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樂歆和朱璃倆姑娘蹲在灌木叢旁。
陸遙走過去，看見楊樂歆正從草叢中小心翼翼的撿起一個手鐲，用手帕擦拭干凈，然后遞到了朱璃的手上。
作為警察的本能讓陸遙一瞬間想去阻止，但思考了片刻，還是控制住了這種自己作為同學身份不該有的做法。
“這是你弄掉的手鐲嗎？”陸遙好奇問道。
走來的唐千手電筒的光照到了朱璃的手腕上，玉石的光澤熠熠生輝。她轉(zhuǎn)過頭，沖著幾人點了點頭，示意這確實是她弄丟的那個，然后看向自己的手腕和撿到手鐲的地板，似乎在想著些什么。
“但是這距離她最遠走到的地方有一段距離?！?p> 宋喬雨聽到有人在旁邊小聲說道，轉(zhuǎn)頭一看，說話的人是跟在他身后唐千。
還沒等宋喬雨提出問題，唐千又跟讀了他的心似的，繼續(xù)在宋喬雨的耳旁小聲說道：“我提醒你是怕你看不出來；繼續(xù)瞞著她們倆講，一是避免尷尬，二是說了也沒用，她知道什么也不會說出來?！?p> 雖然確實有些恍然的感覺，但宋喬雨總覺得自己在唐千心里的形象不太對頭？
“對，我是在配合，起碼在這件事上，我說的都是實話——我什么都不知道?！碧魄Оl(fā)現(xiàn)這位宋警官有些震驚的看著他，神情不太自然，這樣說道。
“戴好了，這回可別弄丟了。”另一邊，楊樂歆沒有察覺到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幾個人咬耳朵時的異樣。她站起身，把朱璃也拉起來，拍了拍校褲膝蓋上沾到的草葉，“雖然難找，也還好是在這種偏僻的地方。這么貴重的東西要是被貪財?shù)娜藫熳撸删秃茈y找回來了?！?p> “這是我媽的嫁妝。”朱璃被拉了起來，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她第一個動作就是四處張望，卻看到的是手電筒沒照到的漆黑空間，這才恍然自己身處黑夜中，手上也沒有手電筒沒有那么好的視野。
“原來是掉在這里了嗎……我也許……抱歉，我可能有些混亂?！彼鹗?，端詳著自己的玉鐲，喃喃自語。
“更可疑了，她在刻意強調(diào)這個事實。她想要把事情糾正成為‘她自己走到這片區(qū)域，把手鐲弄丟’這個可能性?！碧魄г谒螁逃甓吚^續(xù)說著悄悄話，讓宋喬雨感覺自己旁邊似乎生長著一個名叫唐千的導游器，專門提供見解的哪種類型。
專業(yè)不專業(yè)不知道，反正聽上去還挺有內(nèi)味兒。
陸遙離他們這邊更近，聽得到他們的悄悄話，因為自己也有些見解所以沒那么驚訝。
她瞇了瞇眼，看著朱璃仍然被照亮著的手腕，玉質(zhì)的光澤柔潤，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也不太晃眼。
她不是什么玉石的專家，也看不出什么門道。只是楊樂歆一直把手電筒的光束照在那一處，所以所有人都能看見。
“其實不是很貴重的東西，只是紀念意義比較重?！敝炝Р煊X到了許多定在她手腕上的視線，有些慌亂的收回了手。
楊樂歆也順勢放下了手電筒，拍了拍朱璃的肩膀，溫聲問道：“還要找嗎？”
陸遙越來越覺得這楊班長實在是有些無微不至，就這一路走來對朱璃的關(guān)心程度，簡直比親姐還親。
她忍不住跑到唐千身邊，小聲提問：“小唐啊，你一直覺得朱璃有問題。那這個楊樂歆，楊班長，你怎么看？”
唐千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人，女的，活的。能怎么看？”
陸遙也被他噎住了。
