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絞盡腦汁設(shè)法想要嚴肅又不冒昧地告訴程二小姐,有些事情不該是這么草率就能決定的,特別是婚姻大事,可是瞧著對方目光炯炯,眼含笑意,她一瞬間什么話都說不出口了。
誰還沒有個少女心性呢?這是她失了憶,沒準兒曾經(jīng)的自己更為瘋狂,亦不是不可能。
“啪——”殷紅霞一掌擊中了鬼娘子的肩膀,令她倒退數(shù)步,口吐鮮血,殷紅霞乘勝追擊,一刀接著一刀地劈過去,一路斬碎了無數(shù)的桌椅,木屑飛濺,鬼娘子左躲右閃,猛然間撞到在了石桌之上,痛呼之聲未出口,身子已經(jīng)先于大腦連忙滾向旁邊,石桌幾乎在她離開的那一瞬,被殷紅霞劈成了兩半。
一方窮追不舍,一方躲閃不及,鬼娘子這一次似乎在劫難逃了。
頭頂?shù)淖雷雍鋈婚g被一刀劈斷,青蓮尖叫一聲,殷紅霞冷銳的刀鋒貼著她的頭皮劃過,差點就讓她人頭落地。
“糟了!”程二小姐知曉形勢不對,嘴里嘀咕著就地一滾,瞬間離開了危險之地,青蓮卻整個人趴在地上腿軟無力,入眼能見的是殷紅霞快速移動的雙腳,而一直躲閃的鬼娘子,更在越過她的身子后滾落在地,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殷紅霞看來是下死手了。
“今日程家堡情況有些復雜,趙爺來的興許不是時候?!毖刂L廊走著的兩個人一前一后說著話,最先開口的是引路的仆人。
“噢?這話怎么說?”剛剛被下人引入的趙謙正不解何意,遠遠瞧見打斗場景,露出驚訝之色,“這是……”他正巧看見鬼娘子顫抖著站起身,短刀緊緊握在手中,眼里帶著倔強的色彩。
“賤人,最后一刀,我便讓你人頭落地?!币蠹t霞揮舞著刀鋒一躍而上,堡主夫人蘇月楠顫抖著念叨了一聲“月真”,旋即雙眼一翻,蒼白著臉暈倒了過去,被身邊眾人連忙扶住。
“娘,娘你怎么了?”程世鈞抱著母親,慌亂地去摸她的額頭,“快去叫大夫過來!”身旁一個丫頭驚慌知錯,忙不迭匆匆跑去找大夫了。
刀鋒此刻已經(jīng)劈近了鬼娘子,程堡主冷冷盯著這一幕,手中的刀柄攥得死死的,手背上青筋暴露,他心中萬般掙扎,可他還是沒有出手相助,一面是夫人的親生姐妹,一面是整個家族的榮耀和正義,他根本別無選擇。
而各路江湖朋友同樣冷冷盯著這一幕,見證著惡名昭彰的鬼娘子被殷紅霞就地正法,興許會人頭落地。
——無人上前幫她,即便是她的親人,因為她站在了道義的反面,成為了眾矢之的,即便有人心存不仁,也無法開口。
“啊——”意識到必然發(fā)生大的慘劇,青蓮把頭一埋,整個身子死死趴在了地上,生怕血跡飆到自己臉上。
忽然一聲脆響,一柄飛刀從旁而來,渾似一道閃電劃過,快得幾乎來不及反應,殷紅霞驚呼一聲連忙收手,手腕上劃過一絲血跡,她回過頭,叫道:“是誰!”
趙謙一個側(cè)身躲在了暗處,示意跟隨的下人不要吭聲,那家仆畢竟是程家堡的人,心中稍微向著鬼娘子,便果真噤聲了。
鬼娘子趁機迅速使出輕功,一步步踩著混亂的酒桌,飛躍過無數(shù)的賓客頭頂,那碧綠的衣衫隨著身姿如影飄逸,“殷紅霞,今日之恥,我蘇月真銘記在心,終有一日定會親自找到你,報了今日之仇!”
