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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穆的鐘聲穿過層層云霄。
金黃色的柳枝在湖畔依依飄蕩。
胤禛一襲素色長袍,只身來到了少林寺的寺門外。
抬頭眺望,郁郁蔥蔥的大樹包裹著寺內(nèi)一座高聳入云的寶塔,有一種說不出的莊嚴圣神。
門前有個十一二歲的小沙彌正在掃地。
胤禛沉下心來,上前笑著道:“小師傅,麻煩你通報一下,我想入寺拜師學藝!”
小沙彌念了聲佛號,天真地搖了搖頭,高聲回答:“施主,本寺不收外來弟子?!?p> “為什么?”胤禛不解。
“除非你跟我一樣,剃度為僧,這里是修佛參禪之處,施主若想拜師學藝,請另尋他處?!?p> 胤禛怔了怔,定定地道:“我遠道而來,不見到你們主持我是不會死心的,還望小師傅通報一聲?!?p> 小沙彌見他神色頑固,似是不肯罷休的樣子,只好無奈地耷拉下腦袋:“好吧,請施主稍后?!?p> 胤禛靜立在原地,等了一刻鐘之后,小沙彌才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主持說了,本寺要閉門禮佛,不收弟子?!?p> “我要見你們主持?!?p> “施主,不要再為難小僧了,還是請回吧!”小沙彌傳完話,轉(zhuǎn)過身,一溜煙的往寺里跑去,連掃地的笤帚都被他棄之腦后。
胤禛呆在原地,半響動彈不得,許久之后,他雙腿一曲,直直地跪了下來。
他一動不動地跪在了寺廟外。
傍晚的時候,小沙彌又慢吞吞的走了出來,倚著大樹,優(yōu)哉游哉的啃著饅頭。
胤禛急聲道:“在下潛心習武,亦愿受佛法教誨,還望貴寺收容。”
小沙彌嘆息一聲:“施主,凡事勉強不得,你這又是何苦呢?”
胤禛咬了咬牙,沉聲道:“我會一直跪在這里,以示誠心?!?p> 他果然說到做到,一直跪到了第二天早上。
小沙彌見他不肯放棄,只得再度稟明主持方丈。
“師傅,那個人一直跪在寺外,不肯離去。弟子已經(jīng)跟他說明,本寺不收弟子,要閉門禮佛,可他還是不走。”
端坐在蒲團上閉目誦經(jīng)的了塵大師緩緩睜開了眼睛,雙手合十,淡漠地道:“既已說明,就隨他去吧,不必理會!”
“哦!”小沙彌撓了撓后腦勺,似是有些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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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一行人此時也正在少林寺里落腳。
從呂四娘口中青鸞得知,原來少林寺的了塵大師、太華寺的白眉師伯,還有慈云觀的妙華師太原是同門師兄妹,后來因為種種變故,師門被滅,三人也都看破了紅塵,遁入了空門。
后院的廂房里,青鸞手握書卷,陷入了沉思。
這一個月來,白眉師伯和了塵大師一直在秘密地計劃著什么,他們要做什么,青鸞不得而知,大師姐似乎也不曉得其中緣由,只是,白眉師伯下了命令,她們不能出寺,只能呆在后院的廂房里。
正午的時候,呂四娘提著飯菜走了進來,看到師妹坐在窗前發(fā)呆,不由得問:“你在想什么呢?”
青鸞搖搖頭,悵然地道:“我們已經(jīng)在這里呆了一個多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到藍齊兒?!?p> 呂四娘黯然:“藍齊兒落在官府手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再這樣躲下來,何時才能救回藍齊兒,我們還有什么臉面回山見師傅?!”
兩個人相顧無言,就在這時,曾靜師兄大步走了進來。
“情勢不妙。”他一進門就說:“必須馬上離開這里,官府的人找到我們了。”
“什么?”呂四娘震驚地起身。
曾靜急聲道:“上一次在雪地上跟我們交手的那個人,他現(xiàn)在就在寺廟外,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看,他八成是沖著我們來的?!?p> 青鸞想起了雪屋里那個身受重傷的男子,是他嗎?
烈日炎炎的午后,青鸞和呂四娘悄悄來到了寺廟的門口。
青鸞看到了胤禛,他一動不動地跪在門口,日光將他的影子拉扯在地上,他面容憔悴,嘴唇干白,可眼底的光芒確是清明而堅定的。
呂四娘忍不住嗤笑一聲,喃喃自語:“他怎么會跪在這里?看他這狼狽的樣子可不像是來抓人的?!?p> 青鸞連忙點頭:“是啊,他分明就是有求于人,才會長跪不起?!?p> “可是,他為什么要跪在這里?莫非他想入寺為僧?”
“師姐,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暫且不要慌,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后來,青鸞才得知,胤禛是前來拜師學藝的,他已經(jīng)在門口跪了兩天兩夜,青鸞心下不忍,送了點飯菜和茶水,端到他的面前,可胤禛一直閉著眼睛,沒有理會她。
到了第三天中午,青鸞又來了,她將一杯茶放在胤禛跟前,輕聲道:“公子,你還是走吧,別在這里受苦了?!?p> 胤禛并不看她,平漠的聲音卻慢慢溢出唇角:“人生處處是苦,何處不苦,跪在這里是苦,走了還是苦,那又何必走呢?”
