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這么偏僻,你是怎么找到的?。俊鳖櫹臎鲆呀?jīng)沒有睡意了,而且肯定也不能睡了,于是打算閑扯。
那個人低著頭沉默半晌,才低低道:“這里是我家?!?p> 可看這個人的手,他分明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主啊,怎么可能住在這么破的屋子里。
“怎么,不信?!彼麊?,顧夏涼感覺此時面具下應(yīng)該有一個自嘲的微笑,“我在這里住了十五年,一個人?!?p> “其實倒也沒什么不相信的,只是個人的事情發(fā)生在各自身上,別人本來就很難理解?!鳖櫹臎鲭S口接道,想一想又接著說,十五年的苦,總歸是有回報的。顧夏涼想起他的手,后來他應(yīng)該出人頭地了吧。
“你認為磨難過后一定會有所收獲?”他的目光十分探究,配著低沉的聲音,就顯得有些陰冷。
顧夏涼往火邊挪挪,撇撇嘴道:“怎么可能,只是磨難可以鍛煉一個人罷了,至于有沒有揚眉吐氣的契機,那就另當別論了?!蹦霉髯訐芰藫芸煲绲幕鸲眩行鋈坏卣f,“有多少人有才卻被死死打壓,還有的被逼得連想選擇的機會都沒有?!?p> 顧夏涼想起在現(xiàn)代的自己,在一個小公司啃資料,每天加班加到十點,公司里的同事更是勾心斗角,不是拉幫結(jié)派互相針對就是湊一堆沒有口德地議論別人,她再怎么努力還是升不了職,最后靠走后臺的那位搶走了她的職位也就算了,卻被那位當眾奚落。
其實這些也不是特別稀罕的事,尤其是穿越后更是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忽然這樣一回首,便有些傷感,褪去這具身體給她的光環(huán),她也就是個要掙扎著向上的俗人而已。
那人不再說話,但是顧夏涼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忽然有很多感慨:“其實好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被丟進了一片泥沼,依著本性想要掙扎著不要被吞噬,可是沒有絲毫用處??晌疫€是要掙扎的,因為我不甘心,不甘心被那些骯臟的東西弄臟。總想循著光亮,不要墮落,變得干凈一點。”
話一說完,顧夏涼就覺得自己矯情,她對那些做作的行為總是有些不恥,所以覺得很不好意思。但是那個人沒有什么表示,顧夏涼覺得既然是個陌生人,做作了就做作了罷,臉皮暫時擱下也不會要命。
“呵,你這番話倒是新奇,以前從未聽到女子這樣說。”那個人說得很隨意,沒有帶什么明顯的態(tài)度。
抱著本也不認識,以后也不會再有交集的念頭,顧夏涼便不再拘束地說:“我只是覺得,一個女子,堅強些總不會錯的,因為不可能會有人永遠來保護你,就算有,誰能真的護到一世周全呢?”
“也是?!彼坪跏撬魅粺o味,就這么接了一句,然后沉默。
于是顧夏涼也不打算繼續(xù)這個話題,因為真心話還是比較適合藏在心里。再說,孤男寡女,夜半共處一室,居然在討論人生哲學(xué),實在是詭異。何況,人生哲學(xué)這么無聊的話題,讀者看著會棄文的吧!作為言情女主,她不應(yīng)該把劇情帶得這么禁欲。
然后顧夏涼就抱膝對這火堆發(fā)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她身上披著件男子的外袍,原來是墨綠色而不是黑色,素雅到只有襟袖間有幾縷竹枝樣的暗紋。衣服顧夏涼沒有拿走,只是疊好了放在屋里,然后便回到小路繼續(xù)趕路。
誰知這會只轉(zhuǎn)了一道彎就筆直地能看到官道,顧夏涼瞬間覺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實在悔恨交加。
要是她直接咬牙在走一段,也就可以在昨晚回到錦云館,而不用在漏雨的屋子里被凍得睡不著。最重要的是,私自逃跑加上一夜未歸,搞不好錦云館已經(jīng)驚動了官府,如果是這樣,她可就慘了。
好在事態(tài)似乎沒有那么嚴重,顧夏涼低調(diào)地進了錦云館,嗯,沒人攔著。不過
“回來了,回來了就去領(lǐng)罰吧?!瘪T媽媽坐在離門口最近的椅子上,語調(diào)輕輕的,就像話家常一樣。
顧夏涼心里咯噔一下,還是淡定地問:“罰什么?!北痪咀⌒∞p子了,估計要被狠狠地虐一把了。
“杖責五十,罰了這個月的月錢,一個月不許吃晚飯,”馮媽媽說得有點慢,確實是想要給顧夏涼來個下馬威,免得她那么狂,“還有就是,和一樓的姐妹去陪客。”
“杖責完哪里能去陪客?”顧夏涼淺笑道,她自然不能去陪客,說什么也得搪塞住。
“無妨,屆時會請京城最好的大夫來,不過十余日便能下地?!瘪T媽媽說得風輕云淡,完全不朝顧夏涼的臉瞄一眼。
“那就謝媽媽了?!鳖櫹臎雒鏌o表情,正常的不都要月余才能起來么,她也是狠。
然后就被帶到慎刑司,顧夏涼死咬著唇,疼得快要暈過去的時候忽然想起,自己根本沒有解釋就聽話地來領(lǐng)罰了,實在很虧啊,然后她就暈過去了。
夢里又是沖天的火光,大片扭曲痛苦的臉在火光中重疊在一起,又被滴血的長劍刺碎,成了漂浮在空中的怨靈,雙目泣血地向她撲來,他們喊著小姐,就差你了。
顧夏涼好像只能站在那里,根本不能動,眼見這他們向自己撲來,然后又可是把她所經(jīng)歷過的平常畫面破碎地重現(xiàn),又一遍一遍地在轉(zhuǎn)折到滅門的場景,好像就是沒有停止的時候。
再后來,顧夏涼就習(xí)慣了這種循環(huán),再也不掙扎,甚至在他們向她撲來的時候,淺笑著說好啊,我也隨你們走。
只是恍恍惚惚中她似乎聽到有人爭吵,哦,她隱約聽到一句,不能讓她死了,她死了我的仇怎么報。便是茶杯落地的脆響,她便開始想起兩個字,復(fù)仇,對,他們的命她背負著,她怎么可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