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人,為什么來送死?
她認出自己了,自己的親妹妹,帶著冷漠與仇恨的眼神,一字一頓地說得很清楚,那眼中的恨意不僅讓這個冰山美人變得猙獰,更讓周遭的一切瞬間結(jié)冰。
裴娜呆呆地瞧著自己的妹妹,想說什么,但安娜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恢復(fù)到了平靜,轉(zhuǎn)身走遠了。
電梯門要關(guān)上了,裴娜來不及想那么多,哆哆嗦嗦打開“開”鍵,如一條落水狗般,失魂落魄地從電梯里移步出來,呆呆地盯著安娜纖細又倔強的背影。
家里人都說裴娜和安娜不過相差幾歲,但是兩個姐妹花長得很相似,唯獨不一樣的是性格,一個是炙熱的太陽,一個是冰冷的月亮。
看來這輪月亮,是永遠都不會原諒太陽了。
她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安娜的這句話無意已經(jīng)給裴娜判下了罪,雖然在她內(nèi)心深處以為自己并不是孤軍作戰(zhàn)。說來可笑,確實是自己一手導(dǎo)致沈家的災(zāi)難,還有什么理由去奢望任何人的理解呢?
快要十點了,沈裴娜一直躲在裁決室隔壁的通風(fēng)處,那個地方異常封閉和窄小,只能容得下如裴娜那么瘦小的個子,通過半高的玻璃依次觀察著來人。
最先進那道紅色木質(zhì)門的是安娜,然后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法院院長大人,警察局局長,本區(qū)議會代表,還有一個氣質(zhì)和氣場都很強的中年女人,最后,是他。
隔著一扇玻璃,當他的腳步一點一點靠近的時候,裴娜都能夠清晰地判斷出來人是誰。熟悉帶著陌生,那個人如一位王者——在兩個保鏢的陪襯下,君臨城下的高傲。裴娜的雙眼帶著血絲,那發(fā)自內(nèi)心恨意,幾乎要將那層玻璃震破,她死死地咬著自己的指甲,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如果自己這樣沖出去,拿出手中的小刀把這個男人捅死怎樣?
腦袋里不停地出現(xiàn)這句話,帶著相當大的蠱惑與魅力。
她幾乎就要這樣做了。
突然他轉(zhuǎn)了一下頭,將目光掃視到通風(fēng)口!
眼疾手快,裴娜立即蹲了下來,幾乎是屏住呼吸。
“區(qū)長?”
“沒事,我們進去?!?p> 聽著皮鞋的響聲逐漸弱下去,裴娜才松一口氣。
自己怎么那么傻,會萌生那樣的想法,現(xiàn)在這個男人的命哪里抵償?shù)昧松蚣疑仙舷孪碌耐纯?,她沈裴娜的痛苦?p> 要讓他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最后出現(xiàn)的是被兩個高大警察押解的一個男人,他步履蹣跚,穿著罪犯的衣服,兩鬢全白了,臉上卻平靜如水,憔悴與疲憊爬上了這位老者的面容,眼中的神情沒有不安和懼怕,反而是一種解放般的釋然。
沈安。
自己的父親,不過一個月的時間,裴娜幾乎快認不出他來了。在自己的記憶里,父親永遠是那么的精神矍鑠,那么的充滿活力,是他們幾個孩子的天,是本區(qū)的天,盡心竭力,慈愛熱忱。
父親這一輩子,最看重自己的名聲,哪怕本區(qū)在12區(qū)的綜合排名中算不上前6,但是他從不與間商勾結(jié),不同流合污,只為給本區(qū)老百姓一個安寧公平的環(huán)境。
這樣一位老者,被冠上這樣的罪名,以被世代詬罵的方式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這才是對他最大的摧殘。
眼淚不自覺地淌落下來,而這一切,還不是因為自己引狼入室?
沈裴娜,你才是沈家真正的災(zāi)星!
執(zhí)行絞刑的時間不到五分鐘了。
確認再三,沈裴娜才從通風(fēng)口躡手躡腳地閃現(xiàn)。
幸好,審判室門口沒有人把守。
她輕輕走了過去,將門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
里面比裴娜想象中大很多,大家?guī)缀醵甲诘谝慌藕偷诙牛崮炔桓疫M去,只是探出個頭,小心謹慎并且僵硬地保持這個姿勢。
而里面的邢臺是隔著一個大玻璃,如一臺舞臺劇一般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而舞臺上唯一的主角——沈安一直閉目坐在里面。
裴娜看著安娜的背影在抽搐著,而坐在旁邊的他,一個勁兒地拍著安娜的背,無比地溫柔,這又是準備演給誰看呢?
