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康娃，你好好說說今天你和你娘都出了什么事？”老婆子用一只手去拉著哥哥，生怕他跑了一樣。
哥哥已經(jīng)習慣了，也沒有逃跑的意思，就懶懶回道:“啊婆，我都說了呀，你到底要問什么呢？”
哥哥的不耐煩有些激怒了老婆子，她的聲音比剛才更生硬了，有些怒氣地說道:“你說你娘今天摔倒呢？”
“是啊，還有我記得今天旁邊的叔叔有說娘是鬼上身了。啊婆，鬼是什么？”哥哥其實一直都好奇，但沒有敢問，現(xiàn)在就問這個機會問問老婆子吧，可能她也不知道吧。
“鬼上身？？”老婆子的臉色變了下，她自言自語道。
“是的，今天娘摔倒以后，連爹都不認識了，一直問爹是誰呢？”哥哥這陣跟打開話夾子一樣，想想都告訴她吧，自己也好回去休息了。
“不認識你爹？怎么可能呢？”老婆子越來越好奇了，看來事情是很嚴重了。
老頭子站在一邊聽到他們的對話，也驚奇起來，難怪自己的兒子今天那副臉色，看來事情比想象的嚴重了。
“哎，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婆子突然大聲感慨道。
難道這不是你想要的結(jié)果嗎？難道這一切不是你們所造成的嗎？為什么不去反思一下，為什么不能做個理解人的婆婆呢？
不會的，她不會有那樣的意識的，她只有自己中年人的任性和婆婆的盛氣凌人，沒有理解和支持。
“是啊，這是造了什么孽啊?！崩项^子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就只能順著自己的第一夫人感慨了。
“啊爺，我回去了啊，都困死了。”哥哥見老婆子自己松了自己的胳膊，知道她問完了，可以走了。
“回去吧！”老頭子回道，哥哥跨過那個不是很高的門檻，然后蹦蹦跳跳地往自己家里走去。
也許這世上只有孩子才能做到天塌下來了還是那樣無憂無慮，因為他的世界很簡單，不需要顧慮太多。
他推開自己家半掩的房門，房子里很安靜，一打開門，就看到父親正在廚房的菜板上切菜做飯。
哥哥低聲叫道:“爹我回來了。”
“嗯。”父親只是冷冷地回道，沒有任何情緒。
“那爹我去睡覺了啊?！备绺缰啦粚?，所以一切都只是告知父親此刻自己要乖乖的。
“好，你自己去睡吧！”父親已經(jīng)沒有精力去照顧自己的兒子了，還好兒子此刻是如此地乖巧，要不自己真不知道該怎么辦，這真是對自己的安慰。
哥哥輕聲走進里面的臥室，母親安靜地坐在床上，眼神只是死死地盯到自己陪嫁的那個紅箱子，她可能是想起她結(jié)婚那天的場景，那種幸福了。只是這種幸福沒有延續(xù)太久，而現(xiàn)在好像都快忘了，結(jié)婚那天的喜悅了。
她突然好像又想起，自己在結(jié)婚的前一天來了月經(jīng)，見了紅，雖然最后想了很多的辦法拜堂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但她依然迷信地相信前人有說:“拜堂見紅，家破人亡。”
直到多年以后母親告訴我的時候，我都覺得好驚訝，心里也在問古人給我們留的東西太多了，如果我們都按古人的方式去生活去迷信，那還怎么前行，社會怎么發(fā)展了呢？
只是對于母親那個年代的人都會迷信，因為教育的落后，但是有些東西你不信有的時候反而很靈驗，所以對鬼神還是需要產(chǎn)生敬畏才行。
“娘，你幫我脫下褲子吧！”哥哥從另一邊爬上床，叫著母親。
但是母親沒有理他，平常這些都是母親給弄好的，今天不是母親不管他了，是母親自己完全進入自己的世界了。
哥哥見母親沒有動靜，就只能自己慢慢去折騰自己了，但最終還是用力脫了下來，然后自己爬到最里邊躺那了，慢慢地就進入了夢想。
“啊蓮，吃點面條吧！”父親已經(jīng)做好了面條，端到母親的跟前，柔和地叫著她。
母親的眼神稍微移動了下，慢慢轉(zhuǎn)向了父親，定定地看著他，她的下嘴唇舔了一下她的上嘴唇，肚子也發(fā)出了咕咕地叫聲。
看來是真的餓了，就算沒有了意識，也還是知道補充能量的，這是活著的人的需求，不管是瘋子還是傻子都需要。
“來，端著，你自己吃！”父親見母親的樣子也餓了，就把碗給遞了過去，把筷子的方向也轉(zhuǎn)給了母親。
本以為母親會動手去接的，但是母親只是盯著碗里的面，嘴里一直舔著，她沒有動手去接。
“接著呀，啊蓮！”父親再次試探了一下，希望母親能主動接了，就說明她沒有什么事，但好像她讓他失望了。
父親只能用筷子弄起面條，然后在嘴邊稍微吹了吹，然后才遞到母親嘴邊說道:“來吃吧！”
