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親?”楚望看著小廝,終于把她凌厲的目光從公文上移開了。
小廝躬著腰,疊在胸前的手不可見地抖了一抖:“是~殿下命小的向郡主報個信兒,望郡主決斷。
一陣沉默后,楚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知道了,回去吧?!?p> 小廝如獲大赦,一溜煙地跑了出去,不帶走一絲云彩。
“大人”一個來稟事的巡覓司官員此刻似乎比楚望還要氣憤:“這北蠻子定是沒安好心,大人小心啊!”
楚望閉著眼睛,悠悠地來了一句:“你們家楚大人呢?”
那官員想了一陣,隨即答道:”楚非大人該是在南門酒樓,剛剛臣碰著布令司的陸武,聽他提了一嘴?!?p> “看住你家大人,他不離開酒樓便罷了,別讓他進(jìn)宮?!背莱隽艘槐掀穼殑?,那劍與她平時用的墨色寶劍不同,這劍的劍鞘是用白玉做成。
那官員納悶地看著楚望大人霸氣側(cè)漏的揚長而去,納悶地出門去找自己家的楚非大人。
正殿上,喧鬧不堪,比過年街上買雜物的街道還要熱鬧。眾臣對著明啟指指點點,卻沒人敢真的站出來說什么。
“咳咳”龍帝打斷了底下人滔滔不絕的熱議,神色已恢復(fù)平靜,扯出一個笑容對下面的瘋子說:“楚望郡主乃我族中令院提督,二品大員,位同軍侯,本君對她,寄予厚望,還不想她嫁。”
明啟的身子彎得更低了一層:“狐族愿以北境商道和一萬虎騎為聘,郡主嫁到狐族之后,它們就是龍族的了?!?p> 底下人剛被壓著的議論,此時又沸騰了起來,北境商道,是唯一能與中令院巡物司對抗的商業(yè)樞紐。一萬白額虎騎,更是被狐帝視作珍寶,整個狐族的虎騎也不過五萬。出手這么大方,怎么算龍族好像都不會虧。
而此刻身處高位之人卻皺起了眉頭,北邊兄弟鬩墻之亂已現(xiàn)端倪,此刻這廝來代兄求親,怎么想都透著詭異。
大殿正熱鬧著,一個少年人,提著白玉寶劍,大搖大擺地走到殿內(nèi),她前腳剛踏入地那一剎,下面一片安靜。沒人敢攜帶利器來到正殿,除非這是陛下默許的。
墨衣少年拔出白玉寶劍,只見那劍出鞘的一瞬,閃出了一道金光,劍身上刻著“斬風(fēng)”二字,劍尖直指明啟,透著四分殺意,六分傲氣,明啟察覺到背后有一股徹骨的寒意,終于動了動他快要僵住的身子,轉(zhuǎn)身看去。
墨衣少年瞇縫著她那雙好看的杏眼,挑了挑手中的劍冷哼了一聲:“是你說要求親?”
明哲不知道是不是被來人的氣勢駭?shù)搅?,后背冒出了絲絲冷汗,臉上的笑意明顯有些僵持:“外臣此行,是代兄長向龍族求親?!?p> “廢話少說,不管你是替誰來的,我且告訴你,我不同意?!蹦律倌甑穆曇魤旱脴O低,卻在個大殿回響著,即使是做在最末席的,都聽得一清二楚。
軒轅展此時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他只是讓小廝傳話,讓楚望那廝想好應(yīng)對之法,誰知素來有著水晶玲瓏心的人兒,今日卻用如此直白的方法,這法子倒是比較像他能想出來的。
“不知公子是?”明啟頂著楚望灼灼的目光打量著面前的人。
“我姓楚?!?p> 明啟看著少年手里的斬風(fēng)劍,恍然大悟一般:“原來是楚非楚公子,久仰久仰,不過此事并非小家兒女之事,楚公子……”
“你的廢話真多。”楚望冷冷地道:“我來替你想個簡單的方法吧,你狐族想要娶我龍族的郡主,沒問題,打贏我,我絕不置喙。”
明啟的眉毛跳了一跳。
“狐族諸位無論是誰,贏過楚某,再談其他”楚望揚聲道。
“這……”明啟面露難色,轉(zhuǎn)身看向坐在高位之上的龍帝,此時的龍帝,正饒有興趣的玩著手里的杯子,手一揮,一個小吏呈上了狐族諸人,在宮門口被收繳的武器,一副看戲的架勢。
楚望冷笑一聲,戲虐地看著明啟:“怎么?不敢?”
