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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月桃花

第十五章 飛羽寄相思 案牘出奇藥

似月桃花 關外瑛年 5043 2024-01-18 13:50:35

  完顏琮被漓月拉著上了馬,就在快疾馳回住的宅院時,他猛地停住。

  “你去瞧過她了?”

  漓月看完顏琮仿佛在看傻子,當然瞧過。自從莊子修的差不多了,他們就和張伯說過情況,找人先將他安頓過去了。這幾日,宅子中只有她們?nèi)齻€人。

  知縣衙門介入前,許多事情需要他們親歷親為,但是事情由他們接管之后,幾個人只要掌握大方向的問題就可以了,不用親自到處跑。漓月今日和寶嘉回來休息,午睡起來,漓月再去叫寶嘉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她開始發(fā)熱,甚至有些迷糊。

  她沒有下人可以支使通傳,只能先給她擦擦身子,灌點預防患病的藥湯就趕緊過來找完顏琮。

  完顏琮一路上慢慢冷靜下來,“你不要去找寶嘉,先待在我們的房間里不要動,我回去衙門找縣尉,讓他派幾個人來接寶嘉去莊子上……”

  漓月瞬間明白了完顏琮的意思,驚疑道:“你是怕我也……”

  “寶嘉不知道是因為接觸張伯還是那天去東市的事情,看來早就潛藏在她身體里了,只是今天才顯現(xiàn)出來。我們倆每天和寶嘉接觸,很難說……”完顏琮的眼波閃了閃,眉宇之間的憂愁之色仿佛更濃,“你先在房間里好好待著,我回衙門之后也找間空房待著,保護我們也是保護大家?!?p>  漓月點點頭,眼底不自覺流露出一絲傷感,“好,我聽你的?!?p>  完顏琮拉著她的手捏了又捏,怕是下一瞬便握不住了似的,“放心,這幾天我會叫他們把吃的和用的東西按時送過來?!?p>  “阿琮,你住在對面好不好,我想開一點窗就能看到你?!?p>  面對漓月的請求,完顏琮哪有不答應的份。

  完顏琮走后,漓月來到寶嘉的窗外,敲敲窗,“寶嘉,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咳咳?!蔽堇飩鱽韺毤蔚目人月暎缓缶吐牭胶苋醯穆曇魝鱽?,“能聽到?!?p>  “好,寶嘉你聽我說就行。阿琮擔心我們?nèi)齻€人現(xiàn)在可能都患了瘟癥,只是我們兩個沒有顯現(xiàn)出來。他現(xiàn)在去縣衙找人送你去莊子上,去派專人照顧你,你不要怕。我倆先留在這里觀察一陣,分開一段時間,如果沒有問題了才能出來行走?!?p>  “好,我不會給你們丟人的,咳咳,我會按時吃藥治療,你讓王爺也不要有壓力,你們……分開來要照顧好自己身體。”

  “嗯,我陪你在這等他們過來。”

  不出一刻,門口的幾匹快馬就紛沓而至,完顏琮遠遠就看到漓月在寶嘉的窗臺下面抱臂而做,這樣的漓月是無助的、是憂傷的,是她沒見過的。

  千言萬語,最后被完顏琮化成了這句話:“快回屋待著,冷?!?p>  漓月扯了扯嘴角,然后沖完顏琮喊道:“叫他們?yōu)槲覀儌湫┘埞P,再備些弓箭來。”

  完顏琮知道未來的幾日會是無聊寂寞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見去書,聽到漓月喊的話和揚起的笑容,完顏琮突然有種感覺,春天肯定會來的,冰雪即將消融。

  他馬上就會意了漓月的想法,心中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奇妙的力量,“嗯?!?p>  三天過去了,漓月已經(jīng)開始習慣自己在這間屋子的生活,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作息,按時吃飯、看書、睡覺,當然,也會按時開窗,這是她和完顏琮的約定。

  那日她讓人準備弓箭和紙筆不是心血來潮,是在窗子下思索了一會的結果。她知道自己不能和別人接觸,但是兩間房子足夠遠,開窗瞧瞧總是可以的,這樣的距離應該不會互相傳染什么。

