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義渠王城,咸陽是令人舒服多了。
對于一個蘇銘這樣的、剛剛經(jīng)歷了九死一生的人來說,看著咸陽川流不息的人群,和他們面上那那副滿足的神情,這一切讓蘇銘覺得很愜意。
蘇銘看著他們,他很想融入到他們當中,普普通通,只是為了一簞食一豆羹而奔波,手中沒有血腥,有的只是泥土的芬芳。
今日風很小,日頭正盛,唯一不美的,就是蘇銘走在路上,還是一瘸一拐。
蘇銘回到咸陽,義渠之事,雖是死了不少郎官,可倒也不至于弄到群臣震驚的地步。何況安北將軍羋戎傳來消息,已經(jīng)是接受了義渠大河以南之地,朝堂上的臣子,也不會為此事去就結(jié)。
至于那些死去的將士,這年頭,每年都有因戰(zhàn)事而死人,又有誰會去想這些呢。有幸活著的,立功加爵。
或許想法最多的只有甘茂了吧,在他的心中,秦王是他輔佐上位子的,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是毫不知情,他覺得秦王已經(jīng)開始不信任他了。朝堂之上,左庶長嬴俍侃侃而談,只有甘茂沉著臉,閉口不言,任誰都能瞧出里面的問題。
當然,對于蘇銘來說,最滿意的就是蒙鶩與鮑灼兩人,從百將成了五百主,如此一來,自己在郎官當中,也是慢慢的有了一些親信。再加上羋戎隊伍中的一些將士,現(xiàn)在自己對郎官的控制力,也比之前那般是好上了許多。
過了少頃,進了咸陽城中最大的金陽書館,看到下面正在激烈論戰(zhàn)的人,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夏竹書館中的樓緩,自己的第一個老師,或許就是因為他,自己的一切才改變了。不知怎么的,竟是有點想他。
蘇銘進去,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上了一壺酒,就這樣靜靜的坐著,看這摸樣,像是在等人。
不多時,有一士子打扮的年輕男子,從下面上來。來人先是掃視了一圈,其后看到了蘇銘,面上露出了久違的笑意,徑直走了過來。蘇銘起身,也沒有多余的動作,見到這人過來坐下,才是坐了下來。
眼前這男子,打量的蘇銘一會。
“子玦,這朝堂之上,許多事無法提及,這義渠一戰(zhàn),看來遠遠超出寡……我想的那般。不過此次你做得卻是有些出乎意料,不錯!”
對面的男子端起桌上的酒,有些唏噓不已。聽到嬴稷這番話,蘇銘思緒很多。
曾幾何時,嬴稷還非秦王,自己也只是一個車夫,那時候,蘇銘覺得一切都很好??赡苜⒄沁@個原因,才將自己喊到這金陽書館當中,來商議事情吧。
“無事,不管如何,我不都回來了嗎?”
蘇銘看著木訥的臉上,流露出了笑容。蘇銘這話,就沒當嬴稷當作秦王,而嬴稷見蘇銘,也正是想拋開那些煩心事兒。
眼下,還是挺安邑的,端著秦酒,看著窗外的柳條蕩呀蕩呀,快伸到窗戶里面來了??蛇@份安逸,又能持續(xù)多久了。
想著想著,嬴稷的眉頭,慢慢的就皺在了一起。
“子玦,那日屈子之策,記否?”
蘇銘一聽,四周望望,見周邊無人才是應答起來。
“記得,這咸陽的朝臣,和甘茂相好的不多,想惡的倒是不少。右相樗里疾,左庶長嬴俍,右庶長嬴慈,還有許多許多,這么多人都排擠他,他心中必定也不好受。何況這次,義渠之事,甘茂突然發(fā)現(xiàn),就連您也是……”
面對嬴稷,蘇銘是有什么就說什么,說到一半,停了下來。眼珠子滴溜溜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盯著嬴稷。
“你呀……”
嬴稷也被蘇銘弄笑了。
平心而論,甘茂此人,學百家之學,當世大才。不管是朝堂處理政務(wù),還是率軍出征,都是一把好手,當初這宜陽重鎮(zhèn),可就是他打通的??稍诔弥?,有人成就,必定也有人犧牲,一開始,甘茂就做錯了。
嬴稷笑完,停開始細細的思索起來。
“子玦,你是說可以利用這些人,讓甘茂出走?!?p> 聽聞,蘇銘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不錯,大王剛剛即位,如果輕而易舉的加害有功之臣,便會落下不義之名,此,萬萬不可。這事,大王不必出面,由臣子們出面就行了,大王只需要做出某種假象足矣。甘茂此人,十分謹慎??芍斏髦耍瑩Q句話說也是膽小之人,尤為愛惜羽毛,而甘茂就是這樣的人。
只要這甘茂察覺到了危險,我相信他必定會出走逃往他國,到時候大王不僅沒有加害于他,然后再派人尋回,必能落下明君之名。到時候,以他甘茂的才智,必定是能夠想通此事,所以他也不會回來了。”
嬴稷一聽,眼前一亮,想了一下,然后又看著蘇銘,哈哈大笑起來。
“子玦,第一次見你之時,就覺得你那雙眼睛透著機靈,今日看來,倒變成了狐貍?!?p> 想到這里,不知道為何,蘇銘竟是有些傷感。
自打從義渠回來,他就變成了這幅模樣,或許得有一段時間適應吧。
“唉,義渠之行,觸動很大,翟榮之舉,讓我想到許多?!?p> 嬴稷看到蘇銘的神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自己有時候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或許都得變吧。
“這計策可以,只不過如何能讓甘茂相信,倒是個問題?”
蘇銘一聽,心思一下子就被拉了回來。
“此事,子玦尚無計策?!?p> 嬴稷低著腦袋,想了許久,猛然間,抬起了頭。
“宜陽?!?p> 宜陽,之前乃是韓國重鎮(zhèn),后在秦悼武王時期,被甘茂率軍攻下,如此秦悼武王才能夠順利入洛邑舉鼎。
這樣一來,就苦了韓國,三晉當中,就數(shù)這韓國國力最弱,韓國地勢處于四戰(zhàn)之地,又被趙國與魏國分割成了長條,一旦發(fā)生戰(zhàn)事,則無縱深之險,很容易被敵軍長驅(qū)直入,甚至滅國。
甘茂打通宜陽,頓時,韓國竟是分成了三塊,這別處的臣子要想見到韓王,就先得經(jīng)過他國的土地,就連稅收也是如此。
所以這宜陽對于韓國來說,有多重要,可想而知。
“如果我派你攻打韓國,這甘茂會是何想?”
這秦悼武王時,攻下宜陽,就已經(jīng)讓三晉如同驚弓之鳥,此番要是再攻打韓國,必定會讓三晉同仇敵愾,聯(lián)手抗秦,如果弄不好,再來個六國謀秦,可就麻煩大了。最主要的,甘茂的治國策略,主要是扼住楚國,追求平衡,與甘茂的策略相背。
“丞相指定會不同意?!?p> 想到這里,蘇銘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