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所有該來的不該來的貌似在這個時間里像洪水猛獸一般猛烈襲來，緊湊得讓人不知所措，讓人窒息揪心。
此時的環(huán)境并容不得他們來憂傷追悼，忽然一道刺眼的光芒從御者眾人身后傳來，他們便發(fā)現(xiàn)了弒者幾人的表情從冷漠嘲諷立即化為欣喜和隱有擔(dān)憂的神情。
這個時候，除了他還能有誰呢……
秦冰霖破光而出，一頭過長的銀白色長發(fā)柔順地披在身后，在光芒映襯中宛如發(fā)亮的雪。他身著的銀白色長袍上繡著精致而復(fù)雜的花紋樣式，雍容華貴而氣質(zhì)不凡。五官深邃而輪廓分明的臉上，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秦冰霖手中圣潔夢幻的光團像是從耀眼的星光中幻化出來的璀璨鉆石，仿佛多看一眼就是褻瀆。
“恭喜神君成功提煉純元之靈！”
故忱淵思影碧水倩君念四人齊聲恭敬道。
御者幾人和云湛都愣了愣神，眼下的情況是要怎樣？不管還要發(fā)生什么，他們現(xiàn)在想的只有趁著這個間隙趕緊離開這里，找到江望蘇生他們。
秦冰霖的目光只是冷冷地掃過了御者眾人一眼并未做停留，仿佛他們根本不存在這里一般。
見如此情形，御者一眾人等便一溜煙兒地飛走了出去。
當(dāng)秦冰霖看向故忱時，終于緩緩開口，語氣依舊一如既往的淡漠和好聽：“提煉出了這純元之靈，我的身子也不便再戰(zhàn)了，我會把我所有的力量給予你，由你帶領(lǐng)幾位將領(lǐng)打拼這天下！并，好好替我守護蘇生……”
“我不同意！”弒者幾人都是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故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著秦冰霖，“我跟著哥哥這么多年，為的就是能早日看你成為俯瞰天下的王者，為的是我能安心和滿足地跟在你身后鋪平一切瑣碎的障礙！現(xiàn)在，你卻要說你將所有的力量都給我，將所有的重?fù)?dān)都壓給我？我絕對不同意！”
“我也絕不同意！”
“我也是！”
“我也是！”
隨著故忱話音一落，淵思影碧水倩故忱三人紛紛堅定地附和，眼神沒有絲毫的閃爍和畏懼。
秦冰霖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笑，然而轉(zhuǎn)瞬即逝后，語氣難得認(rèn)真道：“我這千百年的人生為了能夠俯瞰眾生，圖的是什么？圖的不還是我們魔界的千秋大業(yè)，圖的是我們弒域一帶的輝煌事跡，能從此逍遙于這六界之間！而由誰來成為王者，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結(jié)果！而那個王者，就是由最后的最高能力者擔(dān)當(dāng)！現(xiàn)在短時間內(nèi)的我無法再戰(zhàn)，但是時間已經(jīng)不能再拖下去了。你們明白么？”
“可……”
“還有什么可是？現(xiàn)況容得我們再模棱兩可嗎！”
秦冰霖聲色一厲，只見故忱等人目光沉痛，不再吭出聲。
“故忱，我現(xiàn)在就將我所有的法力傳給你，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帶好淵思影碧水倩君念他們?！痹捖?，秦冰霖果斷地抬起手來為故忱開始法術(shù)的傳輸，期間的他眉頭不曾微皺一下，讓人覺得他似乎沒有一點為自己力量的失去而感到遺憾。
真的是這樣嗎？
