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卷最終被朱蓉留下了。
羅恭說明不了那是什么物證,里面的內(nèi)容也確實無法與鐘清池被刺殺一案扯上什么關(guān)系,即便真有,當(dāng)著朱蓉的面,他也不能口無遮攔。
羅恭一路心情極度郁悶地回到錦衣衛(wèi)衙門,暴風(fēng)雨似地狂卷一路,差些寸草不生。
冰未本來向玉拾稟完關(guān)于林煙織的事情后,便回到了指揮司等羅恭,但見到羅恭之后,他又很快奔至北一所大院請玉拾,說指揮使大人有請。
玉拾聽著冰未用“不佳”兩個字形容羅恭的心情,她便覺得甚是不妙。
果然一踏進指使司,便重重低氣壓向人壓來,越靠近羅恭,便越讓人喘不過氣來。
冰水端上茶,便退到一旁靜候著。
玉拾行禮后,自覺地坐在羅恭下首,斟酌了幾番后,小心翼翼地問道:
“大人,畫卷沒拿到?”
羅恭陰著臉,黑沉沉的臉色似是能滴出墨來:
“拿到了,又被半路攔截了?!?p> 輕飄飄的一句話概括了羅恭帶著親兵進公主府后大敗而歸的慘況,玉拾聽得有點心驚膽顫,偷瞄一眼杵在羅恭左側(cè)的冰未,見冰未僵得跟塊木頭似的,她不禁又暗翻了半個白眼。
玉拾盡量放輕聲音地哦了聲。
然后想了又想,沒了。
羅恭等了片刻,也不見玉拾再開口問些什么,不禁斜睨于她:
“本座丟了畫卷,你就不好好安慰安慰本座?”
玉拾嘴角一抽:“大人節(jié)哀順便!”
對于玉拾的從善如流,羅恭還是頗為滿意的,可聽聽她說的叫什么話?
真是讓人不禁氣打一處來!
又瞥了眼越發(fā)不貼心的冰未,羅恭甚是不滿地輕哼了聲:
“你說林煙織是公主的情人,可確定了?”
冰未即刻道:“確定?!?p> 羅恭薄唇一抿,緊緊地成一條線,看起來又是一副快要暴風(fēng)雨的模樣。
玉拾與冰未齊齊一個對眼,心道這位爺真是大受浩英公主的刺激了。
冰未問:“大人,可要搜集一些證據(jù)?”
羅恭道:“不用,搜集到了,怕也用不上?!?p> 玉拾想著也是,那可是一國的嫡公主,林煙織要真是朱蓉的情人,那可就是磨鏡啊,皇帝能讓這種大損皇家顏面的事情見光么?
肯定不能。
在還未萌芽之際,大概便要先將之扼殺在土壤底下了。
玉拾突然靈光一現(xiàn),她試著問羅恭:
“大人,那畫卷的內(nèi)容,大人可有看過?”
羅恭抬眼瞧著玉拾,頗為意外的模樣:
“看過了?!?p> 這模樣讓玉拾氣有點不順,氣提得有點高:
“那敢問大人,畫卷里畫的可是一位男子走街竄巷地給大戶人家的夫人或小姐打磨鏡子?”
這時連城回到錦衣衛(wèi)衙門,便直接找玉拾找到指揮司里來,剛到正中的羅恭辦差處高掛著的牌扁“使司”之下的大門外,正麻煩守門的錦衣衛(wèi)兄弟通報一聲,便隱隱聽到玉拾高幾個調(diào)的聲音,這是在問羅恭的話。
只是連城聽著不禁微愣,打磨鏡子?
還未等連城想明白,守在使司門外的羅恭親兵錦衣衛(wèi)已然入內(nèi)向羅恭通報。
得到羅恭首肯入內(nèi)之后,連城大步跨進,向羅恭、玉拾行禮后,他便在羅恭的示意下坐到玉拾的下首去。
連城這個插曲絲毫不影響羅恭與玉拾的話題,他一坐下,便見羅恭頗為贊賞地向著玉拾點了點頭,顯然玉拾猜對了。
而玉拾的雙眼隨著羅恭這一點頭,瞬間如星星般亮了,更是激動得站起身:
“真是磨鏡?。 ?p> 連城聽著玉拾難掩激動的神態(tài)舉止,再愚鈍的他也察覺出好像哪里不對?
再往冰未那邊看去,見冰未素來面無表情的美臉正在一點一點龜裂,這種誠實的現(xiàn)象即時向連城傳遞了一個信息——他的感覺是對的!
羅恭看著一雙星眸褶褶生輝的玉拾,剎那間總覺得有什么堵在他心口上,堵得他胸口悶得很,不禁端正了最高統(tǒng)領(lǐng)的官架子輕斥道:
“身為一所千戶,可你看看,你這一天到晚看的都是一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書!”
玉拾突然被訓(xùn)得很是尷尬:“呵呵!”
心里則直叫囂著——您又不是我老父,管我看什么七七八八的書!
連城聽著玉拾干巴巴的呵笑,再看羅恭好像氣得牙癢癢又無奈又胸悶的神色,他卻是更糊涂了,魔鏡?
這是什么啞謎?
為什么他聽來聽去總沒能聽懂?
杵在羅恭左側(cè)的冰未早查得林煙織是朱蓉的情人,所以朱蓉是磨鏡,他并沒有什么情緒波動,只是將眼角微斜,看了看羅恭那副要吃人的神色,他不由想起之前羅恭親自出馬到花街,將即便踏進青樓大門的玉拾給抓回來時的模樣,與現(xiàn)今的神色簡直是如出一輒——嗯,大人這就是管千戶大人管上癮了。
魔鏡磨鏡……磨鏡!
浩英公主竟然是磨鏡!
待冰未瞄完羅恭的神色,那邊連城也略略繞過彎,然后震驚了。
玉拾道:“大人覺得這事,是否尚不到該上稟的時候?”
上稟,指的是將朱蓉是磨鏡一事稟報皇帝,讓皇帝自個定奪。
羅恭輕嗯一聲,又道:
“皇上讓我們查的是駙馬爺被刺殺一案,倘若公主的事情與駙馬爺之死并無干系,那便不能上稟,否則……”
否則一個弄不好,只是反惹來一身的腥。
倘若朱蓉是磨鏡一事與鐘清池之死毫無干系,那便只是純粹的皇家丑聞。
人往往知道的事情越少,命便越長,像這種皇家秘辛,更是這個道理。
玉拾摸了摸微涼的脖子,隨即想起另一事來,從袖兜里掏出兩本帳冊上前兩步,遞給羅恭:
“大人,這是程和亮說的那兩本帳冊?!?p> 羅恭接過道:“都看過了?”
玉拾道:“看過了?!?p> 羅恭隨意翻了兩頁便問:“如何?”
玉拾涼涼道:“足夠讓太子喝一壺的?!?p> 隨之,玉拾將帳冊里的問題挑了較為嚴(yán)重,且牽涉之人官職不小的幾條說了一說,聽得羅恭神色漸漸凝重,連冰未與連城也聽得不自覺放輕了呼吸,壓抑得仿佛一個不小心便能捅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