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前文所述,惠宗得見五爺來歸,自不勝歡喜,因命人先行傳信中軍,再又引眾人一路蕩游對岸,路歸小悟嶺。
方靠彼岸,早有一班人馬旌旗羅列,立定等侯,惠宗見了,回首諸人道:“這是宇兄了!“待下舟近前,果然小宇仗黃驃馬急馳而來,眾人要待見禮,不妨憑空一聲冷叱,青龍劍早脫鞘而出,不等眾人回過神,只那劍鋒己生生抵在小宇項下,但見溪兒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口中森然啐道:“好冤家,卻不想此處遇著了,還有甚么花言巧語,且一并說來……“眾人看這,盡做愕然,唯小宇單膝跪道,面做慚色:“天爺,不意在此見著姑娘!“說這,又把手捧了劍尖,直往喉頭比劃,哭一聲:“便這般戳個透涼,也叫痛快,今兒死在姑娘手里,好教姑娘知道我的本心!“說話間,只做勢往劍頭上扎去,那溪兒此刻,早哭成淚人,聽他述些衷腸,掣劍的手早松了去,只“哐啷啷“一聲響,青龍墜地,旁邊惠宗幾人也瞧些端倪,自是勸溪兒的攔腰抱了去,扯小宇的伸手鉤他腕兒.
當(dāng)是時,只好一派混亂景像,那小宇本做一番低首蹙眉,見這亂口,偷覷了溪兒,見她只掩面啜泣,心下一塊大石,暗罵一聲:“姑奶奶的,卻教這遇見了煞星,好險!“當(dāng)下就著旁人扶襯,趨到溪兒跟前,哭述道:“姑娘千好萬好,今兒總算見著了,實指望莫生為兄的氣,只好左右伏侍姑娘!“說畢,又露些悲情,溪兒聽他言語一般苦楚,自是姑娘家心性外剛內(nèi)柔,把方才恨他的心,早拋至九霄云外,只做些嚶嚶啼哭,不在話下。
因是眾人免不得一番勸慰,卻六爺跳將來,俯小宇耳旁謔笑:“好殺才,你外間做得甚么勾當(dāng),弄個美嬌娘,卻恁的不省心!“說畢,做些涎臉,被惠宗瞧見,狠踢了他一腳,直痛叫幾聲“噯喲“,方鼠竄而去,眾人見了,倒一眾哄笑,那小宇自躬身就在溪兒跟前,大氣不曾出一聲。
一路上,惠宗也問他情由,小宇方是說道:“我舊年從扶桑歸來,住得`滄海'家,得緣視見姑娘,也是前世造化,見受姑娘垂青,本要隨侍左右,卻因要尋你們,才忍心獨往京師,原是要關(guān)照姑娘,卻不曾想,蹉跎至今!“說畢,做搖首嘆息,那溪兒在側(cè),并不搭話,只杏眼拿圓了瞪他幾回,五爺后面聽了,又想到大鍔,不禁一陣嘆息,碧兒瞧見了,拿胳膊抵他:“大哥哥恁的嘆氣?人家久別重逢,該歡喜不是?“五爺不妨她小小年紀(jì),卻古靈精怪,只把拇指括她鼻頭去,說一聲:“小鬼頭!“眾人聽了,一并哄笑,便這一路說笑,前方已近小悟嶺。
“汪……汪……汪……“唯聞幾聲犬吠,但見塵土飛揚處,一黃白相間小犬徑往惠宗身上竄跳,那惠宗見它,哈哈笑道:“好個重華君,也知迎你五哥?“說話間,小犬早撲他懷里,做許多親昵之狀,五爺見此,愕然問道:“卻誰家的寵玩?“惠宗揚鞭一指,卻見對面裊裊婷婷站立一人,五爺看去,恁的生一番癡醉,有詩贊:
顰顰兒眉若秋月,
韻韻兒芳菲嫵媚。
贊一句百般難描,
嘆聲息秀色可餐。
遠(yuǎn)眺去女中丈夫,
近觀之花容月貌。
有道是:士別三人當(dāng)括目相看,更所謂:女大十八變;偏五爺一去逾載,那佳聰姑娘竟出落得如出水芙蓉,端麗冠絕!
