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收到一封信,寄件地址是Y市某工業(yè)園區(qū)。
我在Y市沒有朋友,誰會給我寄信呢?都這年代了,還寫什么信?沒有什么是一個電話或是一條信息講不清楚的。難不成,還是手寫的?
我將黃色的信封隨手夾在一本書里。書擺在床頭。這本書擺在我床頭至少三個月了。很多個晚上,我都想拿起來,一口氣讀完,但一直沒能如愿。我不敢肯定,這本書跟夾在書中的這封信,哪一個我會先讀完。
我低頭看著那封夾在書里的信,露出黃色信封的一角。
“別犟了。”
我轉(zhuǎn)身看看身后的門。沒有人在客廳里。
聲音從哪里來的?窗外有人在吵架嗎?
我走到窗子邊,朝窗外打量。有個人打著傘,從窗邊走過去。外面下雨了。我打開窗戶,迎接了一陣?yán)滹L(fēng),又迅速將窗子關(guān)上。我將剛才的情景,又在腦子里回放了一遍。
首先,我聽到了“別犟了”這句話。接著,我轉(zhuǎn)過身去,看看客廳里是不是有人在吵架。確定客廳里沒人后,我走到窗子前,朝窗外打量。有個人打著傘,從窗邊走過去。外面下雨了。我打開窗戶,迎接了一陣?yán)滹L(fēng),又迅速將窗子關(guān)上。
很好。
“你在想什么?”
佳琪從后面走過來。
“剛才是你在說話嗎?”我問。
“沒有啊,我剛到?!?p> 我看著佳琪濕漉漉的頭發(fā)。
“你淋雨了?!蔽艺f。
“不是的,下雪了。”佳琪說。
“是嗎?”我又朝窗外看了看,雪花不規(guī)則地四處亂竄,“果然是下雪?!?p> “你聽到什么了?”佳琪問。
我看著佳琪。她眼睛里充滿期待,還有點點淚光。她今天特地打扮了,頭發(fā)挽起來,涂了口紅。她這模樣,像是要去約會。
我真想在她臉蛋上摸一下,再捏一下她的鼻子。
“我聽到三個字?!蔽艺f。
“哪三個字?”佳琪問。
“算了?!?p> 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笑了。
“你站在房間里做什么?”佳琪又問。
“想起了一些事。”我說。
“什么事?”
“不說可以吧?”
佳琪瞄了我一眼,把目光轉(zhuǎn)向窗外。
“你說,這雪會下多久?一整天嗎?”
我看著窗外胡亂飛舞的雪。
“很有可能。這是今年第一場雪。往年,要么不下雪,一下就是一整天。然后,第二天早晨,準(zhǔn)能看到外面屋頂上、車頂上和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p> “你是說,今年也會一樣?”
“應(yīng)該是吧?!?p> “我們?!奔宴鬟t疑了一會兒,“明天上午堆雪人、打雪仗?”
說完,佳琪笑了。
“你這打扮,是要去約會嗎?”我問。
“你認(rèn)為堆雪人、打雪仗,是小孩子才做的事,作為成年人,你不屑去做?”佳琪反問。
“不是。我可以跟你出去堆雪人。沒有哪條法律法規(guī)講,成年人不得堆雪人、打雪仗?!蔽倚α恕?p> 我是為了緩和氣氛。
“可你不跟那個要約會的人一起堆雪人、打雪仗么?”
我盯著佳琪的眼睛。
“跟你一起不行嗎?”佳琪反問。
“可以啊?!?p> 我伸了伸懶腰。我對佳琪有點好奇,想知道她馬上要跟誰去約會??晌也幌雴枺坏戎鲃痈嬖V我。但佳琪沒有要告訴我的意思,她轉(zhuǎn)身離開了我的房間。
佳琪的腳步聲遠(yuǎn)去,接著傳來開門和關(guān)門的聲音。我知道佳琪出門了。她身上的氣息和她剛才留在這個房間里的一顰一笑,還留有余溫。
我將手伸向空中剛才佳琪站的位置,停在佳琪臉蛋的高度。我慶幸剛才沒有伸手去觸摸佳琪的臉蛋。我的手冰涼,剛才一直沒有察覺。
我無法預(yù)測佳琪會有什么反響。如果我伸手觸摸她的臉,她會不會呼吸急促,而我會不會心跳加速?
外面忽然黑下來。我沒意識到站在窗前已經(jīng)半個小時了。我走過去打開房間的燈。屋子里冷冷清清,只我一個人。我有點兒累,還有點餓,卻暫時不想吃東西。我心里有點兒亂,想再一次回憶剛才那一幕。我指的是“走到窗子前,發(fā)現(xiàn)有人打著傘從窗邊走過去”。但我打不起興致再來一遍,只好作罷。
我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床頭那本書上。我拿起書,翻到夾著黃色信封的那一頁。我拿起信,放下書。信封上的字跡有些熟悉。我撕開封口,打開,從里面掏出一疊對折的A4紙張。這是一封打印出來的信。是某人先在電腦上輸入文檔,再打印和裝訂,裝進(jìn)了信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