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秀素和李嬸帶著賀志斌和賀志遠一行終于走出了洛云山,王秀素抱著賀志斌還在向前走著,回頭李嬸抱著賀志遠早已滿頭大汗,步伐緩慢了,他將賀志斌放下回頭接過賀志遠道:“李嬸,歇歇吧。”李嬸氣喘吁吁的道:“嗯,連著也走了好幾十里地了,我實在是走不動了?!比缓笠黄ü删托碧稍诘厣?。王秀素回頭看了看空靜的后面道:“我們早已經出了華安縣了,想必已經安全了,照這速度,再走四五日就能到東莊,出了東莊就過了汾州的地界,我們那時再雇輛車,趕往京城?!崩顙鹂粗R志斌和賀志遠道:“王先生,出來的急,也沒來及多帶水和干糧,不知道還能堅持這么多天嗎?”王秀素看著懷里的還在熟睡的賀志遠道:“李嬸,路上你也給志遠已經喂了好幾次奶了?!被仡^對站在地上的賀志斌道:“志斌,想必你也早餓了吧?我取些干糧我們先吃點?!辟R志斌看著王秀素道:“師父,我不餓,也不渴,你和李嬸先吃吧?!闭f著他蹲在地上,再也不說話了。王秀素一手抱著志遠另一個手從包袱里摸出兩個餅子回頭接給李嬸:“李嬸先吃點,雖然這會安全,可是白天無遮無攔的,還是不可久留啊,我們再走會,天黑了我們再歇吧?!崩顙疬叧赃厬?,幾口吃完了餅,扶著地面起身,從包袱里拿出水壺胡亂喝了幾口,將水壺遞給王秀素道:“王先生,志斌少爺你們喝點水吧?!蓖跣闼貙⑺f給賀志斌,賀志斌也不接,只是道:“我真不想喝,留著給李嬸喝吧,一路上李嬸還要給弟弟喂奶呢?!蓖跣闼乜粗颈筮@般懂事,點點頭道:“那我們繼續(xù)趕路吧?!崩顙鹨才呐钠ü傻幕覊m起來接過賀志遠道:“走吧?!辟R志斌也站了起來,王秀素抱過賀志斌道:“來,為師抱你走?!眱扇吮е鴥蓚€孩子,又向東走去。
七日后的華安縣,大街小巷一片喪白,人潮如汐,華安的百姓鄉(xiāng)鄰甚至外鄉(xiāng)的流民百姓都聚集在街道兩旁,準備送賀大善人一家最后一程,從南關到北關賀府靈柩所到之處,眾人跟隨淚奔,交相呼喊,不僅賀貴才一家三口披麻戴孝,就連昔日的賀府門客鏢師護院丫鬟也都有很多頭戴孝帽抬棺相隨,賀府的街坊四鄰那些曾受恩惠接濟的黎民披麻戴孝者也不在少數(shù)。路邊的商鋪小攤也都出來,肅列兩邊。人群中,張從城的夫人王悅霞也懷抱張東宇,兩邊站著長子張東明和女兒張荏青都注視這龐大送葬隊伍,張東明道:“娘,這么大的聲勢,爹爹身為華安的父母官怎么都不見出來呢?”王悅霞道:“你爹爹不在華安?!睆堒笄鄦柕溃骸澳?,爹爹去哪里了?今天一天也未曾看見?!蓖鯋傁嫉溃骸澳愕蛲磉B夜便陪同知府大人去了太原?!睆垨|明道:“怪不得我早上也沒看見爹爹,連張管家都沒看見?!蓖鯋傁伎粗@場葬禮嘆道:“多好的一家人啊,就這樣沒了。”張東明和張荏青看著娘親顯出悲傷,也都靜靜的目送著遠去的送葬人群。這場白事千百年來在華安都是空前的,就連當年賀乾玉出殯的時候都是無法比擬的,伴隨著悲鳴的吹吹打打,人們自發(fā)的跟隨送葬隊伍浩浩蕩蕩的向洛云山走去。
過了一日,太原巡撫衙門二堂內,劉靖,張從城,胡瑞剛都坐在右側等著黃撫臺召見,這時,走進一個差役道:“諸位大人,請跟我來,撫臺吩咐諸位去書房。”三人站起來跟著這個差役一路走向書房,到了書房門口,差役道:“諸位大人,到了,進去吧。”三人整理了下官服,劉靖,張從城,胡瑞剛依次入內。書房正中坐的正是山西巡撫黃名正,三人跪下行禮道:“卑職參見撫臺大人?!秉S名正抬了抬頭看了下底下所跪三人道:“華安出了這么嚴重的事情,堂堂的布政使也被殺,頭都被砍下來了,連趙首輔都說這是極其罕見的悍匪啊,前兩天朝廷也派欽差下來追責問罪,劉靖你說怎么辦吧?”劉靖抬頭惶恐道:“黃撫臺,卑職認為此事,要嚴令封鎖消息,熊大人家屬要慰以寬言,給予重金,至于朝廷……”劉靖雙手抱拳繼續(xù)道:“還要大人做主周全。”黃名正起身道:“你們闖了如此大禍,不僅熊柏然一個死了,就連三司的官兵差役都死了不少,還有華安的這個賀家,也被誅殺,造成了多大的影響,你可知道這個熊柏然是趙首輔的門生?!秉S名正用手指著三個人訓斥道:“你們闖下這么大的簍子,讓本官來給你們擦屁股?