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起酒杯，兩人一飲而盡。
東方劍道：“你怎么會去青樓那種地方，那女子你是怎么認(rèn)識的？”
南宮玉道：“這說來話就長了，是在兩年之前。有一天，爹爹要我去找朱大富提一筆銀子。原來南宮府出面，替朱家調(diào)停了一場糾紛，朱家千感萬謝，一定要贈一筆銀兩當(dāng)做酬謝，說是要為天下武林做些事情。爹爹日理萬機(jī)，當(dāng)然無暇分身顧及這些小事，只得由我出面。我不想獨(dú)自前往，就約了個信得過的朋友一起去找朱大富。誰知那朱大富并不在府中，我與朋友就去了醉仙樓吃飯。吃飯時，聽鄰座的客人說道，那樓近聽風(fēng)煙雨樓近日新來了一名歌女，琴奏的極好，人也生的美貌，正在汴陽城紅得發(fā)紫。也因此，醉仙樓的生意竟也好了幾成。我們本沒在意，只是繼續(xù)吃飯，我還記得當(dāng)日吃的是醉仙樓的招牌菜甜水鴨。吃過午飯，我們正要離開，卻發(fā)現(xiàn)那朱大富進(jìn)了聽風(fēng)煙雨樓中。我本不愿進(jìn)聽風(fēng)煙雨樓，我那朋友說道，那樣就少不得再跑一趟朱府，況且我們只是去聽聽曲，其實(shí)很多商賈也去那里談事，卻也不會墮了南宮府的聲名。我聽他說的有理，就跟我那朋友一起進(jìn)了聽風(fēng)煙雨樓?！?p> 東方劍道：“你那朋友是誰？”
南宮玉道：“是汴陽當(dāng)?shù)厍嗷◣偷亩?，凌云閣?！?p> 東方劍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聽說過青花幫，那是江湖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幫派?！?p> 南宮玉接著道：“我們進(jìn)了聽風(fēng)煙雨樓，剛好碰著朱大富跟人談事，朱大富邀了我們一起坐下，瞅了個空子把銀票給我，爹交代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我也不急著回去，就一起品茶聽曲。巧的緊，那天給我們唱曲的正是那個當(dāng)紅的歌女，我也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做楚千千。她的琴的確奏的極好，歌也唱得好，一曲已畢，我們都為她鼓掌。她起身走近，我才看清了她的樣子，果然眉目如黛，肌膚勝雪，只是似有不足之癥，眉宇間有病弱之態(tài)。她過來敬了杯酒，就轉(zhuǎn)身回了內(nèi)堂。又過一會，我們要起身走了，卻聽到外間有吵鬧打斗之聲。出去看時，卻見有人正與那聽風(fēng)煙雨樓的老鴇爭執(zhí)，再一看，這人卻也相熟，正是當(dāng)?shù)赜忻膼喊岳灼铺臁Ｔ瓉砝灼铺炜瓷狭顺?，一定要帶她出街，楚千千只是賣藝，老鴇為難，那雷破天便鬧將起來。這雷家雖橫行鄉(xiāng)里，卻也懼怕南宮府，我出面做和事老，這場風(fēng)波就這么散了。那楚千千為了答謝，便請我第二日來聽風(fēng)煙雨樓，設(shè)宴謝我。我本不愿來，但見這女子言談之間楚楚可憐，不忍相拒，也就應(yīng)了。誰知第二日，凌云閣幫中事務(wù)纏身，我便獨(dú)自赴了楚千千之約?！?p> 東方劍道：“機(jī)緣巧合?！?p> 南宮玉點(diǎn)點(diǎn)頭，道：“不錯。我獨(dú)自赴約，但也并無他意，只是與她對酌談心而已。一頓飯下來，我對這個女子有了不同的看法。她出身微寒，但卻極有眼色見識。每每談心，都似能談到你心中去，讓你覺得如沐春風(fēng)，倍感舒適。我以為這是青樓女子慣常的做法，也沒往心里去，她卻告訴我說，她孤苦一人，受盡欺辱，今日我救了她，她便把我視為恩人。如果我有任何差遣，她定當(dāng)報答，如果我有煩悶之事，她也愿意聽我傾吐。我聽了頗為感動，當(dāng)下承諾，今后將她當(dāng)做朋友。她很是高興，見她開心，我也覺得心情舒暢?！?p> “又過了一段時間，有一日得閑，我忽的想起她，不知她過的可好。于是喬裝改扮了，就往聽風(fēng)煙雨樓而來。她乍見到我，高興地像個孩子又叫又跳，拿出最好的茶葉，親手炮制了美食款待我。我邊吃邊與她聊天，看到她過的還好，心中寬慰許多。直到我走，她還依依不舍。即使是明珠，也從未這般依靠過我，這種感覺，讓我不忍離開?！?p> “又過了好一段時間，我都刻意不去攬翠樓。因?yàn)槲抑?，那種地方還是不去為好?？墒俏矣挚傆X得，似是辜負(fù)了什么，每每想起，我都刻意回避。直到有一天，外面大雨滂沱，我突然覺得心里有什么隱隱作痛，就又喬裝了，去找楚千千?！?p> “當(dāng)我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才知道原來我是想念她的。