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目光沉凝地看著姚敦正,片刻,正顏道:“小五,你想下場歷練,祖父不反對,但是小五,秋闈中舉并不是件易事,萬一落榜,祖父希望你也能承受得住。”
“祖父,孫兒不會因為一次失利,就一蹶不振的,孫兒會從中找出自己不足之處,然后更加努力攻讀的。”姚敦正道。
“很好,那么這次小三、小四、小五,就一起去參加秋闈?!眹珷斉陌宥讼聛?。
梁國公府是勛貴世家,但除了嫡長子可以襲爵,其他子孫想要謀得出路,都得走科舉一途,姚敦臸就是這樣入仕的。當(dāng)然朝中有人好作官,與他同期的人還在翰林院或者外放做縣令熬資歷,他已是從七品御前侍讀,頗得圣意。
國公爺提點鼓勵了三個孫兒幾句,祝氏借口乏了,要回院子歇息。國公爺知她心里不舒坦,也沒多說什么,道:“不早了,都散了吧?!?p> 出了禧榮堂,各回各院歇息,一夜無事。
次日,該上早朝的上早朝,該去衙門的去衙門,該回書院的回書院,該上書堂的上書堂。姚心蘿用過朝食,帶著冬格、冬村去了拙院的小抱廈。
姚靜香和姚靜甜已經(jīng)到了,看到姚心蘿進來,起身喚道:“四妹妹?!?p> “大姐姐,三姐姐?!币π奶}有禮的回應(yīng)道。
彼此問安后,落了座,這時,祝愛蓮和姚允姝姐妹倆前后腳走了進來,“大姐姐、三妹妹(三姐姐)、四妹妹(四姐姐)?!?p> “二妹妹、五妹妹、祝表妹,你們來了?!币o香道。
“二姐姐、五妹妹?!币π奶}經(jīng)過一夜,雖然已經(jīng)氣消,但也不愿再搭理祝愛蓮,略過她不喚。
姚靜甜目光閃了一下,祝愛蓮眼高于頂,瞧不起她和大姐姐是庶出的,因姚心蘿對祝愛蓮友善,她才主動與祝愛蓮打招呼?,F(xiàn)在祝愛蓮得罪了姚心蘿,她也用不著再拿熱臉貼冷屁股了,“二姐姐、五妹妹?!?p> “四姐姐。”祝愛蓮走到姚心蘿面前,怯怯地喊道??蓱z兮兮的,好像姚心蘿做了什么罪大惡極的事,欺負(fù)了她。
姚心蘿對她視而不見,道:“大姐姐,人到齊了,我們走吧?!?p> “四姐姐,事情都過去了,我都不生氣了,你怎么還在生氣呢?”祝愛蓮伸手想要去拽姚心蘿的衣袖,冬村面無表情地側(cè)身攔住了她的手。
姚心蘿眉尖微蹙,這是在說她小肚雞腸、心胸狹隘?姚心蘿冷笑一聲,“五妹妹,我們走。”
“是,四姐姐?!币υ蕥惩炱鹨π奶}的手,兩人出門往馬車走去。
冬格攔住想跟上去的祝愛蓮,“表姑娘,請你坐別的馬車。”
“四姐姐。”祝愛蓮著急地喊道。
姚心蘿聽而未聞,姚允嫵回頭沖祝愛蓮扮了個鬼臉,四姐姐是她一個人的了。
“大姐姐,我們上車吧?!币o甜拉了拉姚靜香。
“傻眼了吧?”姚允姝故意落在后面。
“二表姐?!弊凵徫睾暗馈?p> 姚允姝哼哼兩聲,道:“誰讓你蠢得把姚心蘿當(dāng)成慈善人,得罪她,以后你可有苦頭吃了。姚心蘿常自恃身份,做出大度的樣子,不與人計較,可實際上她呀不是什么好人,她……”
祝愛蓮垂下眼瞼,這話,她不是太相信,姚心蘿這些天表現(xiàn)出來的和善,不像是假裝的,而府中下人以及書堂里同窗,對姚心蘿的評價都是秀外惠中、溫厚善良、和藹可親、平易近人。雖不排除有說好話討好姚心蘿之嫌,但多少還是有一些是符合的。
這次惹得姚心蘿翻臉,是她太心急了,以為仗著外祖母就能無所顧忌,但是現(xiàn)在她知道了,府中最大的是外祖父,有外祖父撐腰才行。她會服低做小,哄住外祖父,再來拿捏姚心蘿。
姚允姝長篇大論數(shù)落了一番姚心蘿,然后上馬車,自顧自走了,并沒有帶上祝愛蓮。
