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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龍銜花

番外:護妖道親射貴朝官(四)妒女津(1)

白龍銜花 弄笛吹簫人 2 2025-01-13 21:34:02

  葉文在御花園找到兆凌的時候,他看起來不錯呀。文哥兒在心里認為,這就是一派昏君的典型做派呀。原來他瞞了文兒,另找了一大批人,有曠大人(曠繼忠)、王大人等五六個人——這幾個人都是葉孤鶴同科的進士,頗有文才的,兆凌沒上沒下的同他們這些大人玩成了一片,酒是論壇子喝,曠大人他們怕起來,可阿凌說,喝死了剛好,和您的師祖劉伶大賢人一樣,立馬挖洞埋掉,不就行了!眾人然后放膽喝了一大場,喝到差不多了,曠大人就笑道:“微臣也可以露一手,沒有畫苑大師好,但也可以一樂!”

  阿凌道:“曠大人家還存著不少好酒,今日,只要你用盡方法還是沒讓我一樂,就把您家的酒全交了來,讓眾家大人一起嘗嘗!”

  曠大人硬著頭皮笑道:“老臣是拋磚引玉,只圖個樂!看筆墨寶宣來!”

  早有一位小公公拿了文房上來,曠老把紙幾把揉成一大團,沒頭沒臉地往墨硯里按!“圣上!諸位大人,老臣今天把神仙請到這紙上來!我先瞧一下啊!”

  曠大人打開那紙團,看看上面的墨跡,笑道:“皇上,微臣再用五個指頭蘸墨點幾下,神仙就來了!”

  曠老也是個人才!他用手指把衣服的大形框了出來,用他那帶酒氣的胡子嘴吹了幾下,展畫笑道:“諸位請看!濟顛下界了!”

  眾人看時,是《濟公濟世圖》,道濟破帽僧衣,葫蘆裝酒,容貌古倔,神態(tài)蕭然,行于一片蕭索雪中,遠處一帶好山,近處一條長長野徑,那大師迎風(fēng)冒雪,行過長路,普濟眾生呢。

  “曠大人!您的本事是好的,但,您只管交酒吧。您說,連道濟大師都過得這么不好,這畫里所見全是悲音,不值得一樂呀?!?p>  “圣上差矣!大師甘冒苦寒,雪夜救濟百姓,百姓無病無災(zāi)就國泰民安,是天下至樂,值得再浮一大白的!”

  “好!美酒現(xiàn)成,大伙一起喝,喝到醉了也不散,散了沒趣!多叫些宮娥姐姐們上來,拿了東西投壺取樂,輸了就喝,誰都別賴了,若有想躲賴的,現(xiàn)在先走了,免得一會兒掃興!那想勸諫的,也別說話,只管現(xiàn)在走了,什么也不用怕!留下的,不拘男女、身份,都要喝!”

  一時眾人依言上來,一派雅綠春色中,那緋衣宮娥抱了賞瓶及竹箭等翩然而至,一時花團錦簇、衣香鬢影,御苑這雅集亭中寬敞,眾人耳邊聞得鶯啼燕囀,該是甚為熱鬧。然而阿凌沒有灌得幾杯,因為文哥兒上去,自那幾個宮女手中把投壺竹箭一把全拿了,他投的神準,投了十多支全中,然后葉文帶了些釋然神色道:“投不準罰酒,投準了該賞。圣上把酒全賞了小奴,小奴愿醉死酒中,絕無怨言!有篇名作《酒色財氣疏》,是您當初教我的,到今天小奴也可以背的……”

  “唉!諸位大人…今日散了,大家也不要參奏他,他是我的人,也是我不好。曠大人…您考畫苑不中,沒事兒!現(xiàn)在算您中了!您的畫甚好,我收了,自然也要忍痛賣掉,好換軍費花銷呢!您以后少喝點,留著清明才思干公事要緊!都散了……都去忙公事才好!姐姐們也散了…躲起來只管玩,別叫這等人瞧見了…散吧!”