  如果讓她與世隔絕十日也不是做不到,但要看是因為什么,現(xiàn)在她和完顏琮都可能有危險,還怎么能夠安心地躺在那等消息呢,她定然要看看他每日好不好。

  如果還想交流什么的話,當然也不必用喊的,兩個人的弓箭都不錯,將信件綁在箭羽上,射在對方窗框旁邊特意準備的草席上就可以。

  漓月開窗拿過完顏琮剛剛射過來的箭,雀躍地向窗對面的人揮揮手,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在窗邊展開信讀了起來。

  最開始的一兩天,她以為完顏琮會收到寶嘉患病的影響,又和自己分離,會萎靡?guī)滋?,盡管自己也很想去依靠他,但還是想了很多說辭去勸慰他,結果呢?

  完顏琮似乎完全沒有受到情緒上的影響,還一直說自己沒事,之前忙著安頓病患,又要考慮許多雜事,沒有時間鉆研病癥的解決之法,現(xiàn)在正好有時間可以靜下心來看看古籍,從中找找線索。

  靜下心來?真的可以嗎?反正漓月是做不到。所以她覺得完顏琮是在反過來安慰自己,怕自己擔心他。

  可是又過了兩日,漓月發(fā)現(xiàn)他還真的一直在看書,反倒是自己頻頻開窗張望對方有沒有也在關心自己。

  她問了給她送飯的人,莊子上的情況,尤其是寶嘉,聽說寶嘉發(fā)過兩次燒,喝了藥就會退燒,平時清醒狀態(tài)下精神還不錯,有空還施展幾下拳腳,被許多小孩子崇拜得不得了。

  莊子上的其他人,想張伯他們還是會反復發(fā)燒,但是沒有進一步嚴重的趨勢,年齡再大一些的,或者本來就身患疾病的,倒是相繼去了幾個。

  人們慢慢反應過來疾病的嚴重性,但是這個時候因為縣衙的人已經(jīng)做好了完全的應對之策,沒有引起恐慌。

  漓月看完完顏琮的信,心中始終無法平靜。他先是說了自己這邊沒有變化,又說了自己對寶嘉有空練習功夫的一些思考,古有五禽戲,近有八段錦,雖然練習這些不能根治病癥,但是會強健體魄,會減輕患病的程度和痛楚,這也是完顏琮一致認為寶嘉是身體好所以才病癥沒那么嚴重的原因。

  他在信中告訴漓月,他會將五禽戲和八段錦的練習方法寫好讓人給寶嘉送過去,讓她帶動身邊的人去練習,以此減輕病癥、還能增強人們的信心。

  漓月看到那里時不住地點頭,她的阿琮真是太聰明了,自己為他感到驕傲。

  另一個讓她與有榮焉的事就是完顏琮對他說,雖然在古籍中沒有看到可以利用的藥材,但是他在重新翻閱《黃帝內(nèi)經(jīng)》時注意到了身體的健康和天地之間的和諧是息息相關的,如果想要根治這個病癥,還是要找到這個病癥的源頭,它造成的果,在天地間必然有相應的因,這個“因”自然要有天敵與之相克。

  他一直追問的最開始患病的人的線索有了些眉目,聽說他還真是前不久才回來的,所以極有可能是他將誘因帶回的鹿邑。又再問詢他之前是在哪里務工,他的家人也說不清楚,又沒有同伴,相當于線索斷掉了。

  但是完顏琮還是捕捉到了,他的家人雖然說不清楚,但是知道大概的位置實在南方,完顏琮的思路便豁然開朗了。

  之前一直在用現(xiàn)有的法子去對付這個瘟癥,或者找些附近有用的藥材去添加和調(diào)整藥方,這都是因為思維被局限住了。但是既然知道這個人可能是將南方的一些毒癥帶回來了,那可能就要考慮一些南方獨有的,自己之前沒想到過的藥材了。

  他說中午剛吃完飯,正準備小憩一會的時候,一個草藥的名字就那樣降臨在他的腦子,仿佛冥冥中有神明在相助一般。完顏琮行走九州大地,他見過的東西太多,甚至都要忘記了“山木香”的存在,還是曾經(jīng)在江都等地游歷、義診時聽到的經(jīng)驗,據(jù)說這種神秘的草藥有辟邪、避瘟的功效。

  他當時研究了一下,只覺得清熱解毒的效用是有的,但是其余的,自己也沒有機會去驗證。

  現(xiàn)在回想起這味藥材,倒覺得可以一試,可是麻煩的是這味藥材在京西北路是沒有的,最近的也要在淮南東路、甚至是江南西路在能見到,需要余欽差和仇醫(yī)官派可靠的人前去宋尋些“山木香”回來試試,而且一定要快!