母親稍微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張開了嘴，把面條吸進嘴里，父親的臉舒展了下，因為最起碼她還知道吃飯，這已經(jīng)是最大的安慰了。
父親就這樣一口一口地喂著母親，就像喂一個孩子一樣，這就是對最愛的女人的疼愛，不管她變成什么樣，都要對她好。
一碗面很快吃完了，父親開口問道:“還要嗎？”
母親眨巴眨巴眼睛，沒有回復，但她打了一個小小的飽嗝，看樣子是吃好了。
父親又說道:“那你先在這里坐著，我等下就進來?！?p> 母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父親才放心地拿著碗走了出去，然后自己從鍋里盛起剩下已經(jīng)糊掉的面條吃了起來。
他此刻的心情很煎熬，雖然很餓很餓，但依然還是吃不下去，只是草草吃了幾口，就把碗筷收拾了，然后走進了臥室。
母親靠在床邊的蚊帳上睡著了，折騰了一天她也很累了，也想休息了。
父親走到她的面前，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心疼得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夜他和也許都無法入睡了，父親還是把母親扶正然后放到床上，為她脫掉鞋子，聽到她均勻的呼吸，看著她疲憊的面容，父親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這勞累的一天，再加上母親今天如此的折騰，此刻讓精力充沛的父親也有些心力不足了，他徑直躺在了母親旁邊，睡之前，他往里面看了一眼熟睡的兒子。
就這樣，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恢復平靜了，他多么希望今夜就這樣一直安靜，但是他也有些害怕明天將會發(fā)生什么。
好像一切都沒有那么簡單，他最希望的是母親明天起來的時候會跟以前一樣，為他準備好早飯，然后溫柔地責怪道:“先洗下臉。”
對了，今夜我們都沒有洗腳了，要是母親清醒的話，肯定又要責罵了，她總是認為睡前要洗腳，起來后要洗臉，這是生活的儀式感，這是對人體的尊重，也或許只是她在娘家養(yǎng)了好的習慣罷了。
父親一邊擔心著也一邊期望著，明天到底是驚喜還是噩夢，現(xiàn)在都不敢去斷定了，也實在是太累了，不一會兒，父親也進入了夢鄉(xiāng)。
夜還是那樣靜，外面的月光也越來越亮了，好像是農(nóng)村漆黑夜晚的一盞指路燈，也只有夜晚才有這樣靜謐的環(huán)境，也是再提醒人們這樣的夜晚，是可以好好考慮人生的夜晚的。
初夏的夜晚，還是有點涼的，也略有些風帶過，隱約還能聽到外面樹葉被風輕撫過的聲音。
這樣美好的夜晚，對很多人來說正是做美夢的時機，可是家家都有家家的事，有人歡喜有人憂，有人做著美夢，有人做著噩夢，這就是夜晚的作用啊。
睡了三個多小時以后，母親好像恢復了一些體能，她慢慢睜開眼，臥室里只有從窗戶里撒進的一點月光影子，倒影在墻上，加上樹葉的影子，映在墻上也是一副天然的美景了。
但母親沒有欣賞美的能力，也或許她發(fā)現(xiàn)了美，但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吧。
然后她聽到左右兩邊傳來呼吸聲，左邊的小一些，右邊的大一些。
這都是誰？母親突然警惕起來，怎么我身邊有人，她稍微移動了下，然后在一點微光中，慢慢伸出手，先一點點向左邊摸去，生怕是個什么怪物一樣，所以她很小心翼翼的。
嗯，摸到了，是一個像鼻子一樣的東西，很小。哦，那應(yīng)該是個小孩子，但是他是誰啊。
母親沒有再繼續(xù)摸下去，因為小孩子她不怕，她相信不是個壞人。
然后她收回左手，慢慢抬起右手，然后又向右邊摸了過去，聽這呼吸聲，還稍微帶了一些鼾聲，應(yīng)該是個大人。
她的手也是慢慢地摸了過去，還是先碰到了鼻子，然后她慢慢移動，再往下是嘴巴，繼續(xù)往下是時起時落的喉嚨，她被這輕微地震動有點嚇到了，縮回了手。
這些動作父親都沒有感覺到，因為他太累了。父親還是繼續(xù)睡著，母親把手放回去以后，開始看向床對面的那扇墻，墻上是樹的倒影，會隨風搖動著，母親看著看著，額頭開始皺了起來。
然后突然大聲坐起來叫道:“有鬼，有鬼有鬼……”嘴里一直重復著這句話，整個人一下就坐了起來，身體就那樣一直往后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