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時碧云也上得樓來，見姑娘早已收拾妥當(dāng)，細(xì)細(xì)打量了劉娥全身，發(fā)出一聲驚嘆：“姑娘這身裝束，倒真像是畫中人物，標(biāo)致萬分，今兒奴婢可算是見著真人了?！?p> “這剛起則聽你這丫頭貧嘴！”劉娥顯是嬌氣，想想多少人贊她美貌，然則這副容貌之下掩藏多少辛酸無奈，卻無人能知。
“姑娘，天色尚早，天還未亮，怎的這會兒子就要去秀芳姑娘處么？”碧云問道。
劉娥“嗯”了一聲：“自然。昨兒既是答應(yīng)了秀芳姐姐，自是不可食言，拜見夫人，若是去了遲了些，又要惹得多少人訛傳，早些過去，自是穩(wěn)妥些?！?p> 碧云明白了劉娥所想，只道：“那奴婢二人一同陪姑娘去罷?！?p> 這碧云的提議，不想又被劉娥否決：“不必，你同我去就好，兩個人跟著，難免有些在眾人面前顯擺自己威風(fēng)，何況碧霞年幼，該說與不該說的，能知道甚么？還是讓她留守儲鳳臺，備些早茶糕點(diǎn)，回頭再想用便是。”
一旁的碧霞一聽此言，很是歡喜，自己本就想著躲懶不愿去，聽見劉娥這樣說，果然遂了自己心愿，趁碧云不曾反駁，忙謝了恩：“奴婢遵命，姑娘可要早去早回?！?p> 其實(shí)，碧云何嘗不知碧霞意欲偷懶，只是不曾言明，只是在旁說道：“既然如此，妹妹可要好生看守儲鳳臺，若是哪個主子來了，可莫要懈怠才是?！?p> 碧霞知道她語中所指，忙道了聲“明白”。
“姑娘，咱們走罷?！北淘频?。
“嗯?！眲⒍疬@才在碧云的攙扶下，慢慢走出了儲鳳臺。
卻說碧霞見劉娥去后，一一將儲鳳臺內(nèi)的事情做完，可贊她小小年紀(jì)竟能如此細(xì)致侍奉左右，倒水、灑掃、焚香、備飯，應(yīng)盡之事一一做罷，才略歪在門口歇息，候著儲鳳臺，以免有人前來。
再說那劉娥與碧云走在那通往松鶴居的小道上，因著冬至天寒更甚，二人皆不免有些打起哆嗦。那碧云倒還好，可是劉娥身上倍覺寒冷，想她自幼蜀地長大，又在南方住了多年，怎禁得北方如此寒冷，身上更加打起了寒顫，忙用著雙手緊搓起來。
“我只說是北方冬天天寒，卻不想冰冷至極?！眲⒍痤濐澪∥〉恼f道。
“姑娘初來汴京過這第一個冬日，自然感覺寒冷。若是多住上幾年，可是好多了，而今氣溫剛降，可還算不得冷的?！北淘拼鸬?。
劉娥一聽，有些嚇住，問道：“常聞人言，這北方家家戶戶冬日有炕取暖，而我那儲鳳臺卻無，過些時日，可教我如何呢！”
“姑娘怕這些作甚。咱們儲鳳臺冬日有蒼松遮蔽取暖，夏日有翠竹遮陽納涼，亦不覺有多冷。何況王府之中，也只有殿下的宏祉堂和姑娘的儲鳳臺，地下常年有溫泉供應(yīng)，溫泉熱水正蒸向上，便是再不濟(jì)，還有爐子可生，姑娘不必?fù)?dān)心?！北淘菩χ鸬?。
“溫泉？”劉娥聽著有些詫異。
“咱們儲鳳臺地下正是由府外引進(jìn)的溫泉水，那泉水冬暖夏涼，姑娘哪日若是冷了，奴婢立刻吩咐他們滿上泉水，”劉娥這下才又知道儲鳳臺一好處來，深覺王爺為著自己費(fèi)盡了心思，又聽碧云言道，“如此做法，都是效仿宮里的，皇親國戚里，皆只有王爺同王妃配享這般優(yōu)遇，縱是秦國夫人那里，也無此等殊榮。”
“我能受此等福氣，皆是王爺恩賜，他待我情深，怕是我終生不能辜負(fù)了?！眲⒍鹫f著話時，心里卻感到一陣暖氣上頭。
“倒也難為姑娘，這么早就起身拜見秦國夫人，若換作王爺，定是舍不得的?！?p> 劉娥一聽，忙讓她住口：“夫人乃是殿下乳母，豈容你這般詆毀，以后可莫要胡說了。”
碧云聽這一聲呵斥，才不敢言語。
主婢二人小心地走在這泥濘路上，那路已被寒霜動得硬邦邦的，又是摸黑前進(jìn)，極是行路難矣！
正走著，不覺已到了松鶴居外，又觀四處屋里，都無燈光，只有松鶴居中燃著燈火。劉娥看這般樣子，自然知道為著何因：“想必是秀芳姐姐早已起身，在守房等我，”又轉(zhuǎn)而吩咐了碧云，“快去叫叫門看。”
里頭黎繠出來開了門，見是劉娥，忙迎了她進(jìn)去。到了秀芳寢室，但見她衣裳還未穿好，還在戴著珠寶，聽見動靜，知道來者是誰，一面專心地插著發(fā)簪鈿子，口中又言：“天還這般早，不想妹妹竟來了?！?p> “姐姐昨日特地囑咐我早些，我自然不可忘懷，拜見秦國夫人，自然也不能怠慢了去，故而來得早些，總是好的?！眲⒍鹧缘馈?p> 正巧這時聽那打更的又敲得五更，秀芳也戴好了珠寶首飾。打量了一下劉娥身上衣服，不禁嘖嘖贊嘆：“妹妹今日一身衣裳，可見是悉心挑得，身上珠翠、衣物，都是如此相得益彰，真是用心了?！?p> “哪里，我初次拜見秦國夫人，也不知道夫人喜好如何，只是馬馬虎虎穿了?！?p> “妹妹是馬馬虎虎的穿了，那咱們這般人哪有什么衣物配了？”秀芳同她說笑一陣，才喚進(jìn)黎繠穿上了衣裳。
那姊妹二人見天還為亮，只在客堂中閑話幾句起來。
“今日拜見夫人，妹妹可要仔細(xì)些?！?p> “哦？怎的？”劉娥有些不解地問道。
“妹妹不知，”秀芳正欲說時，見黎繠、碧云都在一旁，則又支開她二人，才說與劉娥，“雖說夫人素日篤信佛法，近日卻不知怎的，時常是喜怒多變，怕的又有賤蹄子從中挑唆，倒讓妹妹為難?！?p> “想必夫人上了年紀(jì)，這我倒是能夠擔(dān)待。”
“妹妹也勿自擾，縱使那幾個蹄子忘恩負(fù)義，辜負(fù)咱從前教舞習(xí)歌，也有姐姐這些日子辛勤侍奉夫人左右，以你我的情誼，自然是要幫襯妹妹的?！毙惴夹÷暤卣f與劉娥。
……
這時候，黎繠進(jìn)來稟道：“姑娘，天已微微放亮，可要前往？”
劉娥、秀芳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只聽秀芳吩咐：“那便去罷。”
兩人這才同黎繠去往秦國夫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