佳聰見五爺杵在那呆若木雞,只把個淚兒如墜珠滾下,揎起曼裙,一個箭步撲到懷里,叫一聲:“五哥哥去了哪?卻把妹妹急得癡傻!“五爺聽得傷心,早雙手摟住,摩梭她一頭秀發(fā),嘆一聲:“妹妹莫哭!“眾人見此,又一陣唏噓!
比及入得嶺內(nèi),早見各處張燈結(jié)彩,又有諸般細(xì)果,異品肴饌,擺在面前,侯爺自領(lǐng)了眾家兄弟迎面接住,說不得,兄弟間噓寒問暖,五爺自引肖郎中來見,云他是西昌老人,兼通岐黃、機造諸能,只隱去碧兒一段,侯爺見了,乃深相結(jié)納,又有雨桐幾人見多兩位姊妹,自圍住了,問長問短,一時氣象,好不熱鬧!
到掌燈時分,侯爺命大排筵席與五爺接風(fēng),五爺居左次端坐,受眾人禮敬,各兄弟姐妹,皆多祝辭,五爺一一受領(lǐng),唯不見明智、薇薇師妹,心下沉思:“何獨不見這二位?“因是借還禮之時,見問惠宗:“可教我智哥,薇妹何在?“惠宗聞言,輕扯他脖領(lǐng),壓低聲道:“前番兵敗,智哥脫身,卻被侯爺逐出南疆,有張榮信使傳書,智哥見在京師,不必掛懷,至于薇妹,偶感風(fēng)寒,在次第休憩,可來日再見!“五爺聽了,驚愕非常,只因酒壯人膽,單說道:“今用人之際,智哥更兼勇略,侯爺這般做為,似有失見教!“惠宗聽他有些酒后亂語,只睜目視他:“五弟醉了!“因目視周洋,周洋會意,乃掖住五爺,連推帶搡,一并去了。
方到門口,卻見孔雀迎面而來,喚一聲:“怎的?五哥要走?“五爺本已些許迷醉,也不回她,只把眼瞅她,半晌才說:“可惜了……“孔雀追問:“五哥說得甚么?“周洋一邊拽他,一面急回:“孔師妹快別問他,他是吃醉的……“說完,一徑去了,孔雀佇在哪,呆然而立,暗嘆一聲:“他說甚么可惜,可不是說智哥?“想到這,自又思起明智,免不了添許多煩惱!
次日大早,五爺啟身碎步,因想薇薇不見,自不覺往女樓里頭去了,才近了女樓,有碧兒跳將出來:“大哥哥這般早來,要找哪位姐姐?“五爺見她淘氣,假意嗔道:“小孩家家,盡多胡謅,我如何去找甚么姐姐,不過信步至此罷了!“說畢,但轉(zhuǎn)了身,要往回走,卻不妨身后一聲:“五哥早!“這一聲鶯啼聽到耳里,恰如沐春風(fēng),沁入心脾,五爺自回首看她,不是薇薇是誰?當(dāng)下拱手禮道:“師妹好,昨兒聽亮哥說妹妹身染小恙,今兒卻恁的早?“薇薇聽他關(guān)切,也不回話,只淺笑頷首,稍頓,指碧兒說道:“五師哥有許多妹妹,偏她向著你多,昨兒晚間,孔姐姐叫撥在我屋中暫憩,小妹妹不曾少說五師哥英雄事跡!“說畢,抿嘴淺笑了,五爺聽不得就里,自生些局促,一時也說不出話來,薇薇見他羞澀模樣,自又淡淡說道:“我身子骨無妨,五師哥不必掛懷,倒是五師哥……“說這,把雙明眸看他許久,悠悠說道:“卻是消瘦了,總要做些留意才好……“五爺聽畢,越發(fā)的不安,只拱手身退:“本要看妹妹的,卻叫妹妹關(guān)照了,死罪!“說畢,只惶惶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