本官山西上任還不到一年,況且這把歲數(shù)了,只想安安生生的度個晚年,你說說你們,還有這個熊柏然,真是咎由自取?!焙饎偪粗S名正,心道: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想拿銀子還害怕彎身子嗎?然后行禮道:“巡撫大人,卑職有一言?!秉S名正看了看這個年輕的下官道:“你是?”胡瑞剛自報家門道:“卑職乃是華安縣縣丞胡瑞剛?!秉S名正仔細的審視著胡瑞剛道:“哦,你就是華安的縣丞胡瑞剛啊。說吧?!焙饎偟溃骸按笕耍乱讶绱?,卑職認為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上堵朝廷言官之嘴,下封百姓悠悠之口,此事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秉S名正問道:“哦,那你有什么好辦法?”胡瑞剛道:“大人,以卑職之見,凡事都有兩面性,此次賊匪賀貴福當堂暴亂,賀家人是死有余辜,劉府臺剛才說的對,熊大人和眾多死傷官兵也不失有剿匪之功勛,可多施體恤,剩下參與華安剿匪的兵差也應分發(fā)賞金。至于朝廷上當以重金關言事之窗,下面只有華安縣的百姓和外地流民還有少數(shù)過往客商知道此事,當以官府之令并雷霆手段告誡之,想來,一群布衣也不足為慮。”黃名正看著這個小小的縣丞,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的精明,他看著底下的三人,于是道:“你們都先起來吧。”三人道:“多謝撫臺大人?!比缓笃鹕韨攘⒁慌?。黃名正看著胡瑞剛起身道:“你說的好。”然后走到張從城面前看了看官服道:“你就是華安縣令張從城?”張從城行禮道:“回撫臺大人正是卑職?!秉S名正不悅道:“你華安出了如此驚天大案,反賊公然敢大堂造反,就連堂堂布政使都身首異處,實屬罕見,你主政華安,有著不可推卸之責,怎么來了給本官連句話都沒有?”張從城低著頭,等黃名正話音一落,抬頭看了看,又復而低頭道:“大人,這……卑職……”黃名正道:“什么這那的,真是窮鄉(xiāng)僻壤出刁民,這種悍匪實屬少見。”劉靖插話道:“大人,華安雖窮,可是賀府卻鶴立雞群,獨樹一幟啊,其家歷來低調,光憑財力在我大明來說也可是屈指可數(shù)的?!秉S名正半信半疑道:“是嗎?咱山西雖有如此之人,本官也是曾經聽過,但是也不至于像你說的如此浮夸吧?”劉靖從懷里掏出一本賬本道:“大人,賀家平時極其低調,不善于官場行走,況且大人您一直公務纏身,所以撫臺大人難免輕視?!比缓箅p手將賬本遞給黃名正道:“這是查抄賀府在我大明所有的財產賬目,大人您看看就知道并非是下官的夸大之詞?!秉S名正接過賬本,回到桌前落座后翻了起來,厚厚的賬目承載著自賀乾玉到賀貴福兩代人滿滿的智慧與心血,黃名正翻到最后看了看查抄賀府財物之數(shù)的總計,不由的兩眼發(fā)綠,愣了半響,然后道:“劉府臺,賀府家財真有如此之巨嗎?”劉靖道:“回大人,賀家人被當堂誅殺之后,下官便與胡縣丞及時帶人前往賀府,之前還有都司衙門的兵守著賀府,所以財未外流,賀家產業(yè)龐大,我們清點了整整一個晝夜才將所有家產都清點造冊,實數(shù)確是此數(shù),下官并派人將賀府各處產業(yè)也都封存起來?!秉S名正嘴角浮笑道:“不錯,做的很對,你們這些天的快馬呈報本官也都看了,本想著本官親去一趟華安,可是上面的欽差正好來了。如此看來,這些巨資必定是賀府將來預謀起兵造反之軍餉?!秉S名正然后看看下面三人道:“你們說說,這些巨款當如何處置,是否交由朝廷,充當國庫?!焙饎倱屄暤溃骸盎胤A大人,依下官之見,我山西歷年來,天災不斷,這些錢理當收歸回來由撫臺大人統(tǒng)籌安排,也是為了我山西的黎民蒼生?!秉S名正內心暗喜:這個胡瑞剛果然是深知我意,但是仍鎮(zhèn)定的道:“這個嘛。”然后看著劉靖和張從城道:“你們二位的意思呢?”劉靖回頭和張從城面面相視后道:“一切由大人統(tǒng)籌做主?!秉S名正捋了捋發(fā)白胡須欣慰道:“你們都先坐下吧?!比她R道:“謝大人?!