  漓月一邊為完顏琮的新發(fā)現(xiàn)而感到欣喜,一邊也在擔心余欽差和仇醫(yī)官的執(zhí)行能力,是不是可以順利的拿到藥材。

  等到傍晚,送飯的人再次給漓月和完顏琮帶來消息,余欽差雖然已經(jīng)和仇醫(yī)官派人出發(fā)了,但他也將這件事情稟明了圣上,認為很有可能就是宋人的一種陰謀詭計,這次瘟癥不是偶然,而是人為。

  漓月聽了這話第一反應是這個余欽差又擅作主張,明明沒有證實“山木香”有用,或者說這個瘟癥的源頭就是源自哪里,他就偏要將自己的理解報回汴梁,想法倒是挺天馬行空的,可是……會不會有點邀功心切了。

  不去思考這件事之后,漓月竟然覺得自己有點郁悶,覺得余欽差是在誤會宋的朝廷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或者是氣他主觀的認為是宋人居心叵測,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是宋人唄。

  想到回到家鄉(xiāng)可能慢慢無期,自己竟然也沒覺得難過,現(xiàn)在有完顏琮陪著,而且他們正在做更有意義的事情。

  完顏琮聽到這個消息的反應和漓月截然不同,他雖然沒有對宋人懷疑過,但他卻覺得這件事還真有可能是人為,至于始作俑者和原因,他不想妄加猜測。

  又過了兩日,漓月離原本完顏琮告訴他的“十日禁閉”就剩一半的時間了,她興奮地將自己的情形告訴了完顏琮,完顏琮卻叫她不要掉以輕心,天天這么開窗瞧他,小心沒有感染瘟癥,卻得了風寒。

  漓月小小地“哼”了一聲,將窗戶關上,卻美滋滋地將完顏琮的信摟在懷里,在床上滾個不停,她每日這樣瞧著她的夫君,她好想他啊。

  十米之隔的完顏琮又何嘗不是呢,他總是被漓月的關懷所動搖,這些天他怎么會不知道漓月一直在開窗瞧他這邊的動靜呢,只是如果自己回應的多了,漓月就會更加“變本加厲”,還不如自己忍著不開窗,漓月發(fā)現(xiàn)了規(guī)律,也能少開幾次窗。

  自己也是真的需要安靜的環(huán)境去用心看書、思考事情。他自從那日看到漓月灼灼的目光后,他就堅定了信心,也覺得肩上的擔子更重了,好在沒有辜負他的一番辛苦,終于有了點頭緒。

  果然,第二日就有好消息傳來。

  漓月和完顏琮都在納悶,就算去淮南東路也要好幾天才能趕到,更別說找到藥材再返回來,怎么說這么快就找到了“山木香”,是自己聽錯了還是他們飛過去的?

  自然都不是。送飯的人說,非常巧合,他們剛走過徐州時,就碰到了一位同樣是義診的醫(yī)女,四十多歲吧,她手中就有山木香。

  醫(yī)士確認了醫(yī)女手中的藥材確實具有山木香的特征,不敢耽擱,準備先送回來研究試藥。

  完顏琮聽著這個好消息不住地點頭,“對,如果真的有了效果,再去大規(guī)模采摘收購。”

  來人還說,那位醫(yī)女非要問詢?yōu)楹螆?zhí)著于山木香,否則不給,醫(yī)士說了實話,沒想到她聽說鹿邑有了瘟癥,不僅沒躲著兩人,反而要來助一臂之力。

