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喬裝
虞可娉道:“容我待會好好想想,眼下有幾處緊要事,得和湯師兄商議通透。湯師兄,你帶兩個生面孔去參加集會,其他教眾難道不會生疑么?若萬中有一,我和婁大哥在集會中露出馬腳,豈不給你帶來天大的麻煩,那時你歷經(jīng)心血潛伏的一年光景,可不白費?”
湯兆圖道:“帶何人前去集會,只需向劉堂主一人稟報便可,旁人無須理會,劉堂主為人粗陋,這等事向來不放在心上。至于是否會露出破綻,婁大哥是掌門師兄的把弟,我拼著性命不要,冒一冒險又有何妨?不過話說當(dāng)前,咱們這次旨在刺探敵情,二位無論見到了誰、看到何等異狀,都請不要聲張,輕易不要講話?!?p> 婁之英道:“好,就這么說。一切還要多費湯兄周全?!?p> 湯兆圖笑道:“婁大哥,從現(xiàn)今起便要改口啦,我在波蓮宗隱秘真身,化名叫做袁東,你們?nèi)粢Q呼,該叫袁香主才對。另則您二位的名號也得改一改,婁大哥便叫做趙雄、虞姑娘叫做李小娥如何?”
婁之英也笑道:“一切都依袁香主便是?!碑?dāng)下眾人商議,明日婁虞喬裝易容妥當(dāng),湯兆圖來帶二人趕往集會。
第二日醒來,虞可娉自街上買回胭脂、馬尾、膠水、蜂蜜、面粉和石膏等一應(yīng)物事,先將自己面色涂得蠟黃,把發(fā)髻挽起梳扎,扮作了一個村姑模樣,再給婁之英面色涂黑,粘上兩撇小胡,讓他看起來像個壯實的市井青年,湯豐圖見了拍手道:“妙!妙!這么一弄,果真認不出了。”
虞可娉道:“大哥,波蓮宗內(nèi)有不少武學(xué)行家,你身具上乘武功,舉手投足須萬般小心,可別讓人輕易瞧破?!眾渲Ⅻc頭答應(yīng)。
過了午后,湯兆圖來到別院,見了婁虞的裝束,也豎起拇指稱贊,婁之英問起集會的所在,湯兆圖道:“蘄州城外東北三十里,有一處喚作貍子塢,那里四面環(huán)山,地勢平坦,十分適合集會,今晚鄂東附近的兩個堂主、八個香主、數(shù)十個接管和教眾都會齊聚在此,加上幾名尊者,總有四五十人罷,二位只需低調(diào)跟著小弟,莫引人注目,便不會有事。”此后又交代了一些教規(guī)教義,婁虞二人默記在心,都已準備妥當(dāng),便隨湯兆圖一同趕往貍子塢。
路上婁之英見湯兆圖腳程頗快,隨口問道:“湯兄,啊,是了,袁香主,想你是潛山高徒,武功必然不弱,不知在波蓮宗里,似你這般身手的,能有幾人?”
湯兆圖道:“今日集會的八個香主中,倒有五個不會功夫,就是劉堂主,也是拳腳平平,在武術(shù)一途沒什么了不起,至于接管教眾,大多是尋常百姓,那就更不消多說了?!?p> 婁之英聽了稍感放心,猛地想起一事,道:“那日宴請劉車千,他身邊有沒一個女真人,叫做什么紇石烈、抑或阿兀的?”
湯兆圖道:“那日的確有個女真人和劉車千同來,不過他在席上一句話也不曾說,也沒人介紹他的名諱,不知你說的是不是他?!?p> 婁之英心下暗叫不妙,此前曾想若萬一在集會中露了破綻,波蓮宗內(nèi)并無什么高手,丁殘云、廣劍涼等那是見識過的,張世宗雖不知根底,但料來也非武學(xué)宗師,己方三人若要逃脫原也不難??扇舭⒇T趫觯蔷土懋?dāng)別論了,此人內(nèi)力深厚,功夫遠在自己之上,放對起來,絕對討不到好去,是以下定決心,要在集會中一言不發(fā),只專心留意劉車千的行蹤。
不大功夫,三人來到一座嶺前,卻見嶺上稀稀拉拉的站著幾人,湯兆圖帶二人爬上嶺去,沖一人笑道:“老章,今兒個集會,是由你哥幾個守著西邊出入了?”
老章道:“少說閑話,讓我快些填好名冊,莫耽誤了二尊者的大事?!?p> 湯兆圖沖婁虞使了下眼色,道:“這兩個是我旗下新晉教徒趙雄、李小娥?!崩险略诿麅员碇杏浐茫峙闪巳队≌拢麄儝煸谛厍?,這才讓開道路,放三人下去。
湯兆圖低聲道:“張世宗最喜排場,這里四周山嶺都派了教徒把守,外人是進不來的,前方不遠便是集會的所在,兩位從此可要萬般留神了。”
不一會三人便下得嶺來,婁之英放眼看去,見此處群山環(huán)抱,中間有個百來丈大小的平地,知道便是貍子塢了。那坪上已到了二十來人,有的靜靜坐在地上,有的三五成群彼此閑談,湯兆圖走入人叢,向一人招呼道:“韓香主,你來的可早吶!”
