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長春宮門外，蘇城低聲叮囑未央：“央哥兒，切不可意氣用事?！?p> 未央點點頭，臉色陰晴不定。
一旁蘇城很是擔(dān)心，他擔(dān)心未央見太后，一言不合起沖突。
長春宮執(zhí)事太監(jiān)過來，引領(lǐng)未央進入長春宮。
見到鳳座上李太后那一刻，未央心如刀絞，娘就是被這女人活活逼死。
緩緩跪地，勉強開口：“未央見過太后?！?p> 太后打量未央半晌，才說道：“初次見你，倒也一表人才。你母之事，非哀家本意，你恨我么？”
未央慢慢搖頭，沉聲回應(yīng)：“逼死我娘之人，并非太后陛下，而是那皇位。
未央不敢怨恨太后，若非太后天恩，未央還在那冷宮度日?！?p> “你明白就好。在坤極宮蝸居二十年，今日出去，見到外面世界，可有什么感想？說來與哀家聽聽?！?p> 見太后沒有動怒，蘇城那顆心稍稍放松一點。
“回稟太后，外面與坤極宮相比，大上千百倍。要說相似之處，外面之人與未央沒有太多不同。
人之在世，總有許多枷鎖戴在身上。天地雖大，無人可隨意去留?！?p> 未央神色淡然，雖是初次來到這種場合，卻不見半點慌張。
“好一句天地雖大。傳言說你在坤極宮終日苦讀，依哀家看來，傳言不虛。
你這樣貌，像極先帝當(dāng)年。來人，賜座。哀家有幾句話叮囑你。
從今日起，你需認我為母。接下來三日，禮部會有專員陪你演禮。時間倉促，你要多上心。
登基大典就在三日之后，玄武門外舉行。
自那一日起，你便是當(dāng)今天子，九五之尊。
繼位之后，你可有什么打算要求？現(xiàn)在說與本宮，若是合理，本宮定會滿足。”
李太后說完，盯著未央，她想看看未央反應(yīng)。
不料未央臉上無喜無悲，起身再次跪下：“回稟母后，天子亦是人身，忠孝之道，天子應(yīng)為天下表率。
兒臣忠于社稷萬民，忠于大晉朝廷。太后乃兒臣之母，若無太后，哪有天子？
兒臣愿克盡孝道，讓太后安享天倫之樂。至于朝廷正事，兒臣年幼缺乏經(jīng)驗，凡事無論巨細，皆需母后助兒臣決斷。
兒臣還有兩件小事相求，望太后恩準。其一，兒臣想每月十九前去龍居寺，為兒臣生母上香。
其二，兒臣久居坤極宮，日久生情，不愿搬離。”
“你能有如此覺悟，本宮深感欣慰。本宮安排人手修繕坤極宮，未來天子寢宮，豈能破破爛爛？
至于龍居寺，為生母上香，乃是孝道，本宮不會阻攔。今日你勞累一天，早早回去休息?！?p> 待未央等人離開，李太后屏退左右。
山河社稷圖屏風(fēng)后面轉(zhuǎn)出三人，老者須發(fā)皆白，精神矍鑠。
老者左邊一人方到中年，相貌威武，氣度不凡，一看便是領(lǐng)兵大將。
老者右邊一人年齡與未央相仿，也是一身書卷氣。
白發(fā)老者乃是李太后之父，敬英侯李岳。
左邊中年人則是太后兄弟神武侯李嚴，右邊青年是李嚴之子李天風(fēng)。
待李岳和李嚴坐下，李太后開口：“司馬未央所說，你們聽得一字不漏。
天風(fēng)，你先說說。司馬未央，可是你保舉之人?！?p> 李太后看著眼前這位子侄輩，李家第三代不下數(shù)十人。
論武藝，自然是在長春宮護衛(wèi)的李蒙居首。若論文治，眼前這位李天風(fēng)當(dāng)仁不讓。
這位李嚴酒后與正室婢女所生之子，文采，心機，氣度俱是上上之選。
能在李嚴六子之中脫穎而出，實為不易。
“姑姑！皇帝駕崩之時，曾有不少人覲見父親，望李家取代司馬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天風(fēng)命人將這些欲害我李家之人統(tǒng)統(tǒng)亂棍打出，這些唯恐天下不亂不亂之輩，妄圖將我李家拖入火坑，其心可誅。”
李長風(fēng)娓娓道來，氣定神閑。
一句姑姑，讓李太后心軟下來。久居深宮之中，還從未有人這般叫她。
“天風(fēng)，王侯將相本無種，司馬家天下也是自曹家奪取而來。
換言之，曹家天下也是取自劉家。緣何我李家不能取而代之？你詳細道來?！?p> 見太后面帶笑容，李天風(fēng)膽氣更壯。
“姑姑！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曹家那時，主上連續(xù)三代皆是幼子六七歲即為，司馬家先祖連續(xù)三代都是托孤之人。
即便如此，司馬家尚且要隱忍三代方能奪權(quán)。
而我李家居高位不過十余年，一代尚且不足。
如今李家權(quán)傾朝野，卻也是樹大招風(fēng)，毀多譽少。
此時放棄膠州王等人不立，轉(zhuǎn)而扶保司馬未央這一名不見經(jīng)傳之人，本身就是一步險棋。
若能走好，足可保李家三代富貴。待形勢漸漸變化，李家后人終有登頂之日，卻非我輩所能期也。
依侄兒看來，接下來，司馬家那些諸侯王必定不服。
關(guān)西王司馬曄，膠州王司馬川之流早就身懷異心。恰好趁此時機，將他們慢慢剪除，拔掉司馬家羽翼根基。
侄兒斗膽建言，當(dāng)今丞相劉墉老邁多病，日漸昏庸?？勺寗④剜l(xiāng)養(yǎng)老，選兵部侍郎房源為相。
房源與我李家素?zé)o瓜葛，可借此平息悠悠眾口。”
待李天風(fēng)說完，太后目光轉(zhuǎn)向李嚴與李岳，見二人并無不悅。
太后開口稱贊：“父親，三弟，天風(fēng)乃吾家千里駒。李家三代有天風(fēng)，本宮死后無憂矣。
本宮心憂李家居于高位，怕出利令智昏之徒。最怕身居百尺高樓，猶不自省。
眼下天下入多事之秋，龍山那里，父親還需多加勸服，讓其出征。京城安危，三弟可要多多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