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的少年還沒有節(jié)操,但是凌月主有,至少——
曾經(jīng)有。
每一個沒有節(jié)操的成年人,肯定都曾經(jīng)或多或少的有過節(jié)操。
只不過在日復(fù)一日的漫長而乏味的生活中,他們漸漸迷失了自我,偏離了最初的方向,離當(dāng)初那個信誓旦旦以為肯定會到達(dá)的目的地,越來越遠(yuǎn),直到埋葬初心,隨波逐流。
夢想?希望?節(jié)操?
還是都忘記吧,背負(fù)著這些曾經(jīng)視若珍寶萬金不換,現(xiàn)在卻如芒刺在背不取不快的東西,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隨波逐流呢?
不忘初心,很難很難。
但是不忘初心,卻又繼續(xù)任由自己沉淪下去,所背負(fù)的那種內(nèi)疚和空虛,才是最痛苦的折磨。
所以……還是忘了吧。
只是,偶爾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一個人蒙在被子里,死死的咬住被角,任由眼淚和鼻涕無聲的流。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一切一如往常。
外表冷酷無情,看似堅強(qiáng)無比的凌月主,也已經(jīng)丟掉了節(jié)操,放棄了希望。
否則也不會輕易赴死。
只是,意外活了下來的她,似乎已經(jīng)開始了緩慢的新生。
就如鳳凰涅槃,待到展翅高飛的那天,又是一片海闊天空。
現(xiàn)在,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臥槽,誤會?沒有惡意?這就算完啦?”凌月主兩條好看的秀眉往上一挑,惡狠狠道:“臭小子,你還敢再無恥一點么,???”
其實凌月主又不傻,她早在槍響的時候就猜到了部分原委,更借著起身給王二找固定手臂的東西時,將遠(yuǎn)處的兩具尸體和周圍情況都看在眼里。
所以她已經(jīng)基本可以確定,少年所說的話,十有八九都是真心話。
只是……
不甘心啊,老娘等了這么多年的腳踩英雄級高達(dá)、拳打希望級太空堡壘的騎士,女人夢中的守護(hù)騎士,現(xiàn)在竟然變成了這么個弱雞?
差評!
妥妥的差評!
老娘要退貨啊啊??!
眼淚兒都下來了有木有!\(“▔□▔)/
難道……真是命中注定的孽緣?
原本早已經(jīng)做好必死心理準(zhǔn)備的凌月主,結(jié)果卻意外活了下來,此刻她的內(nèi)心本就充滿著迷茫。
未來該腫么辦?
繼續(xù)為了報仇而艱難的活著?
太累了。
凌月主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現(xiàn)在只是想找一個繼續(xù)活下去的理由。
正好,此時跳出個王二。
這個少年,凌月主是知道的。
雖然影奴交給她的那份資料上,對于王二的描寫不多,但當(dāng)時凌月主之所以讓影奴去查,本就是因為王二。
所以那份資料里,她也只仔細(xì)看了關(guān)于王二的那部分。
毫無疑問,這就是個弱雞。
連一臺最弱的機(jī)甲都沒有的弱雞。
只不過最終,因為之前那一首王二偶然之下點播的《不知何處吹來的風(fēng)》,恰好撥動了自以為死期將至的凌月主的心弦,她便在和黑格爾談條件時,最后順嘴提了一句,讓黑格爾去給少年一個活下去的機(jī)會。
當(dāng)時,凌月主根本就沒有想過,兩人之間還會再有什么交集。
畢竟,她也實在想不出來,一只不起眼的弱雞,能和自己這個“魔女”產(chǎn)生什么聯(lián)系。
結(jié)果,僅僅才過了一個晚上,本以為必死的自己,非但沒死,還是被這只瞧不上眼的弱雞,從那堆差點活埋她致死的碎片里扒拉出來的。
更讓凌月主沒想到的是,這只弱雞還拿走了她的初吻。
那可是自己留給夢中守護(hù)騎士,寧愿帶到地獄去,也不愿意輕易付出的啊。
結(jié)果,竟然就這么被奪走了。
不,甚至都不是“奪”,而是自己聽話的主動送上去的,一個輕輕的吻。
啊啊啊啊——
玻璃心,碎一地。
不行,自己不能就這么放過這只可惡的弱雞。
正在此時,遠(yuǎn)處傳來一個聲音。
“姐,是你么?”
