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無恙地回到程家堡,青蓮越發(fā)貪念安穩(wěn)的日子,心安理得的過起了閑適的生活來,每日只管吃喝,并盡量不再過問他們江湖是非,關(guān)于青龍教的事,她更是聽到了便繞道走開,權(quán)當(dāng)與她無關(guān),只一心等著云邵甄事了后與他回云鳳山莊,自此不用擔(dān)驚受怕,日日提心吊膽。
她幻想著以后的小日子,越發(fā)覺得妙不可言,心情大好地尋到柴房費心費力大半天,燉出了一鍋香噴噴的雞湯。既然日后云邵甄便是她的大靠山,她當(dāng)然得對他好一些,即便是憑借他救了自己的命這一點,她也該感謝一番才是。如論如何,縱使有些許討好的嫌疑,她倒是本就心甘情愿。
端著一盅雞湯出了柴房,見到有丫頭從身旁走過,忙問道:“云莊主在哪兒?”她們伸手指了指,她便道謝順著所指的方向走去,一路哼著歌,心情甚好地朝云邵甄的房間而行,剛到門口要敲門,便聽到里面似是爭吵的聲音。
“為什么,你為什么還是不愿意娶我?”
“程姑娘,婚姻乃是終生大事,不該如此兒戲?!?p> 忽然,門一下子被推開,一個年輕姑娘紅著眼睛沖了出來,差點正面撞上門口的青蓮,青蓮搖搖晃晃,好不容易才讓手中的雞湯只灑了那么一點,那姑娘已經(jīng)繞過她匆匆跑遠了。這下子進去也不是,走也不是,尷尬地伸頭朝屋內(nèi)瞧了瞧,但見云邵甄恰巧抬頭,沖她淡淡一笑,她一下子放松了,進了屋把雞湯往桌上一放,道:“那姑娘挺漂亮的,干什么拒絕人家?!?p> 云邵甄道:“她只是在賭氣,這太任性了?!毖哉Z間透著淡淡的無可奈何。
“怎么說?她是誰?”這姑娘瞧著面生,竟然好似是沒有見過的,但說話的語氣,倒好似在這程家堡不算是外人。
“她是程少主的妹妹,程疏彤?!币脖闶浅碳冶さ拇笮〗懔?。
原來,這程疏彤與他哥哥賭氣鬧脾氣,竟然吵著要嫁給云邵甄,以此來要挾擺脫兄長對她的訓(xùn)斥和管控,又或者說表達自己的憤怒和不滿,云邵甄自然不會答應(yīng)了。青搖頭蓮聽后笑道:“那姑娘好生無禮,云大哥這樣的人豈可如此隨意許諾,好多姑娘拍著隊等著嫁給云大哥呢,她并非出于真心也好意思說出口,豈不是對云大哥太不尊重了?”
再怎么和家里人吵鬧置氣,也不該把事情牽涉到一個外人身上,何況還是個身份大不簡單的外人呢?這程二小姐實在是太不知分寸了。
不過倘若云邵甄不是這么重要的身份,興許人家大小姐也不會往他身上扯了,誰知道這程二小姐的心思呢,怕是恰恰想用云邵甄的身份對家里面施壓吧,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能把一個大小姐逼到這等地步?難不成被逼婚了?所以才想找個現(xiàn)成的靠山?這么一想,其實自己和她也沒多大區(qū)別呢。
青蓮兀自嘀咕著,說完后才見云邵甄笑盈盈看著她,眼底帶著寸寸笑意,她心下一顫,轉(zhuǎn)身將桌面的雞湯推出兩分道:“云大哥,這是我為你熬的雞湯,權(quán)當(dāng)感謝你救了我的命,我現(xiàn)在什么也報答不了,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p> 云邵甄道:“我還是那句話,你若是今后少受些傷,便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哪有你這樣的人?”二人說話時,云邵甄已經(jīng)順著她的視線,坐在了桌邊,青蓮立即為他舀了一碗,推至他面前,道:“分明是對別人好的事情,倒成報答你了,好處你一樣沒有,全給別人了?!边@等狹義心腸,真擔(dān)心他日后吃虧呢。
“青蓮姑娘若是隨我回了云鳳山莊,又怎會是別人呢?”
