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皓急匆匆走了進來，看到遲旭說：“你和秦若晴可以走了，有什么事再聯(lián)系吧！”
遲旭看了看李明哲震驚的表情，想說什么，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能聽到他們的聲音，我仿佛擁有了上帝之眼，萬一我能蘇醒，這一段神奇的體驗恐怕也沒有人會相信……
遲旭把小秦送回了家，在路邊停下車來，雙手隨意搭在方向盤上，靜靜地思考著什么，過了一會兒，發(fā)動車子疾馳而去。
他來到了錦南家，幾年不見，周媽媽蒼老了很多，兩鬢斑白、眼角下垂，精神狀態(tài)明顯不太好，看上去很累的樣子，錦南的爸爸早早睡下了，沒有驚動他。
遲旭拿了一些營養(yǎng)品和水果進門后幫周媽媽放好，倆個人坐沙發(fā)前開始聊天。
周媽媽見到遲旭很感慨：“遲旭啊，看你越來越帥了！有沒有女朋友啊？”
遲旭有些尷尬：“還沒呢！阿姨你們身體都還好嗎？”
“不好不壞，湊合著活吧?！彼卣f，抬起手習慣性地往腦后攏了攏頭發(fā)。
遲旭聽了有些難過，氣氛有些凝重，但他還是振作了一下，抬起頭來真誠地看著周媽媽說：“阿姨，我這次來是有事要求您！”
“什么事??？我能幫得上什么呀？”周媽媽奇怪了。
“我在一家酒吧遇到一個人，長得很像錦南，他叫程天宇，我想知道您認不認識這個人?！?p> 周媽媽臉色大變：“不認識！”當即就否定了，站起身來：“遲旭，我有點累了，不是阿姨不留你，年齡大了身體不爭氣，你還是回去吧！”
遲旭輕輕嘆了口氣，并沒有站起來：“阿姨，我知道這個人跟錦南肯定是有關(guān)系。我也知道您恨文靜，但是文靜前幾天出了意外，現(xiàn)在正躺在醫(yī)院的ICU病房，一直昏迷著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周媽媽一臉震驚的樣子，難以置信地看著遲旭。
“我不知道這事跟程天宇有多大關(guān)聯(lián)，但是我知道警方的人正在暗中找他，因為錦南的關(guān)系，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他把事情搞砸，如果你能聯(lián)系上他，能幫我找到他嗎？”
周媽媽聽了，神情恍惚地跌坐在沙發(fā)上，抹起了眼淚。
“唉！”錦南重重嘆了一口氣。
周媽媽的哭聲戛然而止，驚恐地抬頭四下尋找。錦南和我也緊張起來，難道她能聽到我們？
“遲旭，你告訴我方文靜在哪家醫(yī)院，我……我想去看看她！”周媽媽驚魂未定地說。
“阿姨，還是不要了吧！”遲旭為難地說。
“你喜歡方文靜對不對！”周媽媽直白地說，“你瞞不過我，錦南的日記我也看過一些。你放心，我不會對她怎么樣，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只想親眼見證一下這個讓我一輩子恨之入骨的人，這比聽到她死了還能讓我心里舒服！”
遲旭站了起來，震驚又痛心地看著她，但最后還是點頭同意了。
當畫面黯淡下來，眼前又是無色空間的時候，我感覺這里也充滿了霧霾，無孔不入的塵埃我能看得清清楚楚，此刻我跟它們一樣，看似渺小而無足輕重，卻會讓人心生厭惡。
“文靜！你能原諒媽媽嗎？”他說。
“你應(yīng)該去問她能原諒我嗎？這么多年，是她一個人活在仇恨里，我從沒有過。如果有恨的話，也只是痛恨自己讓你丟了命?！?p> “我留了遺書的，文靜！我不想讓他們怪到你頭上去。我當時并沒有想要讓你跟我一起走，可是一見到你，我就失控了，唉……”
“錦南，我不怪你，你別再愧疚了。你應(yīng)該想想你媽媽，我覺得她并不是恨我，她只是恨她自己，你的死使她無法原諒自己，她把那種痛恨遷怒于我，是一種自我保護，可實際上并沒有什么用，那種愧疚反而會成倍增長。你如果想幫我，就想辦法讓她原諒自己?！?p> 錦南又不見了……
遲旭帶著錦南的媽媽來到了病房，一進門，周媽媽就被病床上我的樣子嚇到了。她走到我面前，彎下腰把遮擋在我額前的流海兒撥開，仔細端詳著我，確定真是我。遲旭緊緊跟在她身后，好像在防備著她一樣。