青鸞垂下頭,澀聲道:“方丈大師是不會留你的,你跪在這里又有什么用呢?”
胤禛猛地睜開了眼睛,扭過頭望著青鸞。
青鸞也正憐惜的望著他。
“是你?!必范G的眼神變了變,有一絲迷惘,也有一絲虛弱,他呆呆地凝視她,許久之后,硬聲道:“我是不會走的?!闭Z畢,又閉下了眼睛。
青鸞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堅持,她看得出他現(xiàn)在很虛弱,她想幫他,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
入夜的時候,呂四娘見青鸞提著食盒從門外走了進來,便猜到她是出去給那個人送飯去了。
看著師妹悶悶不樂的樣子,呂四娘打趣道:“我不相信像他那樣的公子哥能撐得了多久,讓他跪在門外殺殺他的銳氣也好?!?p> 青鸞搖搖頭:“他不會放棄的,我在他臉上看到了的一種從未見過的堅毅和決心,這種力量很大,他會一直跪在那里,直到師叔愿意收留他為止?!?p> 呂四娘笑了笑:“怎么,你同情他了?!?p> 青鸞再度搖頭:“我不是同情他,我只是想起了師傅說的話,人生的痛苦都是來自于過分的執(zhí)著,舍得,舍得,能舍才能得?。 ?p> “那你呢?你舍得嗎?”呂四娘追問。
青鸞不解地望著她,呂四娘走到她跟前,看著她的眼睛:“你舍得放下你心里的那個人嗎?”
“既然已經(jīng)不屬于我了,我早就舍下了。”
“你嘴上說的硬,可是我看得出來,你并未真正放下?!?p> “師姐,我?”青鸞企圖辯解些什么??墒菂嗡哪飬s笑著沖她搖搖頭:“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人生在世,總有一些放不下的事情,既然放不下,那就藏在心里,何苦要逼迫自己去放下。”
“我不知道師姐心里有沒有放不下的人和往事,但是,我現(xiàn)在真的已經(jīng)放下了,我不會再沉溺在過去的痛苦中,我要好好地過以后的日子?!鼻帑[由衷地感慨。
“能放下固然是件好事,師妹,我為你高興?!眳嗡哪锱牧伺男熋玫募绨颍瑑扇讼嘁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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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到了第四天,夜深人靜的時候,饑寒交迫的胤禛終于支撐不住了,他兩眼一黑,暈倒在少林寺的寺門外。
寺門在夜幕下打開,身披袈裟的了塵大師緩緩走了出來,看著倒在地上的胤禛,嘆息著搖搖頭。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既然施主有如此堅硬的決心,本寺豈有再拒之理,老衲就收你為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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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清晨。
青鸞守了他一宿,趴在他的床邊睡著了。
胤禛伸出手輕觸她柔嫩的臉龐。
感覺到了異樣的觸碰,青鸞肩膀抖動了一下,在迷迷糊糊中醒了過來,她睜著一雙清瑩欲滴的眸子,呆呆地看著胤禛,胤禛也正專注的凝視她,兩個人的目光糾纏在一起。
青鸞臉一紅,縮著肩膀坐起身來,離開了對方的觸碰。
胤禛的手指在半空中頓了頓,遲緩地垂落了下去。
他笑了笑,不覺間有些尷尬和不自在,輕聲問:“是你一直在照顧我?”
青鸞無聲地點頭。
他看著她,又道:“在下阿正,敢問姑娘芳名?
這是他第二次問她的名字,她并不敢正眼瞧他,卻也紅著臉小聲回答:“我叫青鸞。”
“青鸞……”他喃喃地重復了一遍,看著她,不由得眼神又癡了。是的,筱蝶已經(jīng)死了,眼前的這個女子和筱蝶生的一模一樣,連性格也一樣的溫柔細膩,只是,她真的不是筱蝶。
胤禛感到了一種深沉的痛苦和無力。
“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她關切地問。
他點點頭,她笑了笑,起身離去。
剛走到門口,那個名叫“智空”的小沙彌突然沖了進來,跑到了胤禛跟前,大喊道:“施主,你醒了,我?guī)煾狄娔?。?p> 青鸞回過頭望著胤禛:“我聽說,了塵大師已經(jīng)答應收你為徒了!”
胤禛一驚,隨即面露喜色,撩開被子下了床,就要往外沖去,誰知剛跑了兩步,就覺得頭暈目眩,幾欲栽倒。
青鸞上前扶住他,勸道:“你現(xiàn)在身子還很虛弱,不要太著急了,吃點東西再去,我給你拿吃的,你等著?!?p> 胤禛點點頭,感激地望著青鸞離去的背影。
小沙彌調(diào)皮地沖胤禛吐了吐舌頭,也跟著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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