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xù)下了這么久的雨,已經(jīng)許久未曾見過月亮的蹤跡了。今夜的明月姣姣,高懸天際,灑下一層柔和的銀白。幾道黑色影子,趁著夜深,人們酣睡正濃之時,飛速的躍上右相府的高厚墻頭,直撲一個房間而去。
書房窗上倒影著一個側影,房內(nèi)閃耀著晦暗不明的燈火,在燈火的掩映之下,斜靠在書桌前懶散的俊美男子,半邊側臉掩埋其中,瞧不出神色,似乎已經(jīng)就著這個姿勢沉沉睡去。
房內(nèi)還飄散了絲絲血腥味道,就算是紅絲開了一點窗戶這氣味也不是這么容易散開的。
物華站在床邊,低頭瞧著紅絲幫迷糊的云書蓋好被子。云書的面色蒼白,就連嘴唇都毫無血色,近些日子因為那藥材的副作用,她時常反胃,吃不下東西,面容消瘦憔悴了不少,云書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臉,下巴越發(fā)尖了,病嬌的模樣有一種讓人憐惜的美態(tài)。淺淺的呼吸,表示出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并不是很好。
“大夫來瞧過,說是云書姐姐是吃壞了些什么東西,本就胎像不穩(wěn),身體一虛,就成這樣了。”
云書尚且還迷糊著,她也不好將她搖醒之后問她。皺了皺眉,她不大相信那大夫的話,想了想,四處望了一眼,讓紅絲將窗戶與房門關上,輕輕喚了一聲。
“秋烜?!?p> 秋烜的身影從床沿后鉆了出來。物華抬了抬下巴。“云書到底是吃了什么,怎么折騰的這么厲害?不是說沒有副作用么?”
秋烜一言不發(fā)的坐在了床沿上,閉上眼給她診治了片刻,隨后睜開后,物華只覺得他的目光銳利十足。他的目光在房間內(nèi)環(huán)視了一圈,終于落在了紅絲的身上?!霸茣袢粘赃^什么?”
被秋烜目光逼視,紅絲深吸了一口氣,不知從何地摸出了一個紅櫟木三層八角食盒。遞到了秋烜的面前。
小巧精致的八角食盒內(nèi)里什么都沒有,只隱約在食盒底下翻出些細末,應當是食物糕點的碎渣。秋烜捏在手中聞了聞?!安丶t花?!?p> “藏紅花?”物華微怔了片刻,立刻反應過來?!霸茣惨粯??”
“一般有孕之人,吃這點劑量并不會這么快就表現(xiàn)出來。只是云書不同,她服用的那種藥草與藏紅花屬性相克,只需少量便可生效。那人應當只是想要慢慢來,沒想來放這么一點劑量就會產(chǎn)生效果,這才遺留下了些線索。雖不致命,”秋烜緊蹙的眉,沒有絲毫松開的跡象?!暗驗閯┝恳呀?jīng)到了一個程度,怕是…..”
“什么?”
秋烜瞧著物華微微放大的瞳孔,輕輕嘆了一口氣避開了物華的視線?!霸茣蘸?,或許很難有孕了?!?p> 物華如同被人當頭棒喝腦中嗡鳴一聲,瞧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女子,眼中隱隱有著怒意翻騰。放在桌上手指緊握成拳?!懊咳找恍?,這到底是誰人送來的?”
紅絲猶豫了片刻,目光閃爍,不敢看向物華?!斑@、這?!?p> 物華純黑的瞳孔之中似乎醞釀著風暴,逼視著站在自己面前手足無措的紅絲?!罢l?!?p> 紅絲支支吾吾了半天,都并未說出。
“是母親送來的?”瞧見了紅絲這般態(tài)度,物華的心中已經(jīng)有數(shù),目光不禁從哪木盒上挪動到那蒼白著臉色的女子身上,云書的眉頭緊蹙,慘白虛弱的面容讓人憐惜。
此事絕非如此簡單,就算不是依文夫人所做,怕也是依文夫人默許。
物華雙眸之中波濤翻涌,右手緊握。
秋烜是一個男子,知曉這個消息或許只是覺得扼腕嘆息,但物華是個女子,知曉做一個母親是每個女子天生就有的權利,而這份權利,被人輕易剝奪而去,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紅絲?!蔽锶A低嘆一聲。
紅絲傻傻站在了床沿上,瞧向云書的目光多多少少摻雜了些同情?!笆掌鹉愕媚抗?。”物華蹙了蹙眉,“這段時間便由你來照顧云書?!?p> 想著,物華有些不放心的交代道?!叭蘸竽谠茣媲奥冻鲞@種表情,聽到?jīng)]有?!彼跉忸^上,難免話語嚴厲了一些,紅絲愧疚的垂下頭?!肮臃判?,紅絲一定辦到?!?p> 物華在房內(nèi)又靜坐了片刻,一道黑影從門外飛快的閃進,手中提著捆綁的結結實實的女子。
女子做一身清爽的男子打扮,深蘭珍繡金玟綢緞長衫,頭扎白玉冠,整個人英姿颯爽,一張足以傾倒眾生的臉此時雙眸之中恐慌之色濃厚,口中塞了一塊白布。黑影子在將女子丟垃圾般摔在地上后,便消失無蹤。
女子痛哼一聲,抬眼瞧著物華冷若冰霜似得容貌,瞳孔一縮不由打了一個冷戰(zhàn),但她還算是鎮(zhèn)定。
物華居高臨下的瞧著她,目光不善的如同瞧著一只螻蟻。也不著急問她些什么,只是側過身,瞧著秋烜?!翱伤旱玫羲樕系倪@張別人的面皮?”