贝税沧S名正又道:“朝廷下來欽差本官也是好生款待說服,還打發(fā)了百兩黃金,給上面予以打點,本官都這么大把年紀了,最后這一任內,希望可以逢兇化吉,相安無事,好在剩下不多的時日內,安享天倫。此事也就此作罷,完了還要從這筆款里再送一些與趙首輔,此事也多虧首輔多方周旋,得以保全你們諸位,再者撥出一些撫慰受傷死亡官兵差役家屬,還有這個熊柏然,你們看這樣安排是否穩(wěn)妥?”三人一口同聲道:“聽憑大人安排?!秉S名正道:“好。好。”又看了看底下坐的三位道:“眼下我大明國庫虧空,天災人禍不斷,此次雖說是熊柏然暴死,三司及其府縣官差都損兵折將,可是爾等確是剿匪清患的功臣,還查抄出如此策反之巨資,可謂功大于過,理應提拔?!眲⒕浮⒑饎?、張從城三人聽聞此言起身跪謝道:“多謝撫臺大人?!焙饎偨又溃骸皳崤_大人,此事尚未完全了結,首犯賀貴福之二子賀志斌與賀志遠還在逃亡,以后留有此二子,必定將來是一禍害?!秉S名正看著眾人示意道:“你三人先都起來入座吧,不必太拘禮?!贝藲w座后,黃名正又問道:“此二子如今安在???”胡瑞剛道:“我們查抄賀府時,發(fā)現(xiàn)賀府后院有一枯井,枯井之上還有一塊青石,枯井是一條密道,青石也有挪動痕跡,想必賀貴福自知罪孽深重,便在事發(fā)前就派心腹將二子從賀府里的密道里給偷偷的帶走了?!秉S名正問道:“恩,賀家后嗣,只有此二人嗎?如今年方幾何?”胡瑞剛剛要開口,旁邊的張從城立刻站了起來搶先道:“回撫臺大人,賀貴福膝下只有此二子,次子尚才兩個月之大,長子也尚不過五六歲而已,皆年幼無知,不足為慮。”劉靖也道:“張縣令說的沒錯,此二子不足為患?!焙饎偪粗@兩人也不好說些什么。黃名正想了想道:“賀府如今家產皆充公,既如此,此二子尚未更事,全且不予理睬?!比缓笃鹕淼溃骸叭唤晕疑轿鞯哪艹几衫?,一路勞苦,都下去休息吧,晚些本官將親自為你三人慶功洗塵。”三人跪下行禮告退,黃名正喚來管家,將三人引入后堂三間客房暫歇。
晚間,黃名正在巡撫衙門擺宴招呼三人,四人飲酒作樂,并以舞樂助興,黃名正一下得到這么多金銀巨財,對三人許以高官后路,并許以每人千兩白銀作為嘉獎,一直很晚,晚宴才結束,黃名正又以查抄賀府的賬目問題為由,將胡瑞剛單獨留下問話,又派家丁將劉靖與張從城引入客房歇息,那一夜,黃名正與胡瑞剛徹談一夜,很難想象,黃名正如此年齡與身份,竟然與一個小小的華安縣丞能暢談一夜,可見胡瑞剛之心與行絕非常人可比擬,那一夜具體談論謀劃著什么,無人可知。
次日一早,三人告別黃名正,離開巡撫衙門,劉靖回了汾州,而張從城與胡瑞剛則一起回了華安。
話說,一日黃昏時分,王秀素和李嬸分別抱著賀志斌和賀志遠一行四人已經到了東莊了,四人早已饑腸轆轆疲憊不堪了,王秀素對眾人道:“到了東莊街口了,這個東莊已是汾州的邊界,再向東就出了汾州,連日來,我們都走的都是崎嶇小路,走走停停,我們暫到這里稍作歇息?!崩顙鸫鴼獾溃骸昂冒?,我們先找個地方把肚子填飽,實在走不動了?!蓖跣闼貙①R志斌放到地上道:“志斌,你先和李嬸待在這里,我到街上打探下,看是否安全。”賀志斌道:“師傅,我跟你一起去吧。”王秀素道:“不用了。為師馬上就回來。”又回頭對李嬸道:“李嬸,你先看著這兩個孩子,我速去速回?!崩顙鸬溃骸皟蓚€小少爺這有我呢,你一路小心?!蓖跣闼氐溃骸班?,你們先坐在這邊上歇歇?!闭f完就將身上的包袱放在地上,轉頭進了東莊街頭。且說,東莊以前一直是沒落的小村,由于戰(zhàn)亂時作為開辟出來的糧道,繼而慢慢演化成為去往京城的捷徑之路,南來北往的客商和路人也是非常多的,小小東莊看似也是繁華,酒樓,客棧、妓院比目皆是。王秀素信步走著,看著大街上也貌似像往日一樣熙和,心想:看來官兵尚未追捕至此。王秀素又走了幾步一頭鉆進一家妓院,進去后發(fā)現(xiàn)這里面還是一忘如常,沒有什么不同之處,這時,一個老鴇扭扭捏捏的搖了過來道:“客官,快進來?!蓖跣闼馗吡藘刹阶诖髲d的桌前。老鴇打量了下王秀素道:“客官好面熟,上次來是什么時候了?”王秀素看了看濃妝艷抹的老鴇,就知道這又是一番客套拉親近,于是道:“兩個多月走貨的時候來過一次?!