那韓香主似乎與他頗為熟絡(luò),笑道:“小袁,我得著訊息,今日二尊者有幾件大事要來宣告,不早些過來,如何能夠探到消息?”
湯兆圖道:“可問到了什么?”
韓香主低眉環(huán)顧四周,湊到他耳邊耳語數(shù)句,湯兆圖錘他一拳,笑道:“莫消遣老子,哪有這等事?”
韓香主看了一眼婁虞二人,臉露好奇,湯兆圖忙道:“這是我新收的兩位教徒,”一指韓香主身后一名女子,道:“這位小妹瞧來面生,想必也是韓香主接引的新人罷?!?p> 婁之英向后看去,見那女子十八九歲年紀,生的雖非絕色,但一張瓜子臉,眉長眼圓,叫人瞧來說不出的舒坦。韓香主正色道:“嗯,這是華姑,今晚將是本宗最亮眼的人物,便是我適才說的。”湯兆圖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婁之英不明就里,卻也不敢相問,湯兆圖見了他的神色,趁無人時低聲道:“無妨,這人不過說了些齷齪的風(fēng)話?!碧а垡姷揭蝗耍值溃骸拔业捻旑^上司劉堂主便在那里,我要過去和他報備?!币涣镄∨艿角埃种笂溆荻?,向劉堂主不斷匯報訴說,劉堂主只掃了二人一眼,微一點頭,便不再理會,丟下他徑往人群去了。
約過了小半個時辰,四面山嶺下來的人越來越多,眾人漸漸圍攏在大坪中央,那些原本坐著的也都紛紛站起,一齊朝著南邊站立,湯兆圖低聲道:“戌時將到,幾位尊者要駕臨了。”
又過了一炷香時光,只見南邊嶺上有三臺大轎飄飄悠悠下來,這三臺轎子居中那臺大的出奇,足有普通花轎的兩倍之寬,僅這一臺轎子就有十名轎夫,吭赤吭赤地抬轎而來。三臺大轎來到跟前,劉堂主和另一人匆忙跑上前去,將居中的轎簾打開,高聲道:“菠蓮宗龍尊王佛座下二尊者到!”
只見一名老者從轎中站起踱出,約莫五十來歲年紀,細凈面皮,竟無半根胡須,滿臉油光,直似宮中的太監(jiān)一般,婁之英見他身穿橙袍,腰間圍著綠色絲帶,知道這人便是二尊者張世宗了。余下兩名轎子中各走出一人來,一人紫頭紫面,獠牙上翻,身穿一襲紫袍,另一人一身白裙,身形婀娜,頭罩白色面紗,兩人腰間都系著綠色絲帶,正是之前會過的七尊者廣劍涼和八尊者曹茉。
婁之英等了一會,見轎中再無人出來,心里暗暗有些失望,原來劉車千與阿兀都不曾到來,便是丁殘云也沒有現(xiàn)身,但眼下身在人叢,也別無他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慢慢探聽劉車千的下落。
這大坪南側(cè)有一座小丘,張世宗等三人走上小丘,清了清喉嚨,開口說道:“眾位仁愛之兄弟姐妹,今日大伙在此集會,本尊受龍尊王佛旨意,要開堂說法,超度眾教友洗盡鉛華,共升極樂,眾教友可愿意否?”坪上四十多個菠蓮宗教徒齊聲歡呼,婁之英和虞可娉夾雜其中,也都跟著一齊呼喊,婁之英偷眼去瞧,見身旁幾名教眾都神情莊嚴,語調(diào)激昂,更有甚者青筋暴露、面目猙獰,直喊得聲嘶力竭,不禁心下嘆道:“菠蓮宗為害人間,果真禍害不小,這些人都是尋常百姓,可竟被蠱惑到如斯地步,著實令人可悲!”
張世宗等到人聲稍輕,便微閉雙目,開始喃喃自語,也不知說的是梵文還是哪里的咒語,突然間雙眼睜大,誦道:“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恩則孝養(yǎng)父母,義則上下相憐。讓則尊卑和睦,忍則眾惡無喧。若能鉆木取火,淤泥定出紅蓮??嗫诘氖橇妓?,逆耳必是良言。改過必生智慧,護短心內(nèi)非賢。日用常行饒益,成道非由施錢。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聽說依此修行,天堂只在目前?!?p> 他誦完最后一句,四十多教徒跟著一齊誦道:“聽說依此修行,天堂只在目前!聽說依此修行,天堂只在目前……”婁虞二人跟著一起歌頌,看著眾人魔怔的神情,不由得心中有些發(fā)毛。
張世宗把手一揚,眾教徒慢慢住口,只聽他高聲說道:“今日集會,本宗有三件大事需要宣布。第一件,乃是今日開法之事,眾位教友都是本宗近處最為杰出的王佛弟子,王佛今日開恩,傳下生道靈肉供大家食用,飲食過后,諸位修為都將精進,那便離王佛又近了一步?!北娊掏蕉际且魂嚉g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