  眾人散了以后,兆凌默默同文哥兒走了好久。葉文看他已是弱不勝衣,發(fā)髻凌亂,胡子拉碴,秀目內(nèi)摳,顴骨高凸,眉尖常鎖,他的鼻子卻還是挺秀可愛的,那人中也生得好,可原本那天生豐隆帶一條淺勾的、極是好看的下巴,看上去卻已瘦得尖了,臉頰也清減不少,他的一雙美麗的眼似枯了一般,瞧他也流不出多少淚了,可那眸光卻還是清凌凌的,想來也就這一點和以前一樣了——新的龍袍早已齊備,這人以年號未定,不敢僭越為名,怎么也不肯穿!他此刻裹了米色薄薄的一襲棉布春袍,一條同色軟布帶子系住了那極細的腰,憔悴如斯,可他那人還是有著骨子里的秀逸,也還努力維持身形的挺拔,步態(tài)卻已明顯綿軟乏力了——他是五內(nèi)焦郁,內(nèi)外皆傷了。他還捱著冷呢,那奇怪的毒,傷了他的元氣,身子自然會發(fā)冷,可他卻暗里作踐著自個兒!朝里別人的議論可以不管,可連他老師勸諫的時候也說,他是“不能制情,而為情所制,這是不吉之兆!”阿凌呢,面無表情接了他的話,和言細語地答應(yīng)老師會聽話振作,可是過后還是不理。

  但是阿文不想放手,“無論如何,都要讓他振作起來!”

  默默走到協(xié)德殿內(nèi)間的平金繡屏處,阿凌的手在屏風(fēng)上和龍案桌角都撐了一次,費盡坐好了,叫文哥兒抱旁邊一摞本子來看,“唉!程得勝在雪戟國還是沒消息…姐姐她們一時也救不回來…文哥兒…小鴛不在家、也不在宮里…我這心里…我不過找點樂子排解一下……”

  “我都知道……可是…阿凌…我害怕了…我怕…凌哥兒…你別喝酒,別作踐自己…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燒呢!”

  “文哥兒…”兆凌弱弱嘆了一口氣:“老師說我為情所制,是不吉之兆…他是了解我的!文哥兒,我和你這么多年,什么也不瞞你…鴛兒躲開不肯見我,我想過了…只要她平安…我就和她分開…我自此之后不再見她……當初我為她好,肯把她讓給瀟王爺…可那時我還沒有想過后果,我可能還沒有醒過味來…可是現(xiàn)在…她要是真離開我…我還可以放…可我…阿文…我現(xiàn)在心里看得很清楚了,可恨我那心眼子卻小了…我知道…現(xiàn)在,她若撇下我走開去…我是斷斷活不成了!惜花姐夫我尋不著,姐姐和眾人我也救不回來…我知道…我生來不祥,就沒一個人可以長久伴著我的…文哥兒…你還拉我這個該死的人做什么!我現(xiàn)在什么都看淡了…我是萬念俱灰,病入膏肓,誰也勸不好!我恨不得一把火把所珍愛的東西全給燒了…當真什么也不想要了……”

  “你別呀…阿凌…我也后悔了…我好悔好悔……”

  阿凌吶!我們四個你知道,都是書君二十年的時候,先帝爺從伏虎國遺民名冊上找出來拉進宮的——我們四個的所有家人,都是好多年前死在你們兆家人手里的。先帝本來要讓我們當內(nèi)侍,是你姐一口把我們4個給救了。當初,我們家人死的時候,除了我結(jié)拜大哥葉詩,我們?nèi)齻€還都是嬰兒,到了進宮那時,我才十歲,章兒八歲,大哥20,二哥也才只有十二呢。我們在你姐手下,日子也過的安穩(wěn),不好不壞吧…府里人多,大公主怎么會留意我們呢?就這么,我們混了4年,后來,大哥給駙馬爺挑走了,而我們?nèi)齻€,還是和以前一樣,干干雜活,跑前跑后應(yīng)承著——伏虎孫氏和你們兆家的恩怨,對我們來說根本不重要,也沒人去提。

  當初你暗夜里給駙馬爺救回來的時候,我們幾個哪認識你??!我們?nèi)齻€一天之內(nèi),給惜花駙馬一句話派到了你那兒,后來,大哥見你萬事都冷著臉,好像挺難伺候的,怕我們幾個惹禍,所以辭了葉駙馬這個大善人,也過來“護”著我們了。