崩哮d將手中的手帕一甩喜笑顏開道:“哎呀,瞧我這記性,怪不得這般眼熟呢?!崩哮d向里面喊道:“欣兒,四紅來客了?!痹捯魟偮洌跣闼乇阌X一股胭脂粉底吸入鼻喉,回頭一看,兩位窈窕女子不覺已然走到身后,兩位女子嫵媚妖聲的道:“客官?!比缓缶蛷街弊鲈谕跣闼氐膬膳?。一女子斟滿一杯酒遞給王秀素道:“客官,先飲一杯?!蓖跣闼夭蛔匀坏慕舆^酒杯一飲而盡,感覺頓時解乏止渴,又將杯子放在桌上,這女子又復而斟酒,另一女子道:“客官長的真俊,從哪里來啊?!蓖跣闼叵肓讼胄Φ溃骸拔疫@一把年紀了,還俊嗎?從京城來的,不知道汾州這邊可否安全?!迸佑诌f上一杯酒水道:“真俊,看起來剛三十出頭啊,客官怎么講?怎么會不安全呢?”王秀素接過酒杯笑了笑道:“諸位有所不知,我從京城來欲往汾州府做些買賣,可是途徑山西的廟磚縣遭遇土匪強人公然攔路截財,幸虧我機靈破財消災,不然就連這小命也要搭在你們山西的地界上了。”老鴇在身后滿面笑容道:“哈,客官盡管放心,咱們汾州民風純補,哪里是廟磚這種悍匪叢生的地方所能比的,您盡管放心,安心吃好玩好?!蓖跣闼氐溃骸澳歉覇枺罱@東莊可有官兵搜捕亂匪嗎?是否像以往一樣太平?!崩哮d悄聲道:“放心,東莊一切太平,咱們店也有上面照顧著,您就上樓安心玩吧?!痹捯魟偮洌瑑蓚€女子便站起來對著王秀素左拉右拽起來,王秀素起身,一口喝完手中的酒,將杯子放在桌上然后對老鴇道:“我現(xiàn)在還有點事,稍后再過來?!闭f完欲走,老鴇當即臉色下沉怒道:“客官,這是幾個意思?我這店鋪還從來沒人敢白喝白聊的?!蓖跣闼胤磻^來于是從懷里掏出一兩銀子放在桌上笑道:“是這樣,我先過來看看,等我把行李伙計們都安頓好,今晚就留這了,這只是一點小意思,算個定金?!崩哮d從桌上拿過銀子又立馬喜笑顏開道:“也好,也好,你只管放心去,這兩個姑娘我給您留著。”王秀素道:“那先告辭了?!闭f完就出門而去,身后還傳出老鴇的慢走恭送之音。
王秀素出了門,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一路小跑來到東莊西口,遠遠看見李嬸抱著小志遠蹲坐在包袱上,旁邊賀志斌也斜躺在旁邊,王秀素兩步上前道:“李嬸,我們走吧?!崩顙鸬溃骸斑@東莊可安全?”王秀素道:“放心吧,我打探了一番,應該無事,我們先去找家客棧吃點東西歇歇腳?!辟R志斌起身道:“師傅,那我們走吧,剛才我和李嬸都差點睡著了。”王秀素看了看困乏不堪的兩人和還在熟睡的小志遠,然后摸了摸賀志斌的頭道:“走吧?!蓖跣闼仨樖帜闷鸬厣系陌け鹳R志斌帶著李嬸向街道走去,走了約半里路,便看見一家寧遠客棧,王秀素左右看了看道:“李嬸,就這里吧?!崩顙鸬溃骸昂?,就這里?!眱蓚€大人抱著兩個孩子進了客棧。客棧的小二一看來客了便迎了上來道:“客官,打尖還是住店?”王秀素打量了下這個客棧,雖然不是很大,但是也還干凈整潔,井井有條,于是道:“來一間稍大一點的客房,最好能有兩張床。”小二道:“好勒,請跟我上樓?!毙《f完便從柜臺拿過一個燈籠引領著四人上了樓,在二樓走了幾步,便打開一個房間道:“諸位稍等,我去點燈。”瞬時,房間就亮堂起來,房間還算大,正中放著一個八仙桌,幾張凳子,旁邊還有兩個椅子,朝南一張大床,側面還放了一張小床,眾人都進來以后,小二道:“諸位,還滿意嗎?”王秀素將賀志斌放下后道:“挺好,這間多少錢?”小二問道:“客官,你這是要歇腳一晚還是小住幾日?”王秀素道:“就住今晚,明早便走?!钡晷《溃骸熬妥∫煌?,得五十文?!崩顙鸬溃骸斑@么貴啊?!庇只仡^對王秀素道:“要不我們換個別的客棧吧?!蓖跣闼氐溃骸袄顙?,連日的趕路,就先住下吧。”這時,小志遠哇哇大哭起來,李嬸拍了拍小志遠,邊走邊哄了起來,又回頭道:“孩子餓了,我去喂點奶?!闭f罷就把床簾子放了下來,鉆了進去給小志遠喂奶了。王秀素拿出一兩銀子對店小二道:“你去切兩斤熟牛肉,備些好飯菜來,再打一壺開水來?!毙《舆^銀子道:“好的,幾位就在吃,還是到樓下吃呢?”王秀素道:“端到這來。”店小二道:“好勒,那客官要不要再來一壺酒?”王秀素道:“不必了,快去吧?!毙《朗?,掩上房門就去了。王秀素看著旁邊賀志斌道:“志斌,過來?!