“非要說特點，挺愛管閑事的?！碧魄мD(zhuǎn)移眼神，往之前那棵樹的方向看去。
還真是言簡意賅。
他似乎并沒有對楊樂歆過盛的熱心有什么特別的震驚或者感慨。又或者，這個小子還在籌劃著什么事情，以致于選擇對其他人的說法做出敷衍的回答。
又或者，他只是覺得這件事說與不說沒什么所謂？
這種敷衍……讓陸遙覺得有些熟悉。
“真該把你扭送去跟我們老大談談?！彼挥傻脫u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扭送誰？”唐千說話的聲音突然大了些，引起了那邊兩個姑娘的注意。
“怎么了？”楊樂歆還在和朱璃談論著一些什么，聞聲回過頭。
唐千回過頭，早有準備，坦然道：“我在說，如果有人偷走手鐲，警察一定會把他扭送歸案的?！?p> 他還把警察倆字刻意說在了重音上。
確實不好對付，陸遙心想。
就在這時，宋喬雨那邊又傳來了動靜。他皺著眉，看著自己的掌心。
“表哥，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陸遙好奇的湊過去，還記得強調(diào)了一下目前己方兩人的人設(shè)。
宋喬雨的面色有些凝重，自己的手電筒都關(guān)了，純靠散射過來的光和自己的夜視功能盯著手上的東西。唐千也跟了過來，手電筒照在了他的手上，沒有適應夜色昏暗的陸遙才看清了上面的東西。
“一只蒼蠅？”唐千愣住了。
“我剛才就覺得這里的聲音不太對勁?！彼螁逃昕戳艘谎圩约菏种写顾赖纳n蠅，“本來以為是這里蚊子的種類不一樣，聲音不同。但實際上連物種都不對了，也難怪整個環(huán)境音都出了問題?！?p> “你的意思是……不……你居然還懂這些？”陸遙壓低了聲音，驚訝道。
宋喬雨也在這時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以為我……我以前在的地方最多見的東西是什么？”他本來想說地名，但是突然想起唐千還在旁邊。
陸遙腦筋轉(zhuǎn)過彎來，恍然大悟。
終于有了那么一點的優(yōu)越感，宋喬雨稍稍感覺有了些欣慰，但沒忘記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的東西。就在這時，唐千用手電筒的光觀察起了周邊的昆蟲，順手也逮住一個。
“不是個別現(xiàn)象。”他張開手掌。
那也是一只蒼蠅。
這附近一直干擾著幾個人的居然不是一直想象的蚊子，而是為數(shù)眾多的蒼蠅。
尸體所在的地方，通常都會有被吸引而來的蒼蠅。它們喜好在腐爛或者即將腐爛的遺骸周圍產(chǎn)卵、繁衍，它們卵的狀況通常也是判斷死亡時間的重要依據(jù)。
在一切寂靜如初的郊外，周邊飛舞的蚊蠅的聲音很難被人忽視。但要分辨它們之間數(shù)量多少的區(qū)別，也存在一些難度。
但以樂觀的角度，現(xiàn)在還不好想的那么壞的情況。
興許是暴斃于周邊的小動物的遺骸帶來的誤會？但尤其是在這個時間點上，突變的昆蟲環(huán)境，實在很難不讓人多想。
“我覺得先別告訴那兩個人比較合適?！碧魄罂戳艘谎邸?p> 陸遙點了點頭，然后看向了宋喬雨。
這片地方幾乎一覽無余，最大的障礙就是灌木叢，其他品種的林木和那棵獨立種類的樹木，很難看出有什么與眾不同的地方。即使有，也和剛才發(fā)現(xiàn)的那棵單獨栽培的樹苗一眼，被直接發(fā)現(xiàn)了。
而地上，更是被幾個人用手電筒照著觀察了個遍——在找到玉手鐲之前。
也就是說，視線能直接觸及的地方，都已經(jīng)被翻了個底朝天。