  可是大哥錯極了!才沒幾天,我們幾個就和你越混越近——我一天也就頂撞你有個五六回吧,想想再多次數(shù)也有的,可你也沒有多心,還對我這么好!有回我只是給幾根柴火砸了一下嘛,沒傷筋沒動骨的,你居然親自動手給我擦了藥,讓我蝸在你房里躺了好幾天…你天天給我?guī)С缘?,我居然也沒覺得有啥不妥的,我挺開心,很得意的呢!剛開始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咱們都是不認幾個字的,可后來呢?你從駙馬爺那學(xué)了多少,你就教我多少,你還說以后一準有用!你讀書是拼命的,你說你要忍著病,一天掰成兩天拼命去學(xué),才不負了你姐夫呢,我也跟著你…阿凌…我沒有你拼命,學(xué)得也不好,可我也不想負你啊!咱倆用一支彩筆畫蘭花,在一個罐里斗蛐蛐……有時候我想過,等你回過神,你就能想起咱倆的身份那是天差地別,你是總有一天會冷待我的。我大哥這么提醒著我,可連他也做不到遠著你啊…你這人有時候心眼特小,我每回想和你生分一點,你都要氣著我好幾天!后來我也不管了,就把你當我親哥,哪怕明天有人要問罪,一刀宰了我,我也認了!阿凌吶…你說…我對你是怎樣的?這么多年,你從來沒有高聲對我說過一個字兒,我雖老是頂著你,可自問也都是聽你話的!阿凌!聽我一回…你只想想,她躲開你,卻到現(xiàn)在不知道下落,你能放心?你還沒有親口問過,怎就知道人家要拋了你呢?既便真的要散,憑你倆過去現(xiàn)在,你就不想爭一爭?我看你念書念傻了!錯事已做了,況你也有苦衷,后悔不得,難道,為了這事,你今后甘心就罷了不成?我早知道你灰心喪志過得這么憋屈,真就不該爬車隨著你來…我想,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了,看文兒這么為你傷心,你也不理會我了!阿凌吶…別灰心,你捐了命,鴛姐姐她的一生可就折在你手里了!

  兆凌聽了葉文的話,呆呆想了一會子,道:“對啊!我和她和也好分也好,人總要先找到才行!我要親寫手令啟事,發(fā)給龍都大小衙門管事的重要大臣,再多畫些她的小像散在各處貼著,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葉文十分無奈地瞧了兆凌一眼,手里開始替他磨著墨:“還是快點找到要緊,要不……唉!”

  阿凌嗔怪地掃了他一眼,“你自個兒搬張椅子坐著去,要忙好久呢!”

  自這時兩人就忙起來,仔細一對,發(fā)現(xiàn)龍都城鄉(xiāng)管得人的衙門足有一百多個,一模一樣的手書啟示榜,阿凌是極鄭重的一字不誤的足足寫了一百多份,又用盡畫技去畫小像——

  那兆凌在協(xié)德殿從下午忙到半夜里——為了真正的“公事”,他可是從不可能在這殿里忙這么久。

  可他現(xiàn)在是為情所困,誠心誠意地呆在里頭胡干一場!那早已給他打發(fā)了的、睡了一覺回來的阿文,才想起找了件清風(fēng)先皇留的遺念,一件舊的鼠灰色狐毛皮裘給阿凌披上。阿文看他那人已似枯焦了葉子的老樹,只要再有一陣風(fēng)輕輕搖它一下,那葉子只怕就一片也不剩了。可他是魔怔了!咳喘不定,高燒不退,那渾身苦痛、襲人夜寒,他卻理都不理,仍是死死握著那筆,一絲不肯疏漏的!還說什么非得自己寫,她認得我的字,見了榜,就知我心焦了,定會回來的!

  想想心疼吶!最后他必是累了、困了,他臉上還有干結(jié)成霜的淚跡,人是坐著,頭歪在左手胳膊上枕著,那筆還在右手里死死握著,葉文是半日也抽不出來,后來不多時那桿毛筆從他指間滑倒下來,在最后一張畫像上留了一大片墨跡——

  阿文嘆了一口氣,把這張卷好收了起來,他想著:鴛姐姐,等哪天你回來,我就拿給你瞧瞧……

  這凄凄哀哀的啟示榜發(fā)了下去給各衙大人,各大人又張貼到龍都各處,很快就有知情者揭了榜——這人竟然是玄英觀的林清月,林道長!

  林道長拿著兆凌寫的啟示手令,被張公公引進來見駕的時候,阿凌又在找曠大人和衛(wèi)流云籌銀子,已是參軍的李荏苒,這回都給他拉了回來,也是同一回事兒:籌錢!

