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欄桿邊緣,俏朗公子,手執(zhí)書,目輕柔,嘴里輕輕吐著,“無涯亦有涯,有涯卻無涯!”
他那背影優(yōu)美如斯,卻被視為一顆棋子,注定為了家族傾盡所有。
“佳揚!”陳夫人在貼身女婢的攙扶下走過來,她邁的步子輕且小,每走一步,就想起陳忠熙的話。
“他不犧牲,我們全家就要犧牲,算來算去,他最后還是犧牲的,他要犧牲的,娘你明白嗎?”
“娘!”陳佳揚跑了過去,攙扶著陳夫人。他對母親有一份熾熱的感情。
“佳揚,你回來多天了,娘一直沒跟你說說話呢!”
陳夫人一直以為陳佳揚去京城受了很多苦,沒混出什么名堂才回家的,她是有點責怪他沒有出息,如果不是陳忠熙要求,她不會那么快過來見他的。他倒是去她面前請安了好多次,每一次請完安就被她打發(fā)走了。
“娘想跟我說什么?”陳佳揚怎么會聽不出其中的含義呢?
“這五年,你在京城過得怎么樣?怎么不寫信回家呢?我們可以給你寄錢??!”陳夫人還是關心陳佳揚的,她一想到要拿陳佳揚做陳家興旺的犧牲品,她就不好受。
“我……”陳佳揚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平靜得搖頭,“我過得挺好,三餐無憂!”
陳夫人越發(fā)覺得陳佳揚在說謊,她心痛地抓著陳佳揚的手說道,“我一直想你考個功名,最好是做個官,那樣你大哥做起生意來就輕松自在了?!?p> “娘,可是家中都希望我考了個功名,然后光宗耀祖?”陳佳揚輕輕地問,那儒雅到極致的溫柔讓人如沐春風。陳夫人一直感慨上天對陳家不錯,就大家都沾著銅臭味,陳佳揚還是如此干凈。
“當然了,只要你考取了功名,你多跑動,多說話,多去攀達官貴族,多為咱們家爭取生意路子,咱們家一定會比林家興旺的?!标惙蛉苏f出了自己的觀點,她的觀點足以代表了一家。
如果陳虎虎顧及到兄弟情分而不是考慮自己以后會不會受苦,他就會把陳忠熙想要通過陳佳揚當跳板的事情告訴陳佳揚了,陳佳揚就不會蒙在鼓里了。
“娘的意思我明白了!”陳佳揚輕輕說,“做官也好,做學問也罷,都是為百姓謀求福利,若是謀取私利,那是不對的。”
“佳揚,你這樣想是不對的……”
“娘!”陳佳揚并不想繼續(xù)聽下去,他知道家人如果知道他有個不錯的前途,一定會逼他為家做出貢獻的,他最不喜歡做什么事都被冠上職責。
“好,不說這!”陳夫人以為戳中了陳佳揚的痛處,停住了話題,他拍了拍陳佳揚的手說道,“佳揚,你今年二十了,你都沒有為自己的終身大事考慮過嗎?”
母親的關切直接喚醒了陳佳揚對唐清露的思念,他眼神躲閃,站起來背對著陳夫人,想到了小時候。。
他從小被寄養(yǎng)在陳家村外公家里,舅舅家的孩子都皮猴,常帶他去爬山攀懸崖,他年紀小,趕不上他們,他還沒爬上去,表哥表姐們可能就回家了。
有次他爬到半邊懸崖上,他往下一看,天啊,那么深,他嚇壞了,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掛在那里。
“你沒事吧?”一個很好聽的小姑娘的聲音傳來,他怯怯地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地往下看,一個胖嘟嘟很可愛的小姑娘跟另外一個略微瘦削的小姑娘抬著頭看他。
“我……”他本來想說他害怕,一想到外公常說男孩子不可以那么脆弱,他就忍住了。
“姑娘,他爬得好高哦,小籽肯定爬不到那么高!”瘦削姑娘輕聲說。
“你不要動,等著我,我們去弄著青草來!”小唐清露喊著,“小籽我們走!”