此言一出,底下龍族的臣子們,都不禁在心里默默叫好。這位小殿下,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南門酒樓,楚非橫坐在窗沿上,饒有興趣地聽著手下布控司的士兵來報。半晌,他打趣道:“怎么這丫頭一干壞事,就把屎盆子往我腦袋上扣呢?我在玄珙城的名聲都快被她敗光了。”
布令司的司長此時坐在樓內(nèi),翻了一個好大的白眼:“大人莫不是想說,坊間盛傳,您是秦樓楚館的???,這種流言,也是我家大人干的?”
楚非“嘖”了一聲,把手里的酒杯丟了出去,被那位司長伸手接住:“別什么都跟你家大人學(xué),沒大沒小的?!?p> “大人”一個便衣打扮的上了樓來。
楚非一見,雙眼放出了璀璨的光芒:“怎么樣?打起來沒?”
便衣汗顏:“楚望大人如此說,狐族的人再大的臉,也不好意思不打?!?p> “打贏了幾個了?”楚非起身坐到窗沿上,半個身子都伸到了窗外。要不是知道這位大人身手不錯,此時屋內(nèi)的兩個下屬能被他危險的舉動嚇個半死。
“二十多個了?!?p> “切”楚非又躺了回去:“本指望著狐族能出個厲害的,今天好歹還能有些看點,誰知這幫人修為如此不濟,實在無趣?!?p> “大人,旬陽侯也來了?!?p> “那老頭就是個飯桶,名聲不小,但實力不濟,他打不過丫頭?!背锹N著二郎腿,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
便衣再次汗顏,手底下的人極少看到過楚望出手,所以也不太清楚那位年輕的提督大人,究竟有何實力。楚非不同,隔三差五地堵門挑釁,一朝胡鬧便要動手,樂此不疲。此時的楚非,心里正犯著嘀咕:明舒這老頭,派了這么一群榆木就想來占便宜,求親?找死罷了。
宮殿里,楚望一腳踢飛了第二十八個來挑戰(zhàn)的膿包。如果說,剛開始,這些狐族的漢子們還只是因為要完成使命,那么到后來,某些自恃有點兒能耐的,便被逼出了一些血性,不光為了使命,更加為了尊嚴(yán)。
楚望的劍,早已收回鞘中,最開始的時候,她還有興趣跟那些人斗幾招,看個熱鬧,后來,她只覺得心煩,巴不得趕緊把這些死狐貍打到閉嘴。于是乎,每人不超五招,二十八個人,便被她如此一腳一個踹飛了。
“好!”軒轅展早已坐不住,跳起來為她這小師妹喝彩,下首的臣子,雖不敢像這位大爺似的,大殿喧嘩,心里卻也暗暗竊喜,小殿下出手不多,關(guān)鍵時刻還是夠用的。這身手,這氣質(zhì),狐族的人絕對討不了好。
明啟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本來以為,簡單地提出求親便可,以他的嘴皮子,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活的說成死的,龍族絕對討不了好。如今被這廝橫插了一腳,用如此簡單粗暴的方法破了他的局,他很不開心。
一直冷眼坐在明啟后方旁觀的老爺子,看著第二十八個被楚望踹飛的漢子,默默地站起了身,今日他本就是來為二殿下保駕護(hù)航來的,本應(yīng)做一個襯著紅花的綠葉,沒想到會遇到這么荒唐的事,狐族引以為榮的勇士們,在一個渾小子面前,像是成了廢物一般。他坐不住了,也不管什么以老欺少的流言,硬著頭皮上了場,畢竟這個年輕人連自己劍都沒拔出過幾回。
“老夫君逸,封號旬陽,向楚公子請教?!闭f罷,在一個龍族小吏手中取過了自己的窄背刀,大喝一聲,向楚望砍去。
一陣凌厲的風(fēng),朝著楚望的面門劈來,吹得她的頭發(fā)像絲綢一般,在風(fēng)中飄著。楚望心里暗暗叫好,心想,打了這么久,旬陽侯這老頭子終于忍不住動了手。
楚望一改之前的橫沖直撞的打法,迅速避開了這一刀,臉上卻出現(xiàn)了異樣的笑容,笑得及其邪媚。
老頭子君逸臉上一絲詫異,這小子確實不同凡響,自己使了七成靈力,連對方的頭發(fā)絲都沒斬斷一根,身法之快,形如鬼魅。君逸正了正身,不敢再輕敵,反手握刀,再次向?qū)Ψ娇橙ァ?p> 這次這招,快得讓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刀是怎么來到楚望身邊的。