不知是出于何種原因,又許是習慣使然,她逃離之前,竟然隨手抓了一個人,可就是她隨手抓的這一個人,卻偏偏是最不相干的一個。
“我的媽呀!”趴倒在地的青蓮還沒來得及逃竄而出,那鬼娘子已經(jīng)飛躍至身前,像揪著一個麻袋一樣把她提起來,似大鵬鳥一般幾下就飛出院子遠遠逃走了。
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怎么比賀蘭陵那廝還要野蠻!青蓮心里叫苦不跌,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提來捏去,橫豎又打不過人家,因為怕死還不敢發(fā)火——這窩囊勁兒,她越想越委屈,一路被提著走得飛快,眼淚鼻涕橫流沒有停過。
“救命呀,若水——重大哥——云——??!”一支樹枝從臉上硬生生劃過,疼得她齜牙咧嘴,再說不出半句話來了。
沿著街道邊上上高高的圍墻高低而行,不知過了多久,在青蓮已經(jīng)頭暈眼花的時候,終于停了下來,眼前是一處農(nóng)家,推開門,一股塵土味兒,看來還是不怎么住人的一戶農(nóng)家。
“老實點兒?!惫砟镒影亚嗌復锩嬉煌?,不耐煩地叮囑了一句,“敢有什么動作我就砍斷你的腿。”然后在她身上點了兩下,她就動不了了。
“你干嘛抓我?”青蓮瞧著她臉上那不悅的神情,生怕波及自己,盡量小心翼翼問道,“現(xiàn)在跑了這么遠,他們也追不過來了,你就放了我吧?!?p> “放了你?”她冷笑了一聲,一邊開始從柜子里翻出衣服往身上套換,一邊說道,“我放了你,然后等著你叫人來抓我嗎?”她的動作很是迅速,身上衣服被劃出一道道痕跡,或大或小的傷口處,血跡大部分還未結(jié)痂,隨著她的動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嚇得青蓮的心也一顫跟著一顫。
說起來,這人畢竟是程家堡堡主夫人的妹妹,比起抓程家堡的人,當然抓她這個不相干的外人劃算些了,要她放了自己,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真是倒霉到家了,青蓮想明白后,改變了一下戰(zhàn)略,繼續(xù)道:“要不這樣,你……”
“砰”一聲,門開后幾個人相繼走了進來,打斷了青蓮思忖已久的話,她腦子一亂,之前想好的全忘了,這群王八蛋,青蓮繃著一張苦瓜臉,和進來的幾人大眼瞪小眼。
“途中見到你的信號就立馬趕了過來,怎么傷成這樣?”第一個說話的人虎頭虎腦,腰背雄壯,是個氣勢洶洶的人物。
“我也沒料到殷紅霞竟然直接帶人去程家堡鬧事?!惫砟镒硬林鴤谒涣艘宦暎澳芑钪鰜硪菜阄颐罅?,這個女人,我和她的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她將口中的血水吐到了地上,身子因為傷口的疼痛微微發(fā)著抖,但臉上卻沒有半分脆弱的神情。
柜子里放了藥膏,這鬼娘子也是個女中豪杰,竟然當著好幾個男人的面堂而皇之地露肩擦藥,那幾個男人也面無異色。
“我早說了殷紅霞有意為難你,這不,栽跟頭了不是?”一個手長腳長的老頭子陰陽怪氣地說著,“早叫你收斂些,你不聽,現(xiàn)在吃了虧——”
“我會讓她付出代價的?!惫砟镒訉⒁路缟弦粩n,已經(jīng)站起身來,目光中是難掩的不甘和怒氣,忽然間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目光冰冷地看向了青蓮。
“小妹,這黃毛丫頭是誰?”長得虎頭虎腦的家伙終于注意到了繃緊了臉的青蓮。
哈哈,黃毛?到底誰才是黃毛呢?青蓮心中暗罵,但為了活命,也不敢果真開口頂撞反擊,只能低著頭,裝作害怕的樣子。
“抓來的人質(zhì)。”鬼娘子冷冰冰說道。
“這小黃毛我看著怎么有點兒眼熟?”那虎大頭似乎跟青蓮杠上了,說了一句后,又走上前來,圍著她轉(zhuǎn)了一圈。青蓮吞了吞口水,被這幾人齊刷刷圍著看,那感覺,仿佛一群拿刀的屠夫在圍觀待宰的羔羊!