“會不會尸體被埋在地下？”唐千皺起了眉頭，“我不太了解這方面的事情。”
再這么說他都只是普通的高中生，所有相關(guān)的知識只能仰賴道聽途說，并沒有受過專業(yè)的訓練。
陸遙小聲道，“這里草皮看上去都挺正常的，像埋棺材一樣埋下一個人，占那么大一塊地挖土……我覺得不太可能?！?p> “也許可以豎著挖？”涉及了唐千的知識盲區(qū)，他也開始隨意構(gòu)思了起來，“這樣會不會太費勁了？”
宋喬雨蹲在地上，抬眼看著那些樹苗和灌木。
這里的地形整體都是過膝的雜草，只有奚落的灌木，在遠處——十幾米以外的地方，才是集中的樹林。當然，和單獨栽種在這的那一棵品種不同。
在這種看似毫無阻礙，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只要站在一個視野開闊的地界，風吹草動都仿佛盡在掌握。
這也是最容易讓人放松警惕的所在，因為一切都看似一覽無余，尤其是在陽光明媚的白天，而不是這樣陰沉的黑夜。視野的盲區(qū)，往往就隱藏在看似光明磊落的世界當中。
但危機……正暗藏其中。
他隱約想到了什么。
宋喬雨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眼前突然閃現(xiàn)出一個來自過去的情景，那是一座同樣荒涼的山坡。
——雖然并不缺少人煙，反而每一個走動的人都會引起自己的警戒，乃至于恐懼。那是他至今為止，也許是整個人生中執(zhí)行的最驚險的任務，也是讓他獲得最大的功績的一次任務。
那是一次走在刀尖上的潛伏。
而后來發(fā)生的戰(zhàn)斗的起點，那熟悉一聲槍響才是他功績的來源。沒有驚心動魄且長久的潛伏，后面的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雖然他自問并不害怕，和他一貫執(zhí)行任務時的感覺相同，但那種經(jīng)歷和現(xiàn)實隱隱開始重合的錯覺，讓他隱約感覺到……一種直覺性的異樣感。
或許這一次，能憑借自己的經(jīng)驗找到突破口？
宋喬雨環(huán)視四周。
他開始尋找一個特殊的地方。
如果是白天，這里的陰影會有所不同。再參考土質(zhì)疏松的程度，葉層的厚度，等等等等的情況……
如果是他……
他的視線轉(zhuǎn)向了一簇生長的形狀頗為怪異的灌木。灌木的附近恰好是兩株大樹。夏天樹木落葉不多，甚至有些稀疏。
但這個地方地形稍有特殊，肉眼看去形成一個溝壑，積攢了少數(shù)的葉片，和雜草混在一起。
即使在這種樹木叢生的地方，也鮮有明顯堆積了好幾層落葉的地方。更多能遮蔽生息的是茂盛的雜草。
這附近的地勢并不是完全的齊平，偶爾確實會有這種地方——因地勢形成的溝壑，連雜草都活的歪歪扭扭，不太安寧。
所有和標志的樹苗隔了一段恰當距離的溝壑，都被他走了一遍。
比起其他在這片區(qū)域存在的溝壑，這些地方的特殊之處在于，這里和他們發(fā)現(xiàn)的那一株單獨種類的樹木地標有一段距離，但隔得并不算太遠，多走幾步路就能到達，甚至能直接覺察到那里的動靜。
宋喬雨拿起手電筒，照在雜草上面，端詳著雜草縫隙夾著的每一片樹葉。
終于，他的視線停留在其中的一處。
除了灌木的葉片，普遍存在的樹木的葉片，還有一種其他類型的葉片在視線中出現(xiàn)。那是來源于那棵“標志物”的樹葉，非常新鮮。只有兩片，但足夠可疑。
要知道，這是一個不常落葉的季節(jié)。
把少有的珍貴葉片留在這地方……
他屏住呼吸，向著那兩片葉子，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