偏偏楚望看到了,不光看到了,她還用自己的白玉劍鞘擋上了一擋。劍,依舊沒出鞘,只是不同的是,這一擋,也用去了幾成靈力,畢竟這斬風(fēng)劍,楚非那廝極為喜歡,劍鞘又是白玉做的,若真是被自己弄出個口子,只怕是幾個月不得安寧。
劍鞘上,兩束玄光擋得熱鬧,晃花了周圍人的眼睛。君逸只覺胸中氣血翻涌,暗叫了聲不好,小小年紀(jì)有如此靈力。又在心下想著,如此不是辦法,本以為自己能憑著年歲,在對方身上討點好,現(xiàn)在看來,在這么斗法斗下去,指不定是誰被傷到呢。
于是,他甩了個完美的刀花,把楚望的劍削出了鞘。
楚望凌空躍起,身手接住了空中的寶劍,一個回旋,占盡地勢之利,豎直向下刺去。君逸心下一樂,想著,還是年輕了些,修為修得不錯,心思卻稚嫩了些。一個揮手用刀背擋住了劍芒,左手使足了靈力,向楚望劈去。
不料,對方根本沒想著跟自己斗法,用劍尖一撐,躍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一劍刺向自己的后背,卻不帶一絲靈力,只憑身法刺來。
君逸心里默念:“狂妄”稍一側(cè)身,用刀刃接了這一招,刀鋒與劍芒相對,聲音刺耳,且還弄出了些火花出來,底下的人都閉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兩人擦身而過。
楚望的腳尖剛一碰地,一刻不停,又回身刺去,君逸大諤,好快的身法,這小子是不會暈的嗎?大喝一聲,不給對面的小子炫耀身法的機會,以最簡單的招數(shù)劈了過去。
一個比快,一個比猛,就看誰先將誰喝退。刀劍相碰的一瞬,兩人相互彈開,楚望靠著鞋底的摩擦,輕盈地停住。君逸往后退了幾步,強支撐住心神,感覺自己的右手快被凍掉了一般,不由有一絲后怕,他自認(rèn)冰屬法術(shù)修得極好,對面的年輕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讓自己被自己的靈力反噬。
“好”一個好字從上空飄來,卻不是軒轅展喊出來的,那貨已經(jīng)被嚇懵了。是他老爹,龍帝軒轅辛喊出來的:“好好好,二位不分伯仲,好身手,好比試!”如果軒轅辛不是龍帝,他會樂呵呵地看著自己這小徒弟,把那一群臭狐貍打成肉餡,順便喝幾句彩??墒呛懿恍?,他是。所以他不能讓狐族的將軍折在龍族,尤其是在這節(jié)骨眼上。
君逸向龍帝作了一揖:“外臣輸了。”
此話一出,使節(jié)正使,明啟的臉,紅了,白了,紫了,綠了,心想自己家這傻侯爺,怎么這么實誠。
“哦?”龍帝覺得好笑,自己給了對方臺階,對方竟還不肯下:“此話怎講?”
“這位公子從后背刺向外臣的一招,并未想著取外臣性命,刺偏了一點,否則外臣定是躲不開這么快的身法。這是其一?!?p> 此言一出,楚望倒是很佩服這老頭子,比試容易,認(rèn)輸卻難,尤其是這么大歲數(shù)的老頭子。當(dāng)然,明眼人都看得清剛剛發(fā)生了什么,他若厚著臉皮不認(rèn),便正和了楚望的意,天下神族,都會由此事知道狐族修為不濟,還恬不知恥。可是他認(rèn)了,她此刻有些可惜。
“這其二嘛”君逸狡黠地看了楚望一眼:“若不是這柄劍公子用著不趁手,劍靈與公子靈力不合,外臣在第一招,便已經(jīng)輸了?!?p> 楚望自嘲地笑了,今日她的表情異常地豐富。誒呀,一不小心,被人認(rèn)出來了。
“你”明啟指著楚望:“你不是……”他沒有說下去,楚望猜他想到自己是個冒牌貨,畢竟打不過龍族世子還可以說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若是打不過一個小丫頭,那狐族人的臉真是丟到忘川河里去了。
君逸把自己的刀插回了鞘中,刀回鞘的那一剎那耳中分明地聽見了鐺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