她們就不見了,他仍舊害怕,雙手很酸,可他不敢動。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小姑娘拖著很大捆回來了,還散發(fā)著淡雅的味道,一看就是剛割的。
她們在底下?lián)v弄了一會兒,小唐清露喊道,“你放手,不會疼的?!?p> 不知道是手沒力了還是太相信她了,他真的放手了,掉下去的時候,他感覺到絕望。
“偏了偏了,看我的!”小唐清露一喊,抬腿一踢,他就掉在草堆上,他沒有受傷,可他竟神奇地哭了起來。
“姑娘,你踢得狠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這位小哥哥,你不要生氣!”小唐清露跳到草堆上,用臟臟的小手幫他擦拭眼淚,那小手上還有些血跡,想來是剛才弄青草弄到的。
一個接近十歲的小男孩,抽噎著看著小唐清露,竟然產生了心疼的感覺。經過那一次,他們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只是,他滿心期許等著跟她一同白頭,家人卻早早給他謀了一門親事,他才十五歲啊,當然不肯成親了。那時候他根本就沒有資本給唐清露許下未來,他逃婚了,一個人驚慌失措地去京城。
“佳揚,佳揚!”陳夫人喊了幾句,陳佳揚才回過神來。
“佳揚,你這失魂落魄的樣子,真讓人心疼啊!”陳夫人難過極了。
“娘,對不起,我走神了!”陳佳揚歉意地重新坐下。
“佳揚啊,這些年,你到底經歷了什么?我看你眼里隱藏著心事??!”陳夫人真的關心陳佳揚,那畢竟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親血脈。
“娘,我沒事,您不用擔心了!”陳佳揚云淡風輕地,一點愁緒都沒有。
“佳揚,家人都希望你早點成家立業(yè),身邊早點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陪著,可不能再耽擱下去了,這年紀一長,男的也會被嫌棄的?!标惙蛉丝粗鸷虿畈欢嗔?,這就開始自己的目的了,“娘可不希望你像唐家大姑娘那般年紀大了沒好人家,淪落到剝皮上門求親!”
陳佳揚淡淡一笑,陳夫人覺得自己太委婉了,畢竟炭平縣有好多個唐姓人家。
“那個唐家大姑娘你也認識,你在外公家住的時候,見過她的,她叫唐清露……”
“清露?”陳佳揚語氣激烈,“剝皮上門,清露怎么了?她不是在百葉縣嗎?”
“唐安和病了,唐清露回來了,這剛回來,陳家村那小無賴人喊剝皮,你小時候他還欺負你的那個,就帶媒人上門問親了,據說那剝皮看了她,她可追著他打,可跋扈了,剝皮都不要她了。現(xiàn)在,整個炭平縣的人都知道,唐清露是沒人要的老姑娘……”
陳夫人添油加醋地中傷唐清露。
“娘,我有事出去一趟!”陳佳揚坐不住了,他快步離開了。陳忠熙從容地出現(xiàn)在陳夫人面前。
“忠熙,佳揚會不會做傻事?”陳夫人擔心極了。
“他緊張了就好了!”陳忠熙淡淡地說,許是覺察到陳夫人的焦急,回頭安撫道,“我派人暗中跟著他,他不會有危險的?!?p> “他是我們的親人,我們利用他對唐清露的感情接近林家,這會不會太殘忍了?”
“殘忍,娘,我們家敗落的話,別人的目光就能殺死人,那時候,所有家人被瞧不起,那就不殘忍嗎?何況他是個男人!”
陳夫人不說了。
陳佳揚從馬廄里牽了一匹馬,出了銀錢給城門將領,一路狂奔到陳家村,熟門熟路地找到陳剝皮的家,踹開陳剝皮的門,直接把陳剝皮從被窩里提出來,一頓痛扁,還放下狠話,“再找唐清露的麻煩,一定不饒!”
可憐陳剝皮白天的時候受了周問謙的罪,這好不容易歇息了,又被莫名其妙地打一頓,還沒看清是誰,那人就離開了。
“哎呦,我這苦命的人生?。 标悇兤つ莻€哀吼,鄰居聽了,心里高興,總算有人收拾陳剝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