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進(jìn)溪二人聽了老爹所言，一時俱各不明，因是五爺問他:“老爹爹方才所云，恕小子愚鈍，盼老人家說詳細(xì)則個!“那老爹見他迷惘，只呵呵笑他，未及開口，小姑娘搶著說道:“大哥哥，大姐姐，可叫你們曉得，我爹爹為著今日，足侯了十年，過不幾日便是咱幾個脫身之日了?！罢f畢，自一番手舞足蹈，老爹笑指她道:“碧兒淘氣，快去做些茶水來吃!“那碧兒姑娘拽住溪兒道:“大姐姐與我一起罷!“溪兒見她一般俏皮，自是欣然從她。
因是老爹才說:“李哥兒莫急，且聽我細(xì)說!“頓一頓，做聲長嘆:“老夫本河北人氏，姓肖名陶，原隸在征南左將軍高侯駕下充別部郎中……“方說到這，五爺早驚愕問起:“老人家，您……“那老爹擺手止他:“十?dāng)?shù)年前，我隨懷、西兩侯遠(yuǎn)征安南，因受箭傷，見虜黃蓮，賊因我是岐黃之手，權(quán)留我性命，以備不時之需，我本應(yīng)自裁以謝天下，奈何受虜中人有高侯嬖妾一名，且受孕已足百日，我不得已，慌稱我妻，賊人乃留置我二人于`斷魂涯＇下，后嬖妾分娩，難產(chǎn)身死，幸留一女，便是碧兒……“言至此，忍不了老淚縱橫，五爺聞此，心自感慨，因是拱手敬他:“想不到，老先生受這許多煎熬，今幸小郡主初成，實不愧老高侯在天之靈!“那老者忽聞老高侯在天之靈，情知老侯已故，當(dāng)下只撲通跪倒，潸然淚下:“我夙興夜寐，展研太史令`靈憲圖′(注:東漢張衡巨制)推算此谷震裂之機，今天假于此，有望脫身，不意侯爺已先自做古，老夫又有何面目獨存?“言畢，更放聲慟哭，五爺見此，早俯身扶住，口中只道:“老先生差矣，豈不聞蘇武牧羊十八栽，不辱漢命，今老先生為全先侯骨肉，見屈賊巢十?dāng)?shù)栽，其心之忠，其志所誠，問古今幾人?是故老先生又何苛責(zé)于已?“言訖，頓首三拜。
老爹聽五爺所言句句在理，方才收淚啟身，自是謂然嘆道:“聽足下所言，茅塞頓開!“當(dāng)下二人才又各引于坐，細(xì)談其說。
須臾，碧溪二人端了茶具入進(jìn)，自展桌面鋪排一應(yīng)，五爺又細(xì)細(xì)端詳她一番，心中暗嘆:“我道她龍晴鳳目的，原來不愧王侯血脈。“因是幾人坐定，聽肖郎中娓娓道來:“《尸子》卷下有云：“海水凡三歲一周流，波相薄，故生地動?！鹅`憲》又云:凡地?zé)o端涌出水，草樹無風(fēng)動搖，山谷禽獸無故驚走，此皆地裂之兆。我近日所觀，蓋此三種皆有，以禽獸驚走為最，再按靈憲測算，黃連山本微震之屬，又地動儀龍珠墜落，方位與測算相附，因是此裂，庶不可免!“進(jìn)溪二人聽了，只嘖嘖稱奇，溪兒但是問他:“若真是山谷震裂，我等幾人又當(dāng)避在何處?“碧兒聽她疑問，忙跳到跟前，拉她手道:“大姐姐不知，我爹爹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兒，早就防著了，我?guī)闳デ魄?“說畢，拽住溪兒一徑往外去了，五爺見此，自又問道:“老先生，這……?“肖郎中拈須笑道:“李哥兒隨我一并觀瞧罷!“說著，自引五爺出得院中，方見碧溪二人做勢猿攀，再舉首往高處看去，卻見兩旁紫衫樹杪，有青藤編織的網(wǎng)罩系在之上，不一刻，二人攀至其中，卻正好裹覆，五爺因問其故，肖郎中道:“紫衫樹者，其桿韌支張，曲之不折，此番裂變，原系小震，不至翻山倒海，因是我結(jié)藤條捆縛紫衫，張網(wǎng)其中，又是仿蜘蛛吐絲，連橫眾衫，你我?guī)兹?，待地震時，避在其中，可保無虞!“五爺聽了，心贊:“老先生果然是奇技巧思!“因又想此番地震，會否傷及彼岸懷軍，當(dāng)下自又拱手相問:“且不知此番地震，波及方圓幾里，畢竟`瀉河＇岸北，駐我懷部大軍!“肖郎中見問回道:“按龍珠墜勢推演，此番震裂，涉方圓百十里內(nèi)外，對岸處應(yīng)有些許波及!“五爺聽了，自沉思做些計量，半晌才又說:“總要設(shè)法告之才好!“肖郎中見他面露憂色，忙撫慰他道:“李哥兒勿憂，震裂在五十里徑外，威勢驟減，更中有瀉河攔阻，懷部所及，恐不過萬一!“話雖如此，五爺仍是憂心忡忡，上面小姑娘早看他心思，自問他:“大哥哥恁的惱，那懷部大軍是甚么張致?“五爺略說些來龍，碧兒只撐手揚脖的笑道:“好也，有許多哥哥，姐姐玩耍，碧兒再不孤單了!“幾人聽她所言，心下各自嘆息。
需知她從襁褓中來，至今歷十?dāng)?shù)載，只獨與老父相守，直到近日，方識得進(jìn)溪，所謂童子之娛，與她身上，何其之少?因是聽五爺述及彼岸懷寧諸人，心自歡喜。當(dāng)下幾個又議些張程，方各司所備，靜待其變!
再說彼岸懷部，近亦有牛馬無故做嘶鳴狀，有司官報與侯爺，侯爺自問袁師叔何故?袁師叔取`蓍草＇丶`羅盤′推演，總歷半時，才徐徐睜目道:“主東南方位，有河漲之勢，我軍在瀉河上游，可多備舟輯，以保無虞!“侯爺聽了，自喚人傳了中軍帳議事。
比及眾家兄弟魚貫而入，分次序坐列，侯爺自問眾人:“近有瀉河看漲，眾兄弟誰愿去安排舟輯之事?“話音方了，早有六爺周洋應(yīng)聲出列:“侯爺在上，小弟現(xiàn)見守東南，與河口就近，情愿領(lǐng)一哨人馬，擔(dān)系此事!“侯爺聞聽，尚未至可否，羽琛早跨一步，按他肩頭，笑道:“老六向是個頑皮的，這河漲在即，舟輯之事，可非等閑，誤了事，便打軍棍也不濟!還是我去為好!“方說畢，早引來一陣哄笑，六爺扯了脖子爭辯幾句，卻不妨，那邊佳龍端住他臉，這邊小宇捂住他嘴，哈哈笑他:“六子快別嚎了，你做不得這要緊事!“惠宗后面見了，把雙手揚開，做勢止他二人，因是說道:“你們不必盡擠兌老六，這舟輯之事，固是重要，卻也未必要大哥親往，我們些個弟兄如何這多不爭氣?不如我與老六同往，即彰了老六本事，也好叫眾兄弟們安心不是?“眾人都知惠宗最會辦事，聽了他說，自一片附合，侯爺原也不意羽琛前往，奈軍中具細(xì)，總離不得他，至于六爺，也誠不放心，因是聽了惠宗所言，又見眾人附合，當(dāng)下立即允準(zhǔn)，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