蓖跣闼貜街弊叩娇头颗赃叺囊巫由?,賀志斌也跟了過來站在王秀素對面。王秀素看著滿臉臟兮兮疲憊的賀志斌,想到賀志斌這一路來也很少吃過東西,也很少說話,就安慰道:“志斌,為師知道你有心事,擔心家里人的安危,這幾天來食不果腹,住無居所,但是現(xiàn)在來說,你最大的任務是什么知道嗎?”賀志斌看著王秀素一言不發(fā),王秀素接著道:“不管明天發(fā)生什么事,你當前最重要的是要飽飽吃頓飯,待會飯菜來了,你什么都別想,就是要好好吃飯,然后晚上安心睡一覺,知道嗎?”賀志斌道:“師傅,我真的吃不下。”王秀素道:“這是師傅的命令,你現(xiàn)在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如果再這樣下去,以后就會落下毛病?!蓖跣闼卣f著雙手輕輕按住賀志斌的雙肩道:“志斌啊,人生漫漫,假如你爹娘真的有什么不測,他們會比你牽掛他們而更加牽掛你,會希望你和志遠好好的活下去?!辟R志斌看著王秀素眼角跌落出豆大的淚珠。這時,李嬸拉開床簾抱著賀志遠從床上下來了,李嬸看著這師徒二人,也道:“志斌少爺,王先生說的對,我雖然大道理不懂,但是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哪行?”王秀素摸了摸賀志斌頭道:“好了,待會飯來了,我們都一起吃,吃的飽飽的?!?p> 少時,小二進門提著一木質飯盒,取下盒蓋,將飯菜一一擺在桌上,空空的八仙桌上頓時出現(xiàn)了一大碟牛肉,一道肘子,一大碗菜湯,三盤素菜,還有三碗米飯,小二放好后道:“客官,你要的飯菜來了,待會燒好水我再給您提上來?!蓖跣闼刈吡诉^來,看了看,點了點頭道:“不錯,有勞了?!毙《χ溃骸皯摰模瑧摰?。”然后掩門而出。王秀素看著李嬸和熟睡小志遠道:“李嬸,志遠已經睡著了,你就將他放在床上,過來好好吃頓飯好好歇下?!崩顙饝曌叩酱睬皩⑿≈具h輕輕放下,然后拉起被角將小志遠的肚子輕輕蓋住,拉下床簾就過來坐下。王秀素道:“這一路來,李嬸你也盡心盡力,風餐露宿的,今個好好吃頓飽飯?!崩顙鸬溃骸百R府的人對我沒得說,如今出了這事,應該的,應該的?!蓖跣闼囟似饋硪煌朊罪垔A了幾口菜道:“快吃,吃吧。”李嬸和賀志斌也端起來飯碗吃了起來,王秀素給賀志斌夾了些牛肉和肘子道:“多吃肉,志斌。李嬸你也多吃點,每天給志遠喂奶,你要多吃多喝。”三人吃了會,王秀素道:“李嬸?!崩顙鹱炖镞€嚼著飯胡亂應道:“嗯,嗯?!蓖跣闼乩^續(xù)道:“李嬸,今晚你就和志遠睡在大床上?!庇謱χ颈蟮溃骸爸颈?,你晚上就睡在這張小床上?!崩顙鸬溃骸巴跸壬悄闼睦??”王秀素道:“我不睡,我現(xiàn)在就出去找家簡陋點的客棧,找個下房通鋪去睡。”李嬸大驚,瞪大眼睛問道:“這是為何?”王秀素道:“這兩天也不見什么動靜,我去打探下,最好能碰見過往華安的客商。”李嬸問道:“那我們明天往哪里走?”王秀素道:“別著急,這個我打探清楚了再從長計議?!蓖跣闼卣f著就起身準備出發(fā),這時賀志斌也站了起來道:“師傅,我想和你一起去?!蓖跣闼氐溃骸安挥茫憔秃煤盟挥X,一覺睡起來我就回來了?!闭f完就推門而出。
王秀素出了房門徑直走出客棧,店小二便追上來笑道:“客官,你去哪里?。俊蓖跣闼鼗仡^看了看小二道:“還早睡不著,到處溜達溜達?!毙《溃骸昂玫模瑒e太晚了,店門子時一過就要關了?!蓖跣闼氐溃骸爸懒??!钡晷《溃骸翱凸俨粫呛然ň瓢桑俊蓖跣闼氐溃骸芭?,不是?!毙《溃骸皝頄|莊的過路人多半去去這個風塵場所,你要真想去,我給您介紹家?子時過了我給您留個門?!蓖跣闼匦Φ溃骸昂呛?,我先去轉轉,晚上就不回來了,你盡管去休息,不用管我。”說完就走了,店小二轉身進門自語道:“還說不是去喝花酒,背著老婆孩子睡妓院,晚上都不打算回來了?!?p> 王秀素沿著街道一路向東走著,看到一個巷子口立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安歇客棧”下還附著一行小字“南來北往的,內有下房通鋪一人三文”王秀素心道:就是這了。