“她能聽到我說話嗎？”她回頭問遲旭。
“我不知道?！边t旭難過地說。
她想了想，俯身在我耳邊大聲說：“我這輩子都沒想到，我天天詛咒你，竟然實現(xiàn)了！這就叫報應(yīng)！”
她看到我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站直了用手指著我罵：“方文靜！你這個兇手！我要你生不如死！你給我起來！你這算什么？你現(xiàn)在根本就不痛苦！你起來！”
她想把我拉起來，結(jié)果碰掉了氧氣管，遲旭忙攔住了她，把她拉到一邊，重新把氧氣管安好，按下了緊急呼叫按扭。
當護士到來的時候，遲旭已經(jīng)把周媽媽拉到沙發(fā)旁邊。她覺得我這個樣子很不解氣，氣息難平很激動。
“媽媽！”錦南出現(xiàn)在她面前哽咽地喊了一句。
護士做了一些檢查確認一切正常以后叮囑遲旭千萬別再亂碰東西就出去了。
“媽媽，我很想你！我錯了，媽媽！”錦南試圖呼喚周媽媽。
周媽媽突然如遭雷擊一樣，身體僵硬、目瞪口呆。
她不確定地小聲問旁邊的遲旭：“遲旭，你聽到錦南的聲音沒有？他在喊我‘媽媽’！”
“是您太激動了！”遲旭淡定地說，“很晚了，我送您回家吧！您也看到了，無論再怎么恨她罵她，她也醒不過來，您就把這恨也消了吧。您還有程天宇，我不知道他和錦南倆個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想知道了，我就勸您多為活著的人考慮吧。”
說著遲旭站起身來準備送她回家，可是她不起來，卻痛哭起來。
遲旭默默地看著她哭，把紙巾盒遞給她，她邊抹眼淚邊說：“遲旭，我剛剛聽到錦南說‘我很想你！我錯了，媽媽！’我真是老了，都開始幻聽了。”
“阿姨，您一點也不老！也許這就是錦南的心聲呢！都說母子連心，他會怎么想，您一定很清楚。您也別自責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p> 周媽媽長出了一口氣，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
“如果不是錦南緊追著文靜不放，我也不會那么恨她。我看出來錦南自從認識她，整個人都不對勁了，處處跟我和你周伯伯作對、頂撞我們，我們說東他就要去做西，這是絕無僅有的事。我就想，他們決不能在一起，我不管文靜是怎樣的孩子，她跟我們毫無關(guān)系，我只知道他們在一起，只會毀了錦南！”
周媽媽深深嘆了口氣：“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沒想到錦南對那孩子那么執(zhí)著。你說說遲旭，你也應(yīng)該談過戀愛吧？哪會有人為了一個女孩子不管不顧，其他一切都不在乎呢？甚至連父母也可以不要了，這正常嗎？”
遲旭低下了頭：“阿姨，錦南的事我也有責任，您恨文靜還不如恨我呢！”
“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周媽媽奇怪地問。
“錦南一開始對文靜根本沒辦法，文靜處處躲著他，還申請調(diào)換了班級，后來我?guī)退鲋饕?，他成功了，他們才開始交往的。”
“你？”周媽媽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你這個傻孩子！你不是喜歡方文靜嗎？怎么又幫錦南追她？”
“是我懦弱了，阿姨，我也很后悔。但是時間怎么都回不去了，您對文靜恨也恨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樣了，您還放不下嗎？”
“我絕不原諒她！”周媽媽厲聲說，“遲旭，你是個好孩子，過去的事也不能怪你，都怪錦南自己拎不清。但是阿姨警告你，她如果有一天醒了，你也不要跟她在一起，她就是個掃把星，誰跟她誰倒霉！”
她站起來最后看我一眼：“你就別再醒過來禍害別人了！”
說罷轉(zhuǎn)身走出了病房。
遲旭很難過地看了我一眼，滿臉的歉意，隨后跟著周媽媽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