故忱緊鎖眉頭憶起過往的一切，哥哥是高高在上的神之身，即便是所謂無惡不作的魔界的弒者，也不容人褻瀆，在他的心中，神就是神一樣的存在，天生擁有超越世間風(fēng)起云涌的力量，擁有尊貴冷冽無人能及的氣場，無論如何他們這樣的平凡之輩也不可能與哥哥平起平坐，于是他敬他，愛戴他，擁護他，不顧一切順從他，不曾因為是他的弟弟有過一絲私念想要比別的手下占取得更多，他只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和踩踏著血雨的雙腳雙手來證明自己的能力，來得到哥哥的認(rèn)可，來讓哥哥覺得自己有能力能輔助他處理一切事物。
他終是做到了，也始終不會在眾人的視野里親昵地叫他一聲哥哥。
他始終謹(jǐn)記秦冰霖從小對他萬事一切小心謹(jǐn)慎，絕不給人落下口實的教誨。
一絲釋然而絕塵的笑容忽然溢上故忱絕色的臉龐，黑色的發(fā)絲迎著氣流飛舞，斜分的劉海下是一雙溫柔而明亮的赤色眼睛。沒有任何一刻，比現(xiàn)在的他心中還要澄明，還要清醒！
故忱伸出一只手忽然按住秦冰霖的手臂，一個用力打開他施法的手臂，緊接著兩只手都附上秦冰霖的胸膛，流光閃爍的法靈不斷反向秦冰霖輸出。
“你……”秦冰霖震驚地說不出話來，眼中露出絲毫不掩飾的憤怒。
“請讓弟弟第一次任性一回！也是最后一次了?！?p> “故忱大人！”淵思影震驚地直接驚呼了出來，一臉的石化。
“你是不是瘋了？”秦冰霖憤怒地看著他齜牙咧嘴地擠出字道。
故忱淡淡一笑：“哥哥，我現(xiàn)在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既然故忱大人這樣做了，我也應(yīng)該奉獻我全部的力量！”淵思影聲音再次鏗鏘有力地響在幾人耳畔，隨即便站在了故忱身邊開始為秦冰霖施法傳輸。她的愛人如果不存在了，誰來賦予她活著的意義？
君念隨后跟上，反正苑苑已離他而去，他再獨活已經(jīng)沒有了太大的意義，他甚至已經(jīng)忘記在認(rèn)識苑苑之前，他的如何茍活下來的，他過去漫長的歲月里就如同行尸走肉沒有感情沒有思想，只一貫地對不順眼的事物爆發(fā)脾氣，陰暗地孤獨著。
碧水倩見此情此景，又怎可不好意思加入隊伍之中，力量失去了大不了重頭再來，可是他們的神絕對不可以倒下！
秦冰霖地心被四人的舉動深深震撼，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弟弟、重要的手下，竟然會如此的忠心耿耿！他的心中充滿了悲涼與無奈，卻又夾雜了幾分觸動的欣慰和喜悅。閉了閉眼睛，終是道：“你們放心，我定會成功煉造出鼎天珠，掌控四海八荒，為你們的奉獻給出一個交代。”
就算最后，蘇生還是沒能站在他這一邊。就算最后，他還是不可避免地與蘇生來一場世紀(jì)規(guī)模的大戰(zhàn)。
秦冰霖在這一刻終于明白，不管自己要選擇哪一條路，與蘇生廝守都再無可能。
愛，終究迷失在了硝煙血雨中，卑微到了塵埃里。腐蝕于生在絕望之中的傾城情花，終到荼蘼，生死也蒼茫。
【二】
轉(zhuǎn)瞬的時間，江望與蘇生被轉(zhuǎn)移到了一片廣闊的海洋上空，說時遲那時快，江望抓緊著蘇生騰出一只手來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半弧，很快出現(xiàn)一個球形水屏障在兩人落入海里之前將兩人穩(wěn)穩(wěn)罩住。
“撲通”一聲輕響，海面濺起無人知曉的水浪。
有了屏障的隔離，蘇生與江望不被滴水浸染，衣衫依舊整齊干凈。
只是見蘇生緊閉著雙眸，眉頭痛苦地皺著，江望不忍眉間顯露的溫柔，伸手去撫平她的傷痛。波光粼粼的深藍(lán)海水中，微泛流光的水屏障尤為突顯。
“生生，生生……”
她聽見迷茫的夢中，有人在呼喚自己。會這樣叫她的，只有小梓了吧？
“生生生生……”他推了推自己的肩膀，硬是要把自己給搖醒過來。