青蓮一愣,反應(yīng)過來后臉上有些發(fā)燙,“那我便是云莊主的屬下了,任何吩咐,全憑莊主做主。”她當(dāng)即同他開了個玩笑,見他眼中淡淡的笑意,更是慌亂了。
第二日她在院中散步,竟再次撞見了那程疏彤,之前住了好幾日也沒見過這二小姐,誰知昨日一撞見,怎么哪里都是她了?青蓮頓覺尷尬,正不知該怎么打招呼或者是不打招呼,那程二小姐竟然毫無避諱地就上前來攔住她,青蓮愣愣看著她,聽她直接說道:“聽說你去過斷水崖?”
牛頭不對馬嘴,莫名其妙的開場令青蓮很是不明所以,卻依然點點頭,道:“怎么了?”這程小姐怎么回事?難不成是弄錯了對象,要把她當(dāng)情敵給辦了?她和云邵甄可是清清白白的呀,可是這又跟斷水崖有什么關(guān)系?一頭霧水都不知怎么回應(yīng)了。
程二小姐沖她一笑,揚起那嫣紅的唇角,言語清晰入耳:“你見過賀蘭陵么?”
這么敏感而特殊的名字被猛然提及,青蓮差點兒懷疑自己聽錯了,呆愣愣好半天才道:“我沒見過他?!?p> “你撒謊!”那程小姐立即就否定了她的回答,旋即微微一笑,露出胸有成竹的眼神道:“你肯定見過他。”好似她親眼瞧見過一般。
見這大小姐一臉確定,似乎十分有把握似的,青蓮心道:見鬼了,這人莫非長了天眼?她不自覺左右看看,見四下沒人,這才冷聲道:“你何以如此肯定?”
程二小姐輕笑了一聲,“那日在宅內(nèi)設(shè)宴,眾人談?wù)撊绾谓藲①R蘭陵時,你眼神很不自在,之后三哥又提及讓你畫出斷水崖的地圖,你更是支支吾吾,說的模棱兩可?!彼龑?dāng)日的情形描述一番后,言簡意賅地斷言道:“你必定認(rèn)識他,還想護著他!”
原來她那么早就已經(jīng)見過程疏彤了?也對,那一日那么多人,她不見得個個都注意到,可這程二小姐卻不同,自己家中的客人,誰面生誰面熟,還不是一眼就瞧出了區(qū)別,注意到她自然是再正常不過了,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當(dāng)時微妙的神態(tài)和變化,就那么被人暗中看進了眼里。
真正是如履薄冰,四處皆險,青蓮暗嘆自己實在是太過大意了??蛇@些都不過是程二小姐的猜測,只要沒有親眼見證,她若是不承認(rèn),別人便無論如何無法坐實這些想法。青蓮反倒有了底氣,冷笑道:“程二小姐,像賀蘭陵那種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我為何要護他,又何須護他?”青蓮冷哼一聲,道:“那種人,死了不是更好?”
這么冷冰冰的言辭果然令程小姐一愣,似被唬住,可很快,程疏彤就不管不顧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你怎么想我不管,你帶我去斷水崖可好?或者,你想法子帶我去見他。”
奇了怪了,旁人小姑娘都恨不得躲著他,膽大的如若水則恨不得能除之而后快,可這丫頭卻想要見他?青蓮古怪地看她一眼,覺得這程二小姐實在是太奇怪了,一會兒要嫁給云邵甄,一會兒要去斷水崖找賀蘭陵,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過幾番對話下來,倒是讓青蓮松了一口氣,顯然這程二小姐是個機靈狡黠,甚至有些天真爛漫的主,而并非是陰暗險惡之人,幾句話就交代了自己的目的,這令青蓮稍微不那么謹(jǐn)慎和緊張了。
程二小姐瞧著青蓮面色上全是猶豫,認(rèn)定她不大樂意,竟然妥協(xié)道:“你帶我到了那邊就行,大不了去了斷水崖,我自己去找他——”
“胡鬧!”突然一個聲音從背后響起,青蓮聞聲望去,正是程世鈞快步走過來,他冷著那張臉看著妹妹,“斷水崖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么?”