秋烜摸了摸下巴,眸中含笑,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地上的女子,似乎真的在思索這個問題一般。
半晌,他伸手摸了一把,回頭瞧見物華那面無表情的臉。不由嘖嘖稱奇,“這張面皮雖說是與你一般無二,但這張皮下的人,與你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p> 物華冷冷的盯了他一眼。
秋烜頓時打住,“這人在她身上也很是下了一番功夫,為防止著張美人皮不掉,用了特殊的藥,我倒是能配出來,但這一時半刻是絕非無法完整拿下這張皮?!?p> 察覺到物華越發(fā)不耐,秋烜只好求饒。
“但是若不計后果,直接毀了這張皮,便是容易的多了。只是,若是如此,這女子的容貌怕也不保。”說著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瑩白玉瓶之中綠色液體隨著他的動作流動。
瞧著秋烜那張笑瞇瞇的臉,聽到這話,女子卻怎么都笑不出來,不由向后挪動了一下身體。
“你是在等人來救你?還是自以為身有依仗有恃無恐?”物華瞧著她眼神中毫不掩藏的不屈之色,淡淡的道?!拔冶臼窍霃哪阕熘袉柍鲂┦裁磥?,若是我能知曉到底是何人在我身后算計我,也是極好?!?p> “現(xiàn)下瞧來,那人既然能在這個時段,將你送至相府,就沒有想要讓你活著出去?!蔽锶A譏諷一笑。“又怎會讓你知曉重要事情。”
聽到這話,女子不由一怔。
“你信不信?”物華輕輕一笑,那笑容中卻散出濃濃的寒意,凍得女子打了個抖擻。女子支吾的掙扎起來,似乎有話要說。
秋烜伸手將塞在女子口中的白布條取出,女子呸呸了兩聲,活動了下酸澀的下巴。目光與物華冰冷的目光對視片刻,突然唇角勾起一個譏誚的笑容。
冷笑,她的聲音與物華有八分的相似,若無對比,還當真能讓人混淆?!叭粑覍δ銢]用,你怕是早就動手了。是吧?”
物華聽到這里,低低的笑出聲來。黑沉沉的眸子,看穿了女子強裝出的鎮(zhèn)定?!凹热荒闶沁@個答案…..”她的目光在秋烜手中的瓶子上流轉了一圈。
秋烜手中的瑩白玉瓶,在那女子驚恐的目光之中傾倒而下。物華冰冷的話語伴隨著她面上升騰起的陣陣霧氣,嘶嘶之聲不絕于耳。女子白凈的面上迅速起了一排排的紫紅塊疹,瞧來很是瘆人。
“原本,我放縱你,是想瞧瞧你到底是出于何種目地罷了,現(xiàn)下,我卻沒有那么多耐心陪你耗下去了。”
“我的臉,我的臉!!你怎么能毀了我的臉。”女子痛苦的在地上不斷打滾,發(fā)出尖銳的高呼聲。
“你得這張臉留之無用,毀了也倒干凈?!蔽锶A冷哼一聲,瞧著女子不斷在原地打滾,那目光就似在瞧個跳梁小丑般。
女子在物華的目光之下冷汗直流,尖叫被堵在了喉嚨口。她心中未免起疑,自己發(fā)出如此聲音,她都毫不畏懼竟像是將她所有心思盡數(shù)看穿了似得。
物華厭惡的撫了撫袖子,身子后傾。“你是想將人引來么?”物華冷哼一聲。“你就沒想過,今日我的人既然能輕易將你捆了來,任由我處置。你身邊暗中保護之人到底去了何處?”
女子一怔。
物華冷笑。“你不過就是一枚那人丟棄的棋子罷了,你還自視頗高?”她微微低頭,學著她先前的表情,譏諷道?!耙膊恢钦l人給你的自信?!?p> “若是你能透露出些我感興趣的事情,你得這條性命,指不定還留的下?!鼻瞥雠拥哪抗庵新杂羞t疑之色,物華袖子下的左手不著痕跡的緊握成拳。
“你想問些什么?”女子頓了片刻,口氣不善。
秋烜不由蹙了蹙眉,抬了抬袖子。淡淡的香味從他的袖間傳出,而女子在聞到那股香味后,似乎覺得面上瘙癢難耐。臉不斷的在肩膀處磨蹭著,直到臉上皮膚通紅,那紫色塊疹上冒出點點紅色,不堪入目。
女子癢的難受頓時求饒道?!拔艺f,我說,我全說?!?p> 秋烜冷哼一聲,那香味才漸漸散去。女子終于停下了不斷磨蹭的動作,這時她左臉一側有一個地方已經(jīng)褪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