她美麗的臉多了憔悴，見到我的時候雖然欣喜，但是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她對我仍是溫婉體貼，悉心關(guān)懷。我問她一向可好，她就回答我說，好得很，可我明明在后堂中發(fā)現(xiàn)了中藥的藥罐藥盞。我問她可是病了，她但笑不語，再問時卻滿臉淚痕。我慌了手腳，給她擦拭眼淚，她低頭哽咽著，輕輕側(cè)頭，就伏在我的肩膀。哭過一陣，我再問時，她低低的說，還以為南宮少爺你再也不會來了。我只得哄她，說是俗事纏身，不得空閑，日后得閑了便來看她，她只是笑，也不說話。臨走的時候，她的丫鬟送我出門，我問起她的病，那丫頭低頭不語。再問時，那丫頭卻說，公子是明白人，為何裝作不知，說完便轉(zhuǎn)身跑了。我回身向樓上看去，卻見雨中敞開半窗，躲開一個人影，不用想，定是楚千千。我的心里，五味陳雜，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東方劍道：“她對你有意，你呢？”
南宮玉飲了口酒，苦笑道：“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幾夜都沒有睡好，睡里夢里都是她的眼淚。又過了好久，有一日，凌云閣來南宮府找我，我們相約去城里逛逛，還是去了醉仙樓吃飯。我本想說換個地方，又怕凌云閣起疑，只得上去坐了。吃飯的時候，聽見有人議論，說是聽風(fēng)煙雨樓的頭牌楚千千被人贖了身，就要嫁給當(dāng)?shù)匾粋€富紳做姨太太。這頓飯，我神思恍惚，不曉得是怎么吃完的。我只知道那個富紳年紀(jì)比我爹還大，家中已娶了不知幾房姨太太。當(dāng)天夜里，我偷出南宮府，去了聽風(fēng)煙雨樓。我在她窗前向內(nèi)張望，見她坐在桌邊，望著桌上一幅畫，獨(dú)自出神。我輕輕翻窗進(jìn)去，叫了一聲千千，她抬頭看見我，登時怔住，呆呆不語。我走近她，看到桌上那幅畫，畫上的人玉帶束冠，眉目清秀，正是我自己。她見我看畫，伸手去遮，我捉住她手，把她抱在懷里?！?p> 東方劍道：“你這是向她承諾了？”
南宮玉道：“我也不知為什么，也可能是一時沖動，說不清楚。我只覺得她氣息急促，過了一會，輕輕推開我，說道，南宮公子，謝謝你來看我，千千如今即將做他人婦，請公子自重。我說，即是如此，為何只是看著我的畫像。她低低的說，自己不敢奢望什么，這幅畫像留著做個紀(jì)念。就在這時，我看到她的眼淚一顆一顆流在那畫像之上。”
東方劍長嘆了口氣，把杯中梨花酒一飲而盡。
南宮玉繼續(xù)說道：“我只覺得心里很痛，說道，我不許你嫁給那富紳。她詫異的望著我，說道公子何出此言。我說因?yàn)槲乙懔粼谖疑磉?。我明顯感覺到她在不斷發(fā)抖，過了一會才問我，說的可是真的。我說，我南宮玉，又豈會騙你一個弱女子。她看著我，好像不可置信的樣子，接著低下頭抽泣起來。我再也忍不住，將她抱在懷中。她在我懷里哭泣，直哭了好久好久，哭的我肩膀都濕的透了。她好容易止住哭泣，臉上破涕為笑，我們就這么相依相偎，直到深夜。那天晚上，我一直哄到她睡著，直到快天亮，才偷回南宮府。就這么著，我上了賊船，就再下不來了?！?p> “我找了聽風(fēng)煙雨樓的老鴇，給了她一大筆銀子，幫千千解除了婚約。千千自那日之后，心情氣色越來越好，也一日比一日美麗。我只要有時間，就去看她，兩人一起對酌談心，只覺得片刻也不愿離開。只是千千知道，我尚不能娶她過門，她對我說，今生什么都不要，只要與我一起，縱死無悔。我也是如此，可是又不能不顧南宮府的面子，不顧老父的尊嚴(yán)。就這么一日拖著一日，不知不覺，已兩年了?！?p> 東方劍給南宮玉斟上一杯：“喝酒。”
南宮玉端起來，一飲而盡。
南宮玉道：“東方，我是不是很傻？”
東方劍道：“你不是傻，你是心軟，又太沖動?！?p> 南宮玉道：“可是事已至此，已經(jīng)回不了頭。我知道你武功智謀都勝過我，你可有辦法？”
東方劍道：“辦法不是沒有，就看你愿不愿去做了?！?p> 南宮玉大喜過望，道：“說來聽聽？”
東方劍道：“如果她是個平民家的女兒，即使做不了你的正室，也能入你南宮家的門?！?p> 南宮玉道：“可是很多達(dá)官貴人都認(rèn)得她，以我爹的耳目，如何能瞞得過他？”
東方劍道：“慢慢來，先給楚千千換個身份，后面的事我們從長計議?！?p> 南宮玉道：“東方，多謝你?！?p> 東方劍飲了口酒道：“先別謝我，我還有個條件。”
南宮玉道：“你說。”
東方劍道：“我要先見一見，這個把南宮少爺迷得七葷八素的女人，到底是何等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