便一頭鉆進了巷子,走了十多步,看見一個燈籠,借著燈光,看到牌頭寫著“安歇客?!北阕吡诉M去,看到前堂還坐著好多人吃著大碗莜面,迎面一小二上前笑道:“客官來了?!蓖跣闼氐溃骸班?,來了。”小二看著王秀素衣著得體,打量著道:“客官是要住店?”王秀素道:“對。”小二點頭哈腰的笑道:“好勒,客官怎么沒帶行李?。坎灰丛鄣晷?,本店還有上好客房,我?guī)闳??!蓖跣闼氐溃骸安涣耍衣愤^廟磚縣,遭遇強人,身上錢兩已所剩無幾,你就給我安排一間通鋪就行?!毙《犅劥搜粤ⅠR笑臉全無道:“好吧,那你跟我來。”說完頭也不回的帶著王秀素往里面走,東拐西拐了一會,店小二將王秀素帶到一處房門前,店小二一把將房門推開道:“就是這?!蓖跣闼刈叩介T前,一股汗腥和腳臭味迎面撲來,左邊一張由幾塊木板拼起來的大通鋪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十來號人,右邊一排桃木長條凳子,放著好些客商包袱行李,長條板凳角落還放著一個木桶上面漂著一個水瓢,一張破爛桌上點著一盞昏暗油燈還有放著一個黃銅茶壺和幾個口杯,這茶壺也不知道用了多久,已經生銹發(fā)黑。王秀素回頭對小二道:“味怎么這么沖?”店小二道:“大通鋪都是這樣,你住不住???”王秀素道:“住,住?!闭f罷就欲往里走,店小二后面道:“等等?!蓖跣闼鼗仡^道:“怎么了?小二哥?”店小二伸出右手攤開手掌上下擺了擺道:“拿來?!蓖跣闼氐溃骸笆裁??”店小二瞪了瞪王秀素道:“錢啊,難道你想白???”王秀素從懷里掏出半吊錢,理了理,欲拿出三文錢,這時小二伸手直接抓過一小撮銅板,道:“好了,別數(shù)了,趕緊去睡吧。”說完回頭就走,王秀素氣不打一出來喝道:“站住。”小二停下回頭道:“還有什么事?”里面通鋪上的人都坐了起來看起了西湖景,王秀素道:“不是外面牌子寫的清清楚楚下房通鋪三文錢嗎?你怎么一下拿走五六文了?還有沒有王法?錢在我手里,還沒有給你,你就開搶了?”店小二把手里錢理了理撿出多出來的三文錢沒好氣的道:“我說你這人怎么這么啰嗦,誰搶你錢了?不就三文錢嗎?看你這窮酸樣,怪不得走背運在廟磚縣被搶,活該,還給你就是了。”王秀素準備伸出手拿,只見小二直接把錢扔在地上,轉頭就又要走。王秀素的手被晾在空中,大怒道:“站住。”店小二假裝沒聽到,繼續(xù)向前走,王秀素緊趕兩步,用右手按住小二的肩膀,開始發(fā)力,小二頓時疼的呲牙咧嘴,手里的三文錢也掉在地上,王秀素道:“就你這般,也敢欺負人?”店小二被揑的蹲了下來,求饒道:“客官,好漢,大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對不住了,小的知道錯了?!蓖跣闼貞械酶@種人再糾纏下去,于是松開手道:“把地上錢統(tǒng)統(tǒng)撿起來?!毙《吭诘厣习阉秀~板撿了起來,然后恭恭敬敬的把錢雙手全部奉上,王秀素只拿了三文錢道:“住店錢還是要給的,以后不要再用你這勢力的狗眼看人。”小二連連稱是。里面的人都大喊了一聲:“好?!蓖跣闼貙π《溃骸昂昧耍阆氯グ??!毙《涣餆煹母Z了出去。
王秀素進入房間,眾人都連連稱贊道:“好樣的?!薄按笮值?,不錯啊,是個練家子啊。”“這種狗眼看人低的人,就應該好好的收拾收拾……”王秀素雙手抱拳道:“諸位,謝謝夸獎?!比缓笏麖街弊叩酵ㄤ伒淖罾锩孢吷献?,旁邊的眾人都自覺人都往外挪了挪位置。王秀素道:“這種勢利小人,不必計較,大家繼續(xù)休息啊。”眾人連連應聲。挨著王秀素旁邊是一位精干小伙,已然脫得只剩內褲,顯然是準備入睡。王秀素搭訕道:“小兄弟是哪里人士?”這小伙道:“我原是這汾州本地人士。”王秀素笑道:“這么巧,我也是汾州人士,小兄弟貴姓???”小伙好奇的問道:“免貴姓李,大哥,看你斯斯文文的,穿戴也算整潔,應該是念過書的吧,身手也這么好,怎么也睡在這地方?”王秀素道:“李兄弟,不瞞你說,我從京城考取功名,不想名落孫山,這一路路途遙遠,時日已久,所剩盤纏所剩無幾了,就在這里將就對付一晚就行?!毙』飮@道:“唉,大哥,看你這年齡也是考了很多年了吧,萬一考不上,再尋他行,不用在一個樹上吊死?!