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黎明第一縷晨曦喚醒的她,揉揉凌亂的發(fā)絲翻了個身,空蕩蕩的半張床告訴她徐子宥已然起了。歪過頭看了眼床頭柜上的時鐘,6點,他平日似乎沒這么早起過。
下床,絲質(zhì)的米色睡衣垂到地面,赤腳走出松軟的羊毛地毯,落到大理石地面的一瞬間,冰涼的觸感讓她渾身打了個冷戰(zhàn),完全清醒了。
緩步走到落地窗邊伸手拉開紗簾,陽光斜斜的照進來撒開半室金黃。
陳千嶼一直很喜歡清晨的陽光,因為它讓她相信這個世界任何事情都會有轉(zhuǎn)機,相信命運的寬厚和美好。
推開玻璃落地門,她走進陽臺將身子倚在欄桿上。
視線稍稍放遠,她看到了他,在花園里。
他披著件單薄的外套,身子筆直的站在涼亭一側(cè)。身前是一架小橋,身后是幾棵櫻花,目光平靜地盯著周而復(fù)始從水車上淌下來的溪水出了神。
他五點就起了,沒特別的理由,只是因為睡不著。從小父親就教育他,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做人要懂得居安思危。如今這般安逸的日子,讓他從心底感到惶恐。
“如果,她想起來了,會怎么樣?”這個問題,反復(fù)環(huán)繞在他腦海里。
是的,他承認他怕了,即便再不愿意。
他轉(zhuǎn)過頭,正好看見站在陽臺上的她。
她半倚在白色歐式欄桿上,那雙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盯著他,清晨的微風撩起了她墨色的長發(fā)和絲質(zhì)睡衣的裙角。
他們站在不同的空間里無聲的對望著,櫻花從頭頂輕柔的飄落,無形的將他們隔開在兩個世界。一個純白如雪,一個繽紛奪目。
她看著那個筆直的身影,不禁想起了卞之琳的《斷章》。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本是一件唯美而浪漫的事,可她卻忍不住紅了眼眶。因為徐子宥那單薄的身影讓他顯得那么孤獨,眼底的憂郁更是深深的出賣了他。
悠揚的手機鈴聲劃破了寧靜的天際,他低頭摸出手機看了看,是她。
“傻站著干嘛,不冷嗎?”他抬頭問道。
“你呢?不冷嗎?”她不答反問,隨后她笑笑?!白渝叮蟻戆?,會冷。”
“不會,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钡恼Z調(diào)。
“那我下來好不好?”她低下頭語氣有些委屈,“我不想看見你一個站在那里?!蹦菢拥哪闾^孤單、太過落寞,太過讓我心疼。
“好?!?p> 聞言,她在電話那頭樂呵呵的笑了出聲。
他抬起頭看了眼陽臺上的身影淡然的囑咐到:“把頭發(fā)扎起來吧,不然被風吹亂了。嗯……多穿件衣服?!?p> “好!”
她將頭發(fā)高高扎成了馬尾,紅色發(fā)帶在白色建筑物的襯托下顯得越發(fā)亮眼。
他不自覺笑了,恍然醒悟一般。
對了,是紅色。在這光怪陸離的世界里,她就是那抹紅,可以溫柔天地,所向披靡。陽光般存在的她,溫暖得不像話。
他站在櫻花樹下笑著,目光溫柔的盯著從花園那頭蹦蹦跳跳跑過來的她,緩緩張開了雙臂,“笨蛋,快來。”
她一頭栽進他懷里,腦袋埋在他的胸前,聽著他規(guī)律的心跳嬌笑?!拔也挪皇潜康啊!?p> 他沒有再回答,緊緊抱著她感悟著幸福。
不知為何今天的陳千嶼總是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以至于她不顧徐子宥的阻攔愣是把他送到公司門口才又折回了家。好吧,其實她承認除了不安以外自己還是有私心的。一路上她都在各種和徐子宥瞎掰,總之說到最后就用了四個大字總結(jié):我想上班!
徐子宥到底是扛不住她的死纏爛打、軟磨硬泡,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他說過段時間百里默澈在S市有個演唱會是由凱瑞主辦的,到時候缺個項目負責人。她聽了趕忙推諉說沒做過怕搞砸,徐子宥卻是笑笑說就當鍛煉了,再說到時候也會有人輔助你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陳千嶼只好應(yīng)承,心里卻是明白徐子宥是不可能讓她回策劃部了。
的確徐子宥也是有自己的顧慮的,一是怕人多嘴雜讓陳千嶼想起什么,二也是為了保護她,三是他確實也想鍛煉鍛煉她的能力,以便以后公開兩人關(guān)系的時候不至于有太大的議論。
目送徐子宥進了公司,陳千嶼就坐回車里返家,一路上都在思考一件事情?;丶沂遣皇菓?yīng)該睡個回籠覺?答案是肯定的。
只是天公不作美,因為陳千嶼一回到家就看見了端坐在客廳的陸旭笙。
“千嶼?”陸旭笙笑笑指了指擱在桌上的一堆禮品盒頗為遺憾的補充道:“我是來看徐伯母的,不想這么不巧?!?p> “是哦,媽去了B市,說是有個很重要的宴會要參加?!彼嗍菆笠砸恍?。“陸秘書長,真是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一趟?!彼芮宄S雅芙今天去B市參加一個故友的生日宴會去了,所以陸旭笙這次前來目標肯定不是拜訪前輩那么簡單。
“沒事啦,你不用這么客氣?!标懶耋县W宰搅松嘲l(fā)上,笑容是一如既往的燦爛?!靶熳渝秾δ愫脝幔俊?p> “挺好的。”
“哦。”他依舊笑著,慶幸的語氣中略帶失落?!澳俏揖头判牧恕!?p> 一時間,偌大的客廳里兩人無聲的相對而坐,尷尬分子在空氣中迅速膨脹、爆開、蔓延。陳千嶼突的起身,試圖化解尷尬?!拔胰プ屓伺蔹c茶給你?!?p> “不用了,我很快就走?!彼π?,卻格外苦澀?!扒Z,我比你大,你可以把我當作自己的哥哥一樣的,不用那么客氣。”
她笑了笑,玩笑似的說:“我哪有那樣的福氣能有陸秘書長這樣能干的哥哥?”
“不要嗎?以前我認識一個女孩子,她告訴我她從小到大在家里都是姐姐,所以她很羨慕有哥哥的孩子?!彼⑽⒋瓜骂^,昏暗的光華落在眼底,給他原本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灰色的憂郁。“我比她大,但是我不想做她哥哥,因為我喜歡她??墒乾F(xiàn)在,我卻連做朋友的資格也沒有?!?p> 她愣在原地,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他說的那個女孩,是她。
她曾向他抱怨過,說也很想要體驗下做妹妹的感覺。
心里有一個小小的角落微微顫動了一下,她聽見自己心里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吶喊著一句話:對不起。
可是,她卻不能說出口。越過反復(fù)的心理掙扎,她終究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