祝愛蓮目帶怨恨地盯著遠(yuǎn)去的馬車,憤憤地上了剛剛套好的藍(lán)蓋黑油木頂車。
姚心蘿到教室時,發(fā)現(xiàn)秦繡瑩垂首坐在位置上,她旁邊馬瑤英的位置是空著的,她和馬瑤英關(guān)系不好,也就沒有多問,中午從高樂靈那兒知道了馬瑤英缺席的原因。
“她從階梯上摔下去,頭破了,門牙給硌斷了兩顆。”高樂靈幸災(zāi)樂禍地道。
蕭詠絮嘲諷地笑道:“她真有出息,走路都走不穩(wěn)了?!?p> “她不是走路走不穩(wěn),她是被她爹的小妾推下來的。”高樂靈道。
姚心蘿倒吸了口冷氣,“好大的膽子!她不想活了?”以下犯上,是重罪,以馬瑤英的性子,那小妾必死無疑。
“馬瑤英肯定做了很過份的事,所以那小妾拼死也想弄死她,可惜馬瑤英命大,沒死,只傷了牙。”高樂靈頗為遺憾地道。
“小樂,別說這樣的話,馬瑤英再怎么樣,也罪不至死。”羅素約的父親也納了妾,對那些不安分的妾室深惡痛絕。
“她牙掉了,近期看來是不會到書堂上學(xué)了,那我們教訓(xùn)她的事,只能延后了?!笔捲佇鯄旱吐曇舻?。
“受了這么大的教訓(xùn),我覺得她會收斂些的,教訓(xùn)她的事,看看她的表現(xiàn)吧?!币π奶}希望馬瑤英能改好,打人畢竟不是什么值得稱道的行為。
蕭詠絮和高樂靈同時嘆氣,為沒人打而郁悶。
沒有馬瑤英這個挑事的,丙申一班一片和諧。
這天晚上晏食過后,姚心蘿去了家里的藏書樓。端午節(jié)前,姚敦臻送回來的節(jié)禮里,有一小箱古籍孤本和畫卷,她要幫著國公爺把破損的地方修繕好。
“祖父,我進來啦?!币π奶}站在門外,揚聲道。
“進來吧,囡囡。”國公爺在里面應(yīng)道。
姚心蘿推門進去,轉(zhuǎn)身將門虛掩。屋內(nèi)燈火通明,國公爺坐在高背椅上,面前的案桌上放著攤開的畫軸,“囡囡,你過來看看,我覺得這幅畫應(yīng)該是真跡。”
姚心蘿走過,低頭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看有點破損的畫軸,然后用手輕輕地搓了一下畫軸的邊緣,道:“祖父,絹紗是前朝的白絹,這幅畫確是真跡,大哥哥這次運氣很好啊。”
“吃一塹長一智,臻小子都吃三回塹,再不長回智,我拿拐杖敲他腦袋。”國公爺摸著胡子道。
姚心蘿抿唇笑笑,道:“這幅畫畫得真好,遠(yuǎn)山聳拔,氣勢雄偉;近崗層疊,山石突兀。山泉淙淙而下,匯入深谷。墨筆勾勒的山石粗細(xì)變化多端,揮灑恣意,不愧是名家之作?!?p> “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蒼翠而如滴,秋山明凈而如妝,冬山慘淡而如睡?!眹珷斠鞯?。
“這里沾了水漬,色彩有些脫落了?!币π奶}蹙眉道。
“還好破損的地方不是太多,囡囡應(yīng)該能夠把它修繕描補好吧?”國公爺笑問道。
“祖父就把它交給我吧,我會用心做的。”姚心蘿小心翼翼地把畫軸卷起來。
“老太爺,表姑娘在外求見?!鄙婆嗟穆曇粼谕忭懫?。
國公爺皺了皺眉,“這孩子到這里來做什么?”
姚心蘿撇撇嘴,當(dāng)沒聽到,對祝愛蓮的事,她一點都不感興趣,也不想知道,把畫軸拿去了隔間里,那里是她專用的地方。
國公爺想了想,道:“讓她進來?!?p> 善培領(lǐng)命去請祝愛蓮進來。
夜纖雪
注:國公爺所吟的句子,出自宋朝畫家郭熙論山的畫法,此處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