  他接報龍都妒女津出了渡船遇風(fēng)翻沉之事,遇難男女老少渡水客共有21人,船家卻游走脫險了,另外還有8個渡客,因會水,九死一生躲過一劫?!斑@是個大難,除了船主一方,朝里也得救濟的!都有份,游走的也有錢!那游走的老百姓,也該有銀子領(lǐng)!船主么,得重罰!雖要罰,也別太勉強人家。人家要是賠不起,也只有公帑頂上去,這個船主,大獄是蹲定了。流云哥,你們幾位里,你的官職最高,你千萬想法兒領(lǐng)他們幾位多籌幾個!曠大人、衛(wèi)大人、荏苒哥…我想呢,龍都這初春里,游人最多的地方當屬那飛鳳湖,你們卻給我去,到飛鳳湖畔放上畫案,辦義賣,全給我畫扇面去,擅長什么就畫什么,以您幾位的水準,一天就能籌齊這救濟款!”

  到這時為止,阿凌還是在處理一件龍都子民的公事,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林清月一來,這妒女津的事兒成了私事兒,還差點立時索了他的命!

  張公公在兆凌耳邊報說林清月接下了手令啟示榜和小鴛的小像,兆凌招呼了流云、荏苒、曠大人等人到飛鳳湖畔畫畫去了,便趕緊喚林道長進殿。

  林清月白日里眼睛還好,她定定瞧了兆凌一眼,道:“想不到…皇上…你竟是…唉!這真是天意弄人…就在你來我觀里的那日,白日里,我走方醫(yī)病的時候,救到了路旁野廟里的一個女子……阿凌,不…皇上…你太遲了…你家娘子其實在那夜之前就進宮來問你了…你和她走岔了!唉!”

  你知道,我這人晚上眼睛是看不見的,附近哪有什么人肯信我呢?你來的那一日白天,我的眼睛勉強能看見,便背著藥囊,到“蓮香里”這個貧家人聚集之地去游方行醫(yī)——這地方離我的玄英觀遠一些,我也可以掙一個飯錢。

  將近傍晚,忽然重云堆疊,天光驟然暗下去。我這雙眼愈發(fā)模糊了,只好收了,跨了我的騾子回去,誰知,天公作弄,下了一場急雨。我一手打傘騎騾子不穩(wěn),只好趕緊尋個安身處:也就是那個廟——白龍廟。我把騾子拴在廊下,收了傘,趕緊進廟去——卻見了一個年輕美貌的小姑娘還有一位老師太。

  皇上…領(lǐng)小道進廟的張公公吩咐,要喚您皇上的。您聽我和您慢慢說…那時,我哪認得那姑娘啊。

  我見那美人兒的臉色極壞,縮在彌勒大佛腳邊坐著,我是醫(yī)家心性,過去把了那女子的脈——阿凌,你這造孽惡人吶!那姑娘體內(nèi)有死/胎殘物,隱患在身,所以身子才那么壞呢!

  林道長講到這里,看那兆凌的臉色,已是蒼白得嚇人,他兩手抓緊了龍位的把手,身形挺在位上不動,右邊額角的冷汗直接從眉梢掛下來滾到右頰上了。阿凌壓著聲咳了幾聲,柔聲嘆道:“賢妹,別叫我皇上,我要折壽的!你說吧…我不怕……”

  我蹲在這姑娘身前,向她言道:“我乃此間玄英觀的女道云開子,姑娘!小道略知歧黃,你這體內(nèi)污物,一定要速速除去!不可拖延!姑娘!你要是信我,我給你一丸藥,你服下此藥,一定需有人照顧!姑娘,你我同為女子,定要信我呀!我?guī)煶序v龍第一神道廣興子,乃他老人家的三弟子!”

  “道長…你是個好人…我愿信你,可…我身邊并沒多少銀子……”

  “沒事兒,我分文不取!白舍給你!你拿回去用!用此藥有許多講究,我全給你寫下來。你要對著說明用,身邊要有人守著你!”

  這時,她旁邊那個老師太接口道:“鴛丫頭!你又隨便信別人!云開子道長我年輕時見過,待我看看!”

  那個老師太盯著我看了半天,忽然落了淚,“阿曇!真的是你!阿曇,我是婉露,瓊花娘娘手下的嬤嬤婉露,你記不記得,好多年前,你才不到二十呢,那時你到庵里給我治過疫癥??!阿曇,你不是給郁高害了嗎?老天開眼了!我知道!這個狗賊,五年前,在梯子上弄鬼騙先皇,他活活摔死了!鴛丫頭啊,你命里有福,不該折在那短壽夭折的兆家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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