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詩人杜甫于詩《客至》中云道:
滄海自淺情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好一大詩圣!便可預知身后劉娥之事,許也是特為劉娥此時心境而作。
話說劉娥送了趙公子,本應為其脫苦難而喜,不想思及重逢之期,心內陣陣憂愁,故而愁眉深鎖,不展欣喜之色。
秀芳盡見其一顰一笑、一神一色之變,則道:“你也無須如此為情所困,倘若你與他的姻緣本前世皆定,則來日當?shù)弥胤晗渤删鞂?。?p> 劉娥靜靜地看著秀芳,細品此話,想來自己身邊至今已有三個男子同愛慕其容貌:
先有龔美青梅竹馬,卻不曾付芳心于他;后有丁謂于之兩情相悅,唯惜其命喪且不明其因;今雖與這趙天木一見如故,怎奈見之匆匆,別亦匆匆,何況身負丁謂大仇未報,長洲城亦難留,乞可因小小私情而舍公子舊仇?
無奈只得依行天命,自己終身大事暫且擱置一邊,向秀芳謝道:“今夜若不是姐姐及時將石頭推落水中,我與趙公子定將被歹徒所擒?!?p> 秀芳乍聽“石頭”一事,心內頓起陣陣狐疑,問道:“說什么推石落水?我出得房門,聞聽水聲,只以為是那通靈河畔巨石不穩(wěn),以至掉落至水,出得屋后又見那河岸人影一轉,恰又聽這外面人聲喧雜,才趁手救了你。”
劉娥一聽,“哦”了一聲,暗自思忖道:“莫非那刻還另有他人?此人又是誰呢?”
“唉!”秀芳空嘆了一聲,遂挽過劉娥的手,道:“妹妹,有些事,如今也不必多思多慮。當下要緊的,不為別的,理應為丁公子鳴冤為重,至于有些難解之事,日后定會分曉?!?p> 劉娥聽了秀芳這一番言語,暗自點了點頭,和了聲“是”。
秀芳輕放下了手,撣了撣衣衫上的灰,操起衣袖,囑咐道:“如今你我雖出牢籠,不過我還有一事要囑托于你?!?p> “姐姐請講?!?p> 此刻,秋風一陣,仍似熱火拂面,雖至初秋,卻暑氣未退,雖說如此炎熱天氣,那旁已有落葉飄零,秀芳正借這繽紛落葉,道:“秋風蕭瑟,落葉似殘人,當今天下初定,常聽人言,尚有前朝余孽未盡,便是身在紅塵俗世,未出嫁前,你我也當謹記志守清白?!?p> “姐姐所言極是?!眲⒍饝馈?p> 秀芳、劉娥二人一同從后門慢步行至正堂,秀芳一邊低聲說著:“常言道‘女兒清白最為先’,既身為女兒身,當好生顧及顏面,若不知三綱五常,非恪守三從四德,此生活在世上皆兮枉然!”
“姐姐是怕我對風塵男子見之愛之么?”劉娥試問道。
秀芳聽后,見其已曉其中意思,便言盡于此,不覺到了堂門前,叮囑道:“快四更天了,早些寢臥,明日尚要趕路?!?p> 劉娥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二人這便小心地進了屋去,因著怕燈火耀眼,故不曾點起火燭,只進了房門,脫了衣裳,一同就寢了。
卻說劉娥側臥床榻,一時并未睡去,只聽更鼓已敲四下,睡眼惺忪,朦朧間,恍惚頭戴鳳冠,身著霞帔,只手撐頭,獨坐小葉紫檀圓凳上醒來,只見身處一座奢華至極的陌生宮殿一隅,睡在云霧繚繞,空氣中似有百花之香,又夾濃酒之味,聞殿外仙樂裊裊。
劉娥尋其聲,訪其味,信步而出,不覺來到一花園之內,則見遠處亭中有眾女子尋歡作樂,待要近前垂詢問些事宜,又擔心傷其雅興,到時尷尬便止住了腳步。
正要離開之際,只見那旁亭內下來一女子,叫住了她,問道:“來人可是劉娥劉姑娘?”
劉娥聽后,緩緩轉過身去,細細打量此人,只見其容貌,于神色之間猶似自己,再觀其言行舉止,又兼有李德妃之風,比凡塵女子,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見其手持龍鳳雙蟠獨山玉如意,上著如意云紋衫,下束十二破留仙長裙,外穿白玉蘭散花紗衣,肩披八團喜相逢厚錦鑲銀鼠皮披風,頭戴珠冠壓鬢雙齊,發(fā)間共插七七四十九支金鳳鑲紅珊瑚珠釵,還有約三十有余的大小釵環(huán),腰若細柳,肩若削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劉娥見了,竟怔住,稀奇竟有此等脫俗美麗的人兒!想來人人稱贊自己美貌舉世無雙,今比之更是自愧不如。
“來者可是劉娥?”這女子復問道。
劉娥這才想起面前女子所問之語,諾諾答道:“是,奴家確名喚劉娥。不知姑娘是?”
“吾本居九重天上,仙家浮幻瑤池之內,忘憂享倫宮中,掌唐宋兩朝癡男怨女,愛恨情仇,管此兩朝薄幸妄為之男女亡魂者,黎山老母駕下點彤仙子是也。”
劉娥一聽,忙著行禮:“原來是點彤仙姑,適才這廂多有冒犯,望乞恕罪?!?p> “也罷,”那仙子又道:“此處本是忘憂享倫宮中后花園,你既來此,可是與此處有緣,我便領你四下觀賞一番如何?”
劉娥聽后,心中惶恐不已,忙推辭道:“既是仙家圣地,民女怎敢無端覽遍?”
“姑娘也必有所不知,昨日家?guī)熐皝韲诟?,今日將有貴客至此,要我等好生招待,本座也曾巡查凡史仙策,也有一樁蹊蹺奇事需汝破化。這也是你的造化福分,有緣先知天機,游賞一遍又有何妨?”
劉娥聽得此話,竟是半知半解,想來此刻若是再推辭已是不恭,只得應道:“既是仙家如此盛情相邀,劉娥卻之不恭,這便勞駕仙姑引路了?!?p> “隨我來?!秉c彤仙子從容淡定地言道。
劉娥跟在其身后,二人繞開亭子,避亭內女子視線,則繞綠堤,拂柳絲,穿過花徑①,來在花園后門,從后門而出,過宮廷長巷,約莫走了一兩個時辰,來在群殿宮門外,只見其宮門上匾額金刻“北宋寡情宮”五字。
劉娥抬頭一見,是北宋二字,不免觸動情絲,駐足于此,問道:“仙姑可否領民女進去一觀?”
那點彤仙子默不作聲,低頭思忖了一會兒,方才同意讓劉娥進去,順便道:“我與你只觀片刻,便要出來,若是被他人知曉,你亦吃罪不起。”
劉娥見其允準,這便行禮謝過。
話說進去后又發(fā)生何事,請看下回分解!
池瞑居士
注釋: ?、倮@綠堤,拂柳絲,穿過花徑:語出越劇《紅樓夢》中《葬花》一折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