蓖跣闼孛摿诵m上了床鋪,盤腿而坐道:“謝謝李兄弟好意,你是汾州哪里的?這是欲往何處?”小伙道:“大哥我是汾州府李家溝的,我常年在永平府的一家鐵匠鋪當伙計,這不回家來看看老嬸子,從小我爹媽去的早,就是嬸子養(yǎng)大的,這次回去給我嬸子家買了一些東西,留了些許銀兩,本身賺錢不易,路途遙遠更是要能省則省?!蓖跣闼氐溃骸袄钚值?,果然是重情義之人,那去汾州是否路過華安縣呢?”小伙子道:“哎,不路過,要是從華安這條路走的話,還要多繞好幾十里路呢。”王秀素想了想道:“那你去汾州府這些天,可知道汾州知府劉靖劉大人可在府衙內?”小伙子驚奇的看著王秀素道:“大哥,我一平頭小百姓哪里知道府衙大門朝哪里開,更不要說知府大人在不在府內了,再說人家知府大人也不會告訴我他在不在啊?!蓖跣闼匦α诵Φ溃骸肮?,說的好?!毙』锱赃吀袅藘蓚€人的一彪漢突然用胳膊肘撐起半截身子道:“我說這位好漢,時候不早了,不要說話了,該休息了?!闭f著他指了指周圍躺著的人道:“你看,大家都趕了一天的路了,出錢就為了好好睡一宿,您就別說話了?!蓖跣闼刭r著不是道:“好吧,好吧,那睡吧?!本晚樖置撓峦馓?,折疊幾下,當做枕頭躺下睡了起來。小伙見狀后小聲道:“大哥,天氣這么涼了,你把我被子蓋些吧?!蓖跣闼匦χ溃骸安挥茫阒还芩愕模也坏K事的。”小伙應聲轉過頭就睡了,不一會,好幾個人都扯起來呼。王秀素實在睡不著,打呼嚕聲,腳氣汗味,盡管他也趕了一天路很累了,但是輾轉反側,心道:這樣不白打聽了,算了,還是明早起來繼續(xù)問,一定要把華安的情況弄清楚。
次日卯時未過,王秀素便聽見有動靜,睜眼一看,有人已經點著油燈,穿衣下床,收拾行李,預備走了,于是他也穿上衣服,跳下床來,假裝起床小解,走過來悄聲問道:“大兄弟,這么早,就準備啟程了?”這人邊收拾東西邊道:“不早了,拂曉出發(fā)走的路多?!蓖跣闼丶傺b關心道:“大哥從哪里來要去往何處,怎么這么著急,不多睡會?”這人道:“俺是從延安府過來的,要去京城幫主家辦點事,耽誤不得。”王秀素失望的暗道:“哦,這樣啊?!边@人收拾好行李欲走,似乎聽出來王秀素有事,便道:“壯士,怎么?有啥事嗎?”王秀素道:“是這樣,我乃汾州華安人士,我從京城趕考回來,以前也家境貧寒,這路費還是受本縣的一位鄉(xiāng)紳所資助,聽說他搬家了,所以就想問問,有沒有華安過來的人,或者從華安路過的人,好做打探。”這人指了指通鋪中間的一老漢道:“看見嗎?這個就是今晚剛到東莊的,就是華安過來的,完了你問問他?!蓖跣闼剡B連作揖道:“謝謝大兄弟,多謝?!边@人豪爽的道:“沒事,好了我走了?!闭f完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門。王秀素徑直走到這個老漢頭前,借著昏暗的燈光打量了下這個老漢,只見這老漢,似乎也不過半百而已,或許長期以往的做著體力的活,黝黑之頰已呈現(xiàn)出密密麻麻風吹日曬的皺紋,看見這老漢還在呼呼大睡,王秀素也不忍叫醒,于是他躡手躡腳的上床,躺下之后,就沒有閉眼,等著這老漢的睡醒,王秀素突然想到曾經偌大的賀府,現(xiàn)在也許早已易主,曾經的凝聚華安的門面與輝煌的招牌,也許從此不復而在,王秀素又想到昔日的賀府對自己的知遇,又將兩個幼子托付與他,不禁感覺肩上附有千金重擔,他長嘆一聲,聲音頓生淹沒在嘈亂起伏的呼嚕聲中。
半個時辰后,陸續(xù)有人起床出發(fā),通鋪上的人已經所剩無幾了,王秀素假裝睡著,看到那個來自華安的老漢還在熟睡,王秀素也只是靜靜的等候,這時,身旁的這個小伙也竄了起來,他打了一個哈欠,睡眼朦朧的兩把套上衣服,下床之時,順便看了看王秀素,發(fā)現(xiàn)王秀素還正在熟睡,于是他下床收拾了行李,轉身就趕路了,王秀素睜開眼,心道:自古離別最傷感,愿這小伙一路平安。不一會這老漢也起身了,天色已經蒙蒙亮了,老漢從頭下面將衣服拿出來,磨磨蹭蹭的一件件的穿著,王秀素看看整個大通鋪也就剩下三四個人了,于是他也迅速穿好衣服,跳下床徑直走到老漢床頭不經意的道:“老哥,早啊,聽說您是從華安過來的?”