而嬌滴滴似她,如此惹人憐愛的青蓮,正是這羔羊。
一群不知憐香惜玉的混蛋!
“我想起來了!”那虎頭男人一個大呼,嚇得青蓮差點屁滾尿流,“這丫頭,不就是賀蘭陵身邊的那個女人么!”
天,他們怎么知道的?她也沒和他們照過面呀?而且……那天……那天……
“你……你們什么時候認出他的?”既然知道是他,那鬼娘子怎么也敢調(diào)戲他……早知道對方是誰,那你們還全都走了,對鬼娘子見死不救,這群人,腦子出問題了嗎?
“還真是她!”又一個人重復了一句,根本沒有在意青蓮說了什么。
被無視到這種地步,青蓮也是欲哭無淚了,但是……這些人,究竟是什么時候認出賀蘭陵身份的啊,青蓮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丫頭竟然還有這等來歷?”鬼娘子冷笑一聲,似乎早忘記了不久前和青蓮的一面之緣,“走吧,正巧咱們接下來要和賀蘭教主打打交道,真是天助我也,胡亂抓個人,竟然就抓到了賀蘭陵的女人?!?p> “那個……”青蓮急忙辯解道,“你們誤會了,我跟賀蘭陵不是那種關(guān)系,真的,我也是被他抓走的,好容易逃了出來?!闭嬉{賀蘭陵,至少也該去抓段青青那個小姑娘吧,跟她有什么干系?在斷水崖,她不過是一個曾經(jīng)被支使過的俘虜罷了,能指望賀蘭陵救她?果然還是應該想辦法向若水,重大哥他們求助才是。
可惜這幾個人就跟耳朵聾了一樣,無論青蓮說了什么,他們就像沒聽見似的,氣得青蓮牙癢癢,又沒有辦法,只能被捆綁著跟他們上路了,至于去哪里,她更是毫無頭緒。
“你……你們難不成要帶我去斷水崖?”賀蘭陵那家伙,應該還在臨安沒有回去吧?若是此去運氣不好遇上了尹渠,那她恐怕真的是必死無疑了。
“噢?”鬼娘子眉眼一挑,捏住了她的下巴,那手勁兒仿佛要把她的下巴捏碎一般,“這么說,你對斷水崖很是熟悉了?”
“當然不是……”青蓮忙不迭撇清關(guān)系,“我……我跟青龍教的人關(guān)系很差,特別是那個尹渠,她恨不得我去死,你們抓了我,只會順了他們的意,根本威脅不了他們分毫——”
“刷——”短刀的刀刃刺進了她耳邊的墻壁上,嚇得青蓮一下子閉了嘴,鬼娘子盯著她的眼神冷冰冰似一柄銳劍,哪里還有半分的嫵媚,因為帶了傷,她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我警告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胡言亂語胡說八道,我現(xiàn)在心情很差,不敢保證下次出手的時候,你還能完好無損?!?p> “我……我知道了……”青蓮眼淚汪汪地不停點頭,再不敢多說半句廢話了,分明是親生姐妹,這鬼娘子怎么和堡主夫人差別如此之大?
聽鬼娘子的意思,大概要不了多久,她就又要和賀蘭陵見面了,真希望那家伙不要轉(zhuǎn)身就走才好,青蓮吃不準他把自己放在了什么位置,反正肯定不會是多么重要便是了。沒準兒人家賀蘭教主一個心情不好,嫌她礙手礙腳的,解決鬼娘子的同時把她一起給殺了呢。
真是前途堪憂啊,青蓮長嘆一聲,連眼淚也只敢往肚子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