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再次相視而笑,互相攙扶著彼此,一瘸一拐的走到堤岸邊上。
夜風銳利,充滿海洋的氣息。一輪圓月掛在清朗的夜空中,顯得碩大無朋。
兩人嬉笑、互相打鬧,這一幕幕都被月光下浮在海面上的倒影記錄著。
這是一艘三桅木制帆船,底尖上闊,首昂艉高,船艏和舷側(cè)有光滑的鯉魚浮雕,后部有鯉魚彩繪,艉部板上方繪有魚躍龍門的鯉魚。船殼部分,則采用三層薄板疊合而成,且船艙與船艙之間用隔艙板嚴密分開。(當艙區(qū)破損進水時,船仍然保持有相當?shù)母×?,不致沉沒。)
“你先上,還是我先上?”納烏看出了阿布的心思。
“還是你先來吧!”
“好!”
“不,應當我先!”阿布搶先一步。
兩人幾乎同時上了船,他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在甲板上,竟堆放了不少盆栽。這些盆栽早已凋零,但從硬質(zhì)土壤的味道不難分辨出:生姜、檸檬、泡菜、酸菜的味道仍然彌漫其中。
“你知道水源從哪里來嗎?”納烏饒有興致的問道。
“當然是天上下的雨啦!”
“沒錯!”納烏贊同。
接著,他們看著碩大的船帆,各自陷入了沉思。
前桅和主桅掛橫帆,后桅掛三角縱帆,亞麻布材質(zhì),帆篷面上帶著撐條,相當于筋的加固作用。并且,它們分別用橫桅索和支索拉緊,以防風帆隨意擺動,這便是船只能夠在暴風雨中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
“你的船有三個桅桿,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風力。雖然,這種帆升起來費力,但卻擁有極高的受風效率!”納烏如是說道。
“是的。跟書上記載的一模一樣。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展示所謂的‘八面風了’!”
“阿布,我有一點要提醒你?!彼目跉忸H為嚴肅。“在這個大海上:任何情況千變?nèi)f化,瞬息萬變,絕對不能以書上記載的為準?!?p> “知道了!我只是感覺有些莫名的興奮!”說完,阿布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喂!你還說我穿著這么厚的衣服像個瘋子一樣,這不,你就感冒了!”
“一定是有人偷偷罵我了!”阿布浧浧鼻涕,抹在褲子上?!霸僬f了!冷又怎么樣?只要抱著它,就不會感覺到冷了!”他環(huán)抱著桅桿,就像一只樹袋熊一樣,不肯撒手。
納烏搖搖頭笑了,他笑起來時顴骨更寬,牙齦更加明顯?!斑@是什么呢?”他把注意力放在一個蓋有紅布的凸躍式直管形狀物上,并迫不及待的掀開了。
是大炮!
底部有兩個轱轆,紡錘形結(jié)構(gòu),從炮口到炮尾逐漸加粗,在炮身的重心處兩側(cè)有圓柱型的炮耳。
“這不是人稱‘神威將軍’的紅夷大炮嗎?”阿布一眼認了出來。
“是??!看這個樣子好像廢棄很久了,沒想到,火藥味還這么重!”他擦拭掉上面的塵屑,并試圖伸手鉤出炮管里沒有燃燒完全的碎布?!霸懔耍 彼蝗粺o預警的喊道。
“怎么了?”阿布問。
“我得趕在店鋪關(guān)門之前,買好遠航的必備用品啊!”
他隨即沿著繩梯,翻下船身,嘴里不停念叨著:剪子、淡水、蔬菜種子、預防壞血病等,但看著手中的為數(shù)不多的錢幣,眉頭緊皺,加快腳步...
阿布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面露難色。轉(zhuǎn)頭,他卻開心地走進船艙。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是一塊匾,它被裱在進入船艙的正視位置上,裱框上還鑲刻了一圈金絲紋龍,這讓這八個字看起來十分矚目、熠熠生輝。
吊床,用漁網(wǎng)所制,栓繩的頭尾兩端上浸有白色藥液的痕跡,這是用來防范螞蟻、蜘蛛、蜈蚣等蟲子爬進床中的巧思。
船窗,月光從外面映進船艙,顯得無比透亮,阿布還意外地發(fā)現(xiàn)木格窗上涂抹著一層細細的、乳白色粉末。
這應該就是既能擋風遮雨,又能保證船艙透亮的蚌粉吧?!他心中暗自忖量。
除此之外,阿布在船艙內(nèi)部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任何一件像樣的寶貝。他看上去有些失落,回頭,看著牌匾上的字,若有所思地走出船艙。
阿布來到舵樓,這里供奉著一個偌大的神龕。
丹鳳眼、葉繡眉、頭頂流蘇珠帽,手挽令牌,端莊坐在神龕上。乍一看,甚是幽目迷離,宛如尊權(quán)之影。她,不是普通女人。她可是明代船工、海員、旅客、商人和漁民共同信奉的神祗,人稱“天上圣母”的媽祖娘娘。并且,在神龕的左右兩邊還有一副對聯(lián)加持。
左聯(lián):弘仁普濟福佑群生。右聯(lián):護國庇民妙靈昭應。橫批:神昭海表。
阿布逛完了舵樓,下意識地望瞭望臺,他心里想:沿著繩梯上去,可以一覽整船的風景吧!或者在繩梯沒發(fā)明之前,像是書上所介紹的一樣,沿著橫桅索,像猴子一樣光著雙腳,向上攀爬,應該也能上去吧!他自知自己不是這一塊料,便走到船圈中央。
紅色烤漆,與船身顏色雷同,從上面被摩擦、銹跡斑斑的痕跡來看,這個船舵似乎在訴說一段暴風驟雨、砥礪前行的故事。
這就是船舵嗎?可以支配一切的船舵嗎?
可是,我還沒有真正的使用過它,船員的性命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真的能擔當嗎?
不!既然身為船長,就算是地獄火海,我也無法退縮...
他深呼吸一口氣,把手放在握柄上,順時針打上一圈,船舵開始旋轉(zhuǎn),仿佛整個海盜世界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一般。
他看著飛速旋轉(zhuǎn)的船舵,咧嘴,癡癡的笑著。
“哎呀!誰???!”一個拖鞋莫名砸了過來,砸到他的頭,恰好落在腳邊。“這不是我的鞋嗎?!”他自問道。
扭頭,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一個短發(fā)女子,側(cè)身,歪著腦袋,匍匐在船檐上。
“我躲在這里觀察你好一陣子了。怎么?你有了新歡就不理我了嗎?!”她慵懶的伸著腰。
“......嘿!米娜?。?!”他的臉上是洋溢不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