自初次相見以來,青蓮還是第一次瞧見程世鈞這副兄長的姿態(tài),帶著嚴(yán)肅和沉悶,全然不似平日里的溫和有禮,那氣場倒確有幾分冷冽,讓人心存畏懼。
程疏彤顯然是不服氣的,她立馬爭鋒相對地反駁道:“楊淑媚能去得了,我就不能去?”
“你!”程世鈞突然揚起手似要打他,“你才多大?小小年紀(jì)卻整日胡言亂語,不知輕重!你可知淑媚是如何死的?”
程二小姐哪里聽得進去,留著眼淚嘶喊道:“大哥總說是那賀蘭陵誘拐了楊淑媚,多年來一直對此難以釋懷,可我倒是覺得,興許她就是心甘情愿的呢?!痹捳f完,一巴掌終于落在她臉上,一雙白皙的臉頰瞬間變得紅腫了兩分,淚珠子也順著眼角掉了下來。
“大哥過不去楊淑媚那道坎,卻只知道拿我來出氣,我討厭你!”程疏彤哭著,轉(zhuǎn)身跑開了。
這番對話所說的信息,實在令人太過詫異了,青蓮愣愣看著程世鈞,又是一頭霧水,又是滿眼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話,都說家丑不可外揚,她應(yīng)該假裝什么都沒有看到嗎?這樣興許會讓程世鈞好過些。
“很抱歉,讓青蓮姑娘看笑話了?!背淌棱x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穩(wěn)地表達了歉疚,顯然,他不想在她這個外人面前丟臉和失態(tài)。
青蓮更是覺得受之有愧,心懷歉疚,她搖搖頭,小心翼翼道:“你妹妹她……沒關(guān)系么?”
“疏彤從小任性乖僻,嫌我們管束她太多,便纏著要嫁給云莊主,以為憑著云鳳山莊在武林中的地位,程家堡難以過問,她便能徹底遠離家中的管束。云莊主不答應(yīng)她這任性的要求,她竟又想到去斷水崖……”他嘆了一口氣,道:“她膽子太大,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那賀蘭陵又豈是跟云莊主一樣,能由著她胡鬧的?”
原來是個不知人間險惡的任性小姑娘,青蓮點頭稱是,承諾道:“我不會告訴她怎么去斷水崖,但是……”這些矛盾,還是需要她的親人與她慢慢溝通,方能徹底解決。青蓮作為一個外人,實在不該開這個口,所以最終還是閉了嘴,將想要說的話咽在了喉嚨里。
程世鈞點點頭,幾步走到?jīng)鐾ぶ凶?,一時間似乎有些出神,他的面容原本是帶著些溫潤俊朗的,此時瞧著,卻仿佛有了兩分滄桑,他的顴骨并不高,可從青蓮的角度看去,卻仿佛瞧見了他眼角下帶著淡淡黑影,或許為了這個妹妹,他已經(jīng)不止操心一兩天了,又或許,是因為方才程二小姐所提及的那個楊淑媚……
青蓮杵在原地不知該上前安慰還是悄悄離開,畢竟她與這程世鈞的交情說深肯定不深,說淺的話,當(dāng)初意外落馬被綁,人家好歹在馬場派了家丁四處搜尋,自己如今還住在人家家里,況且,他還是若水的心上人,怎么對待他,也是個頭疼的問題。
正猶豫之際,一個下人匆匆趕來,道:“敏姑娘方才落了水,少主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