,僅僅從溫差來看,大約和廣州差不多吧。

  人的成長是多方面的,生理上,心理上。心理上,不僅包括智力的開發(fā),學習,也包括對世界的認識,某“有關重生(長生不老)”的科幻小說有這么一句話:重生最大的意義不是保留學識,而是保存了一個人對世界的認識(或者說人格?);知識記載在書本上,誰都可以學習,但是,對世界的認識,每個人都必須自己學習,沒有人能教會他;同一本物理書只能教出無數(shù)同樣學識的學者,但同樣的哲學書卻能培養(yǎng)出人的千百張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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