“哎！”蘇生被中途擾醒了瞌睡，躺著的身子端坐起來，甚是暴躁地瞪著搞破壞的那人，“小梓你有沒有良心，不知道我起床氣很……”
然而話并沒有說完，在她望見男生的身體被一層朦朧詩意的光暈籠罩時，就驚愕地愣住了。
眉南梓絲毫沒有在意她神情的變化，一如往常的調(diào)皮一笑：“啊？不好意思，只是現(xiàn)在并不是該你睡的時候哦?！?p> 蘇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須臾，眉南梓神色嚴(yán)肅地指了指她手的位置。
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在蘇生的心里油然而生，她極力壓制著不安，緩緩將自己的雙手呈現(xiàn)在眼前，驟然之間，雙眼猛地睜大。
一只手早已布滿了猩紅的血液，安靜地流淌在那只手里不偏不倚，不掉落出一滴血液。而另一只本來前一秒還白凈的手，在她的眼前慢慢地也開始變得鮮紅，像可怕的魔一般瘋狂蔓延，永無休止。硬生生地刺著她的眼睛。
“星火已燎原，宿命終歸結(jié)。”
眉南梓的聲音又響在她的頭頂。
“你……話里有話?！碧K生有些心慌，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
眉南梓蹲在蘇生的面前很是無奈和心疼的笑了起來：“你還是重蹈了前世的命運啊，這就是宿命?！?p> 伴隨眉南梓的話音落下，自己在過去經(jīng)歷的一切傷痛一幕幕開始在腦?？焖俨シ?。
她后怕地顫抖起來：“你是說……我又成了魔？成了那個眾人追殺的弒神？”
眉南梓笑著點了點頭：“你的雙手沾滿了惡念的血魂，但是我相信生生一定可以控制自己的心不被惡念掌控，這樣的話你就有機會凈化自己的力量啦！”
“要徹底凈化它，我必須煉造鼎天珠。可我不能，若鼎天珠出世，后果不堪設(shè)想！”
“鼎天珠本就是亦正亦邪之物，權(quán)看你是怎么使用它。你可以用它毀滅天下，亦可以用它守護天下，不是嗎？”
蘇生愣了愣神，覺得小梓說得頗有道理。回過神，突然想起了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沒有問他，于是急切地想要伸出手去抓住眉南梓的手臂，卻如預(yù)料的那樣撲了空。
只是幻影……
“小梓，你為什么離開我了……”淚花從她的眼角奪眶而出，不受控制地淚如雨下。她最重要的朋友，她的兩小無猜，為什么都沒能在他走之前見上一面？
眉南梓憐愛地揉了揉蘇生的頭發(fā)，嘆息道：“我命該如此吧，不過死于大義，值得，美男子我就是該這樣偉大犧牲的人物。”
“是弒者那些人，御者他們也脫不了干系！他們害死了你……他們都該……”
“噓！”眉南梓眨著眼睛捂上蘇生的嘴巴，做著禁聲的手勢，見蘇生平靜了才道，“罪過可不能胡亂安放，我拼盡自己最后的一絲仙力造出這個夢境就是為了要告訴你，不管最后你會變成什么，只要記得保住初心，惡念就不會輕易控制你的心智，終能由你來控制它、凈化掉它?！?p> “我害怕……”我不能。
蘇生擔(dān)憂而焦慮地看著眉南梓搖了搖頭，她好怕他永遠(yuǎn)的離開。
“你記不記得我曾問過你，什么才是你值得認(rèn)真對待的事？你告訴我是天下，你的名字就是因此而取，報天下之所愿，化萬物之重生。就算你曾是閔希又如何，這一世的你就是這一世的你，你會以蘇生的身份長久地守護天下而生活下去?！?p> 蘇生一震，遙遠(yuǎn)的童年記憶被猛地勾起，心里開始疼得厲害。
是掙扎么……
“不過我還是后悔對你說過的一句話啦，那就是你存在的生生世世，都將會有我的存在，現(xiàn)在看來只怕是……無法兌現(xiàn)了。再見，我愛的人。”
他最終給了蘇生一臉燦爛的笑意，猶如升空在五月天的驕陽明媚耀眼，照亮一切的陰霾。然后帶著這樣的笑意，很快消逝了幻影。