凌月主秀眉微蹙,顧不上折騰王二,閃電般的轉(zhuǎn)身,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是一處機(jī)甲殘骸,離著兩人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不遠(yuǎn),和剛才被王二打死的兩個敵人來的方向相同,二者出現(xiàn)的時間也很接近,也就是前后腳的工夫。
很可能就是一起來的。
王二警覺的站起身來,將身子半掩到一旁的槍花騎士殘骸后。
他現(xiàn)在幾乎算得上是手無寸鐵,全身上下就剩下幾把匕首,唯一的遠(yuǎn)程武器,也就是那把強(qiáng)化過的沙鷹,還被凌月主拿去了。
而對方如果跟之前的那兩個人是一伙的,則很可能也有沖鋒槍,而且這次來的人數(shù)也還沒弄清楚。
王二僅靠幾把匕首,肯定不是對手,只能靠凌月主手里的沙鷹了。
不過對方叫凌月主“姐”,好像認(rèn)識,難道不是敵人?
那敢情好,最后這把沙鷹也沒剩多少子彈了,不過局勢還不明朗,王二也只能靜觀其變。
“凌度?”凌月主的聲音很冷,似乎并不喜歡自己說出的這個名字。
聽到凌月主的聲音,就見遠(yuǎn)處的那臺機(jī)甲殘骸后面,畏畏縮縮的跑出來一個小胖子。
不是黑格爾那種顏值低到賣萌都會失敗的小胖子,而是那種原本顏值很高,但是保持身材失敗,或者完全就沒有想過要保持身材的,白白嫩嫩有點高的小胖子。
小白胖子跑到離凌月主幾步遠(yuǎn)的地方,停了下來,畏畏縮縮的想要靠近,卻又不敢。
探頭探腦的瞟了王二這邊一眼,小白胖子才開口道:“姐,這是誰啊?”
凌月主完全沒有回答小白胖子的意思,冷聲道:“凌度,我不是你姐,你也不是我弟,早在你出賣爸爸的那一天起,就再也不是了?!?p> 說著側(cè)過身去,用拿槍的手指向北面:“現(xiàn)在,滾吧,另外……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否則……死!”
凌月主的身子微微有些顫抖,不是害怕,而是強(qiáng)忍著某種夾雜著悲哀的憤怒。
“姐——”小白胖子慘號一聲,撲通一聲跪下了,眼淚鼻涕瞬間就下來了,膝行著靠過來,一把抱住凌月主的腰,哭訴道:“我也不想啊,姐,我真的沒想過會害死父親啊,嗚嗚嗚……帶我一起逃走吧,姐,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啊,嗚嗚嗚……暗黑兄弟會是絕對不會放過我們的,如果你把我留在這里,我肯定會死的啊,嗚嗚嗚……我還沒有孩子,我要是死了,凌家的香火就斷絕了啊,嗚嗚嗚……”
活著不易,全靠演技,眼前的這一位,絕對有影帝的潛質(zhì)。
哭得那叫一個慘絕人寰驚天動地,再配上那張顏值還不錯的臉,至少哭起來不會太難看。
沒辦法,顏值不夠的臉,笑起來都沒人愿意看,更別提哭了。
總之這小白胖子哭起來,那真是聞?wù)邆穆犝吡鳒I,太慘了。
就連一旁的王二,都有些不忍,他自小和哥哥相依為命,兩人可謂是兄弟情深。
而從剛才的對話里,王二已經(jīng)聽出來了,現(xiàn)在正跪在凌月主面前痛哭流涕的小白胖子,正是她的親弟弟凌度。
似乎凌度害死了自己的父親,凌月主因此和這個親生弟弟反目成仇。
唉,骨肉相殘,真是人間慘劇,王二不由黯然神傷,自己的哥哥還不知道在哪里,甚至都不知道哥哥是否還活著。
而聽著親生弟弟的苦苦哀求,凌月主的內(nèi)心,也不由感到痛苦萬分。
其實早在當(dāng)初查明父親死因的時候,凌月主就曾經(jīng)無比憤怒,憤怒到想過要殺死自己這個認(rèn)賊作父出賣親爹的禽獸,給父親報仇。
她也有很多機(jī)會可以達(dá)成這個目標(biāo),暗黑兄弟會根本就不在乎一個可有可無的廢物,凌度的那個干爹在利用完他之后,根本沒有帶他走,而是將凌度留在了影流城,任其自生自滅。
