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女極是驚慌,她不過是白日吃壞了肚子方才腹痛去了趟茅房。
這一回來,便見一個少年在庖廚里鬼鬼祟祟。
明日可是會盟之時,若是出了差錯,以林王的殘忍,想必她必定死得極為凄慘。
荊長寧轉(zhuǎn)身,面容浮現(xiàn)和藹的笑意,她的容貌本就生得極是具有欺騙性,對女子向來有著一定的殺傷力。
“這位姑娘,小人今日是隨景王而來的門客,因白日顛簸,頗有些水土不服,這才在夜間出來走了走,走到這里只是無意?!鼻G長寧噙著溫潤笑意說道。
景王?
暫時不知后果,但看在白日里那華公也是個奇人的份上,她攀咬一下應(yīng)當(dāng)也無妨。
想到這里,荊長寧無比真誠地望著眼前的宮女。
宮女眉心微微一蹙,似是被眼前少年的話有所說動。
可是……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一幕幕的情景。
林國的王宮之中對宮女的刑法極是苛刻,動輒便是活活打死,當(dāng)年和她一起進宮的幾個姐妹,如今活下來的便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而她能活下來的唯一原因,便是她足夠謹(jǐn)慎。
和性命相比,所謂的一時心軟又能算的了什么?
她的目光含著愧疚卻沒有絲毫猶豫動搖:“還請這位郎君和奴婢去面見管事姑姑,姑姑自會領(lǐng)郎君面見林王,若郎君所言屬實,值會盟之時,想必林王不會對郎君多有刁難?!?p> 荊長寧只覺心間有些微微發(fā)慌,雖說鴆毒單獨來下并不會產(chǎn)生毒藥的效果,但此時絕不是面對林王的時機,絕不該在此時橫生枝節(jié)。
想到這里,她的心思反倒是定了下來,目光冷冷地落在面前的宮女身上。
她現(xiàn)在是不是應(yīng)當(dāng)殺了眼前的這個宮女滅口?
不。
荊長寧搖了搖頭。
且不說眼前這個宮女沒有做出什么對不起她的事,她下不了手,再者若是真的殺了她,更是會打草驚蛇。
她該怎么做?
她究竟該怎么做?
荊長寧向后退了一步。
她現(xiàn)在跑還來得及嗎?
那宮女見荊長寧未出聲回答,有些歉意說道:“對不起了,煩請郎君隨奴婢走上一趟?!?p> 荊長寧目光幽幽望向面前的女子:“若是我不去呢?”
那宮女聞言,警惕向后退了一步:“若是郎君不去,奴婢只好喚此刻在巡邏的禁衛(wèi)軍前來?!?p> 荊長寧微微一笑:“姑娘,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如何?!?p> 交易?
那宮女意味深長地望著荊長寧。
荊長寧笑著說道:“雖說我誤闖庖廚有錯,但此事來說,姑娘也是脫不了干系,若不是姑娘一時疏忽離開庖廚,又怎會讓小人有機可乘?此事我們皆是有錯,不如各退一步如何?”
那宮女皺眉,目光有些畏懼之意,玩忽職守,的確也是大罪。
可是她還是搖了搖頭:“不,今日你必須隨我前去!”
玩忽職守不過是受些重罰,還能留下半條性命,若是明日會盟真的出了意外,她不可能有絲毫活路。
利益清晰,她向來是個謹(jǐn)慎之人,她不會賭。
更何況,眼前的少年越看越不對勁,愈是推脫,愈是可疑。
思及此處,她向后退去,朝著庖廚之外跑去。
不好!
荊長寧心頭一顫。
這姑娘怎會如此謹(jǐn)慎!
萬不可因此出了差錯。
荊長寧在那姑娘張口便欲呼叫的時候,伸手卡住了她的下顎。
那姑娘驚慌地在她懷里掙扎。
一瞬間,宮女意識到此事必有蹊蹺。
一瞬間,荊長寧的心頭亂如麻,此時此刻,她究竟該如何做?
所有的謀略都不可能真正封住這樣一個謹(jǐn)慎到極致宮女。
除非死。
難道……她真的要殺了她嗎?
或許,殺了她之后,她還可以讓落月尋一個手下代替這個宮女,勉強糊弄過去。
一個宮女而已。
荊長寧的手腕掐住了宮女纖細(xì)的脖頸。
那女子不斷地掙扎,荊長寧只覺一道鮮活的生命在她的手中緩緩流逝,清晰的,隨著生命的流逝,還有什么在她的腦海之中被一點一點剝離。
那是……良知。
她的確有些時候會無情,比如殺了陳二,殺了那些暗客。
可是那是他們有該死的理由。
她可以無情,但她不能沒有良知。
那生命依舊在掙扎,卻掙扎得弱了些,仿佛一條極細(xì)極細(xì)的絲線,只需輕輕一掙便會斷開。
然后兩隔陰陽。
耳邊忽得聽見一聲低喝。
“住手?!?p> 荊長寧下意識松開了手,心間竟是一瞬間有了釋然和慶幸。
也罷,她這般對自己說道。
然后一道劍光朝她而來,荊長寧迅速回過神來,飛速向后退去。
一個扭頭,和來人目光重重碰觸到一起。
時間仿佛定格在了這樣一刻。
劍鋒刺破秋風(fēng),獵獵作響。
那人身穿一身墨黑的長衫,左手持劍,目光陰冷到極致。
仿佛萬古的洪荒,千年的凍雪,有一種極致的蒼涼與孤寂。
他的面容上覆著一張墨色的面具,面具從額頭一直遮掩到嘴唇上方。
面具之上刻著紋絡(luò),是北地陰冷無情的雪狼。
目光一個相觸,那人隱在面具之下的眉心微微皺了皺,眼中亙古的冷意卻沒有絲毫搖晃,一如手中長劍。
“你是誰?”他的話音依舊低沉,像是從地獄間穿透陰陽而來。
荊長寧向后退了一步,身側(cè),那撿回一條命的宮女不斷壓低了聲音咳嗽,似是恐懼到極致。
“謝統(tǒng)領(lǐng)大人救命之恩?!彼髦鴾I,話音依舊驚恐。
男子沒有看她,目光依舊落在荊長寧身上,陰冷的目光流露出像狼一般的貪婪,似舔舐著荊長寧面容上的每一絲棱角弧度,仿佛想透過皮像刻入其間的靈魂。
荊長寧只覺周身泛涼,像是被一只餓狼盯上。
她硬著頭皮說道:“在下只是無意中迷路闖入此處,還望統(tǒng)領(lǐng)大人見諒?!?p> “見諒嗎?”那人自嘲地沉聲重復(fù)荊長寧的尾音,像是毒蛇伸出開叉的紅舌戲謔舔玩弄著獵物?!熬蛻{你這張?zhí)炫嗽沟哪?,或許我可以考慮考慮?!?p> 荊長寧心間一顫,步伐不著痕跡地后退。
那人回劍入鞘,揮了揮手,只見禁衛(wèi)軍熟稔地退下。
此處只余荊長寧和他,還有地面之上壓著聲音抽泣的宮女。
那帶著墨色面具的男子目光落到宮女身上,輕慢地走到那女子面前。
手腕一晃便重新掐在了那剛緩過氣的宮女脖頸間。
“良知嗎?”他低聲呢喃?!澳强烧媸莻€無聊的東西?!?p> 語罷,只聽一聲骨骼斷裂的聲響。
荊長寧便見那宮女頭顱歪到一側(cè),死不瞑目。
橙色葫蘆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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