“你就這樣離開我了嗎……小梓，說好的生生世世都要陪著我，你為什么能說話不算話！為什么！你回來?。∧慊貋戆。』貋戆 碧K生終于痛哭流涕地趴在了地上，嬌小的身軀猶顯無力而蒼白。不管她怎么喊，怎么絕望，這個從小就陪在自己身邊的人，這個總愛拿自己名字諧音臭美的人永遠(yuǎn)的離開了！
陡然間，一陣鉆心的疼痛刺入骨髓，全身的骨架似乎被生生掰扯至四分五裂，灌滿了冰涼的冷水，徹底刺痛著所有的感官。
肌膚，在火熱的灼燒；發(fā)絲，在瘋狂的亂舞；骨髓，在極盡地散裂；心，卻逐步冰涼像掉進了寒窖。
好痛……好痛……誰能把她救贖？
她要經(jīng)歷的這前所未有的痛苦究竟是為了什么！
天空驟然間烏云密布，電閃雷鳴，狂風(fēng)亂舞，似有要生靈涂炭之意。
這一瞬間，江望已經(jīng)一切都明白。
他一邊施法為她療傷，一邊用干凈精致的長袖為女主擦去額間那些急于冒出的冷汗，心疼而悔恨。
“一切都不會將你打倒，別怕，小生……”
忽然，蘇生猛地睜開了那雙眼睛。當(dāng)她再睜開那雙眼睛時，已完全是妖冶魅惑的金蘭色雙眸，散發(fā)著極大的吸引力量。
江望微微皺了皺眉，但明顯高興占了更多，他結(jié)束為蘇生療傷的法陣，低醇的聲音中夾雜了些復(fù)雜的情緒：“你的傷勢愈合的很快，這是你覺醒的力量的作用?！?p> 蘇生鼻子酸澀地點了點頭：“嗯……”
江望彎了彎嘴角，抬手溫柔地?fù)崦哪橗嫞骸白鲐瑝袅藛?，你哭的很厲害?！?p> 后面的一句話簡直給蘇生來了個當(dāng)頭棒喝，刺激著她猛地站了起來，眼神變得犀利可怕，空留江望還在半空的手，修長而潔白，顯得孤寂凄涼。
這是與過去完全不同的她，對，從現(xiàn)在開始是作為弒神的她，站在天下顛峰上的那個人！
“你滾，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小生……你不能變成這副模樣。”
“什么模樣？惡魔嗎？不都拜你們所賜嗎！”蘇生凄涼地笑道，疼痛還久久淤泥在身上久久不能化開，她好恨，恨她眼前之人，恨那些虛偽頭頂之人：“御者、弒者、靈、仙、魔、人，全都在造下罪過！仙界，呵，你們以為你們有多神圣？不過是披了個光華的外衣就以懲惡揚善為借口不分青紅皂白地害死周圍所有人，好啊！真好！”
“小生！”江望臉色煞白地緊緊盯著她，但仍面露柔情，“在你觸劍的那一刻，我已經(jīng)開始后悔了。我當(dāng)初堅決要穩(wěn)固九重仙帝的位置是為了什么？為了能擁有更強大的力量，為了能更隨心所欲地尋找凈化弒神力量的方法而沒有人敢阻擋，為了終將和你在一起而放棄當(dāng)初選擇在你身邊的機會。我沒有和修澤欣成婚，那日群仙宴上宣布我與她訂婚的消息，也全部是假的！”
“你說什么……”蘇生震驚地合不攏嘴，因為江望剛才說出的話句句驚心，擾亂了她好不容易狠下來的心。剛剛被迫封閉的愛情，又一次破繭而出
蘇生不禁開心得忍俊不禁，快步走到了江望的身前：“你所做的一切都有苦衷，你都是為了我？是這樣嗎？”
“沒錯……而我一直以來最害怕的，竭盡全力想要阻止的就是你徹底成為弒神的這一刻，可是現(xiàn)在你依舊走上了這條路，那我當(dāng)初的選擇便沒有了意義，我必須承認(rèn)我當(dāng)初是錯誤的?！?p> “那你可愿意助我煉造鼎天珠，凈化我的力量？”
“守護天下蒼生為第一，可若不將你的弒神力量凈化，何來天下安生之說？”
江望的話語，像從璀璨銀河中迸發(fā)飄落的花瓣，帶著流光與柔和的光芒緩緩泄進蘇生的心中。
“我很早說過，這一次，我不會再做同上一世一樣的選擇了。”俊美絕世地不食人間煙火的他，此時明眸皓齒彎彎，布滿溫情，蘇生再一次有了怦然心動的感覺，“讓我站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