  “醫(yī)女是宋人嗎?”漓月問道。

  “小的也沒見過,興許是吧?!?p>  漓月想著,若是宋人,能不能打消些余欽差對宋的敵意呢。

  余欽差應當是個好官,這段時間觀察下來,他做事雷厲風行,又處處為百姓考慮,雖然在完顏琮的事情上他可能怕?lián)熑涡☆}大做了些,也習慣將事情動不動就“上達天聽”,不負自己的欽差名號。

  漓月覺得自己的判斷大抵不會有誤,這樣的官僚在金國也許還有很多……盡管宋金兩國近年沒有交戰(zhàn),但他們始終沒有放松警惕、放下成見。

  金國的漢人很多,位高者如阿琮的母妃、如朝堂上的一些官員,當然也有許多奴仆,但說底,他們只是漢人,不是宋人,而自己的立場又不一樣。

  她也曾反問自己,如果自己不是嫁了完顏琮,她一直生活在臨安,會不會也對金人有著同樣的芥蒂呢。

  她在晚上輾轉反側,索性下了床,推開窗。

  對面屋子的燭火不知什么時候熄滅的,現(xiàn)在他每天需要看醫(yī)書,漓月也不再糾結讓他早點休息。

  而此時,對面的窗子大開著,一個人影佇立在月光下,若不是迎著月光能讓人看清他的臉,漓月真不想相信這是他的阿琮,也許別人會覺得他月白色的衣裝更顯矜貴出塵,站在那里,就宛如蒞臨人間的謫仙。

  但在漓月眼里,他瘦了,這間衣衫從前穿起來不是這樣的,這才幾天啊,就如此清瘦。

  看到漓月打開窗子,對面的完顏琮一愣,他覺得漓月是睡了的,自己每天都忙到很晚,就連遙遙相望、互傳書信這種聊寄相思的法子,自己都沒有太多時間能陪伴,只有每晚等他睡了后,自己望著她所在的方向,想象她此時有沒有翻身,是不是又踢被子了……

  看著看著,完顏琮似乎感覺到對面人心里的難過,她逆著光,自己看不真切,是不是哭了呀?

  他趕緊回到房內(nèi),拿起紙筆。

  漓月發(fā)現(xiàn)對面的人突然不見了,這人不和自己打個招呼就算了,竟然轉身走了!不會是沒看到自己吧。

  嗖——

  箭矢伴著風聲直直插進漓月床邊的草席上,漓月踮腳一摘,就看到了綁在上面的紙條,打開來一看,里面只寫著一句話,“別哭,我很好?!?p>  漓月的心此時像被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怎的,明明是一句安慰的話,她怎么比剛才情緒還激動,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對面的人更慌了,這怎么還哭得更厲害了。

  然后就見漓月也從窗邊消失了,完顏琮猜,他是給自己回信了。

  這個晚上,兩人誰也沒提要先去休息,似乎要將白天錯過的時光補回來一般,箭羽在宅院當中不停飛來飛去,若是此時有個梁上君子進來,都要誤以為自己觸動了什么機關。

  好在兩個人弓箭功夫一流,都順利的收到了來自對方的每一封信件。

  最后,還是完顏琮先撐不住了,在窗邊都打起了瞌睡,因為漓月回的那封信太長了,寫了好久。等她寫完綁好來到窗邊,就看到了完顏琮的頭側靠在窗框上的樣子,她不忍心,將這封信拆了下來,回去重新寫了一封。

  完顏琮聽到聲音笑著打開信紙,“阿琮,我困了,先去睡了?!?p>  他抬頭看向?qū)γ娴娜藘?,正在沖自己揮著手,他也揚起唇角揮揮手,等到對面關上了窗子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王爺,您怎么沒用膳呀?”

  窗外每日送飯人的聲音,完顏琮緩緩睜開眼睛,陽光從窗欞透進來,昭示著今日天氣不錯。

  這一覺睡得又香又沉,聽窗外人的意思,現(xiàn)在應該是午時了,大概是看到自己早上沒有用膳所以有此疑問吧。

  “王爺,您還好嗎?”窗外人的聲音頗為急切。

  完顏琮覺得自己要是再不說話就該被人誤會喚了瘟癥,便趕緊清清嗓子,“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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