可直到今天,凌月主也沒能下得去手。
沒錯,她可以像跟南宮新說的那樣,完全不管這個禽獸的死活。
哪怕對方就在凌月主面前殺掉凌度,她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但是——
她自己不行。
只要一想到父親,凌月主就無論如何也下不去這個手。
哪怕是凌度間接害死了父親,凌月主也沒法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弟。
她畢竟只是“魔女”,不是禽獸。
小白胖子還在苦苦哀求,王二都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去,不忍直視。
因為你實在是無法想象,一個人的鼻涕可以流成小河,太惡心了。
凌月主也實在是忍不了了,不知道是心軟了,還是滑膩膩的鼻涕流過大腿的那種感覺讓她無法忍受。
總之,凌月主雖然依舊沒有看弟弟一眼,但是終于松口道:“我不可能帶你走,也不可能再認(rèn)你這個弟弟,但是看在我們曾經(jīng)是一家人的份兒上,我最后幫你一次,想辦法送你去水之國?!?p> 水之國的王室對國家的掌控程度很高,大部分組織在水之國范圍內(nèi)都遭到官方或明或暗的打壓,完全無法形成規(guī)模,更有的組織在水之國內(nèi)的情況只能用茍延殘喘來形容,比如真神教。
而在火之國,情況恰好相反,各種大小組織林立,小一點的多少還有些顧忌,大一些的比如暗黑兄弟會這種強(qiáng)力組織,行事幾乎可以說是肆無忌憚。
所以凌月主能說出想辦法將凌度送到水之國這種話,等于是在很大程度上保住了凌度的小命,已經(jīng)算是仁至義盡了。
要知道凌月主自己現(xiàn)在還是泥菩薩渡江,自身難保呢。
果然,聽到這句話,凌度幾乎是瞬間從地上彈起來,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
鼻涕眼淚還糊了滿臉,但已經(jīng)掩蓋不住小白胖子的狂喜了。
王二也轉(zhuǎn)過頭來,暗暗在心里為凌月主鼓掌。
拿起仇恨很難,放下仇恨更難。
看來畢竟還是血脈相連的親姐弟啊,這樣處理也好,仁至義盡,然后恩斷義絕。
不留遺憾,也不留念想,從此就是陌路人了。
可惜,無論是王二,還是凌月主,都還太年輕,經(jīng)歷過的事情還太少,有些道理,他們可能知道,但還無法理解得那么深。
沒有切膚之痛,不曾遍體鱗傷,哪能知道擁有一顆赤子之心的可貴,和一直保有這顆赤子之心的艱難?
因為——
有情總被無情傷。
這世上,總有些人,是“專望人恩”的小人,甚至比小人還不如。
你給的,他不感恩,你不給,他還記仇。
哪怕是血脈相連的至親,也總有讓人惡心的禽獸。
當(dāng)然,偶爾也有成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案例,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
大部分的時候,即使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他們機(jī)會改過自新,最終換來的卻只是變本加厲。
毫無疑問,眼前的小白胖子就屬于變本加厲的那一種。
王二就見狂喜著摟住凌月主的小白胖子,突然面目猙獰起來,同時左手里變戲法一樣,彈出一把小小的黑色手槍,從凌月主背后對準(zhǔn)自己。
“啪啪啪——”
槍響。
而小白胖子的右手則死死頂在凌月主的腹部,看不見手里捏著什么,但是——
鮮紅的血,瞬間涌出。
凌月主在倒下之前,只聽到耳畔飄來弟弟的輕輕低語,仿佛來自無間地獄,聲音已經(jīng)完全扭曲。
“為了我,死掉吧。我親愛的……傻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