“沈安,時間差不多了,請上邢臺。”
主持儀式的高大軍官打開了語音通話麥克風(fēng),向里面的人點了點頭。
沈安這才睜開眼睛,任由兩個執(zhí)行人員將他的手銬解開,幾乎是被兩個高大警衛(wèi)提著,拖到了行刑臺。
而在沈安的正上方,是一個鋼鐵的圓形吊鉤,正一點一點地往下墜,對準了沈安的頭后,停頓了下來。
裴娜還是高估自己的忍受能力,讓她親眼看到如此慘無人道的處死方式,而且,對方還是自己的父親!
“沈安,你真得沒有什么話要交代嗎?”
他突然打破了異常嚴肅的氣氛,問道。
沈安冷笑了一番,帶著神色莫辨的眼神看了小女兒安娜一眼,然后再一一掃視厚玻璃后面的人。
最后,把目光落到了沈裴娜上。
沈安先是一震,不過吃驚的神色很快就消失了,他突然開始笑了起來。
“小耳朵,多多,
小鼻子,西西,
小眼睛,笑咪咪,
熊爸爸樂哈哈,
小熊一家啊,
說不完的歡樂……”
這是一首兒歌,每當裴娜和安娜小時候睡不著覺時,沈安都會唱這首歌,幾乎陪伴了裴娜和安娜整個幼兒時期。
安娜哭出了聲,幾乎要暈厥過去。
而沈安卻對著裴娜的方向,露出一個慧心的微笑。
然后閉上眼,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主持人點了點頭,開始宣讀沈安所犯的種種罪責。
沈安,本應(yīng)該是政府人員,為民為勤,卻在位期間,犯下種種不可饒恕的罪行……
聽不下去了,裴娜把門關(guān)上,閉上眼,任由眼淚肆虐輕侵略。
“不!”
里面?zhèn)鱽戆材人宦暳逊蔚暮鸾新暎缓蟊懵牭搅恕暗伞钡囊宦曤婍?,里面的人躁動混亂起來。
咬著牙,逼迫自己直立起身子,沈裴娜用勁地擦干臉上的淚痕,現(xiàn)在不是緬懷傷心的時候,必須馬上離開這個地方。
她快步朝著電梯口走去。
“站??!”
是他的聲音!
在諾大空曠的走廊里,好像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恐懼。
“區(qū)長?”
“前面的,什么人,轉(zhuǎn)過身來?!?p> “區(qū)長,您不要緊張,不過是個清潔工而已。喂,區(qū)長問你話,快點老實過來?!?p> 他陰鷙的眸子瞇了瞇,然后突然瞄了一眼放在門口的清潔工具,“清潔工不帶著工具工作,在守衛(wèi)如此森嚴的地方隨意跑動,是準備來探視誰嗎?”
管不了那么多了,沈裴娜快走兩步,立即按下電梯鍵。
“給我抓活的!”他從牙齒縫里吐出這句話。
聽到了排山倒海的快步聲,沈裴娜不停地拍打著關(guān)門鍵。
千鈞一發(fā)的時刻,在他快要跑到電梯門口的時候,門緩緩地關(guān)上了。
沈裴娜與他四目相視,包涵太多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都一點一點地關(guān)上了。
電梯向上是必須要刷卡,但是往下是不需要的,她立即按下了負一樓。
整個人都癱坐下來。
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自己太大意了。
心亂如麻,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抓到自己的,不行,絕對不可以讓他得逞!
怎么辦?
而在16樓的他,臉上卻閃現(xiàn)出一絲冷笑,“傳令下去,警察大廳和警察局大門,出動所有警員,給我封鎖到位,勢必要抓住那個惡人?!?p> “警察大廳?”助手有點疑惑地重復(fù)一遍。
他點了點頭,“玩過貓抓老鼠沒有?要先把老鼠放掉,百般折磨,抓住,才有意思呢!”
安娜從身后盯著她的姐夫,神色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