這老漢奇怪的打量著王秀素突然笑道:“哦,原來你就是昨日教訓勢力小二的那位壯士啊?!崩蠞h穿好衣服下到地上繼續(xù)道:“壯士,怎么曉得我來自華安?”王秀素道:“老哥有所不知,昨個你早早睡著了,我聞的旁人私語而知?!崩蠞h憨實的笑道:“好,好,昨個好累,本想著和人說會話,一不留神就睡著了,你看哈哈?!蓖跣闼氐溃骸袄细邕@是要去哪里?”老漢看著王秀素道:“哎,其實我也不是華安本地人,可是接連兩年莊家干旱遭殃,沒了收成,連租子都交不起了?!崩蠞h說著走到桌前拿起茶壺搖了搖苦笑道:“哎,水也沒了?!庇谑菑街弊叩浇锹淠就板X拿起瓢就盛了一半瓢端起來就一飲而盡,回頭還對王秀素道:“壯士要不要喝點?!蓖跣闼刈哌^來擺了擺手道:“我那會剛喝過,不渴?!庇值溃骸皼]了糧食,真心沒法活啊?!崩蠞h放下瓢,坐在長條木凳上揮了揮手道:“你也坐下吧,嘮會?!蓖跣闼鼐o挨著老漢坐下道:“老哥能和你說會話,我也是求之不得?!崩蠞h笑道:“呵呵,我老漢本就一個,從小無依無靠,以前呢,對著牛羊說話,也對著莊家也說話,就是最怕和我們東家說話?!蓖跣闼氐溃骸盀槭裁茨兀磕皇菛|家難相處?”老漢笑道:“這年頭,哪有好說話的東家?租子少交點,就對你非打即罵,哎?!蓖跣闼乜粗蠞h道:“老哥,天下之大,這個可不盡然啊,比如說華安的賀府就是有名的好東家啊。”老漢聽此言仿佛有一肚子話要說,回頭站起來又盛了半瓢水一飲而盡,用左手抹了下嘴道:“壯士你也是華安人士?”王秀素道:“我不是,但是路過華安道聽途說的?!崩蠞h坐下道:“這可不是道聽途說,華安賀家不僅對自己的門人伙計好,還開設粥鋪,對本地貧戶和外地來往流民都施舍。我開始也是聽一位同鄉(xiāng)所說,不敢相信,后來去了華安,我呆了大半年了,就這災年,你知道我每天都吃的什么嗎?”王秀素假裝好奇的問道:“什么???”老漢目光閃出一絲炫耀和回憶道:“不瞞你說,就這災年,我們每天吃的都是大白米粥啊。就連莜面也是隔三差五,逢年過節(jié)還有肉吃哩!”王秀素道:“真的假的?免費吃?”老漢道:“當然,我這半百之人,會誑你?”王秀素緊接著問道:“那你好好的日子不呆著,怎么走了?”老漢瞬間失落起來道:“哎,不是我要走,只是哎,以后沒得吃了?”王秀素預感該問的事已經馬上要到了,于是加緊問道:“是賀府不施粥了?”老漢看了看四下悄聲道:“也不是不施粥了,都怪天殺的官府,竟然把賀大善人一家定為匪寇給當堂誅殺了?!蓖跣闼芈犅劥素?,臉色僵硬,一言不發(fā)。老漢看到王秀素不說話道:“壯士,怎么了?”王秀素強忍悲痛問道:“有這回事?”老漢氣憤的道:“可不是啊,弄的現(xiàn)在華安流民都無處安身,都四下離開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本想吃兩年飯,偶爾找些苦活好積攢點錢,回鄉(xiāng)再去找個媳婦,這下好了,哎……”王秀素耳朵嗡嗡作響,老漢的抱怨他一個字也沒聽清楚,而是繼續(xù)問道:“官府怎么能這么做呢?那華安的百姓和外地災民沒有怨言嗎?不怕激起民憤嗎?”老漢道:“誰說不是呢?再有怨言無權無勢能怎么著?胳膊擰不動大腿啊,不過你是沒見,前幾日民憤極大,縣衙也為了避免事態(tài)擴大,給每位災民分發(fā)十文,平息民憤啊。”王秀素壓低聲音怒道:“這群狗官,簡直無法無天了,那老哥你離開的時候,華安再有什么動靜嗎?聽說賀府還有兩個幼子逃走了?官府會不會追捕?”老漢起身道:“哎,我走的時候,華安人都感覺少了一大半,賀府兩個幼子逃走,滿城皆知,官家當然也知道,至于追不追捕,那我哪知道啊。”老漢抓過行李道:“壯士,那我也走了,以后有緣再會?!蓖跣闼匾财鹕響溃骸班?,那老哥你這準備何去何從呢?”老漢道:“哎,我還有一個遠方表親在山東,我這準備去他那尋個安身立命之所?!蓖跣闼氐溃骸澳且黄鹱甙?,我也正好出去?!崩蠞h道:“好好?!倍顺隽丝蜅#跣闼氐绖e道:“那老哥一路小心,以后有緣再見了?!崩蠞h道:“好的,告辭了?!倍烁鎰e后,王秀素就直奔寧遠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