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孤身無雙,縱使情意兩茫
縱使無骨埋葬,縱使魂去他鄉(xiāng)
依舊堅心不悔,依舊愛如初殤
依舊心安歸去,依舊初心向往
第10章圣誕節(jié)
?如果有什么東西可以證明你存在過,那么定然是人們對你的記憶。你可以生,可以死,可以流浪,可以彷徨,可是你抹不掉的,是別人對你的記憶,那是你存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痕跡。
聽著吳君遲媽媽叫他起床的聲音,意味著已經(jīng)是要去上學(xué)的時間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應(yīng)該去那個學(xué)校,只是如果我不去那里,我又該去何處。
我摸索著想從這地面上站起來,入手卻是一片片破碎的紙張,我將那些紙張拿起,在手心中握了握,然后把它們放在了我的床角下,我再也不想看到這張紙,可是我卻沒有勇氣將它丟進(jìn)垃圾桶,因為它們實在是太重了,重的我只能將它們挪到床角,藏在那永無天日的黑暗中。
我從地上站起來,一夜的盤坐,讓我的雙腿微微發(fā)麻。
開門,明晃晃的燈光,讓我的雙眼有些刺痛,我從陸晚秋身旁拿起我昨晚放在那破舊沙發(fā)上的背包。
她順勢揪住我的頭發(fā):“你個小賤人還知道起來啊,我還以為你爛死在里面不出來了?!?p> 我看著她,然后站直身體,將我的頭發(fā)從她手中這般掙脫出來,我已經(jīng)失去了痛覺,或者說我身上不會有比手指上的痛,更讓我感覺到無力了。
“陸晚秋,你回來這么早,就想看著我怎么死的嗎?”我翹起嘴角,“你永遠(yuǎn)看不見那一天的,因為你肯定比我先死。”
然后掃帚在我關(guān)上門的瞬間,打在了門上,這要掉落的門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響,猛烈的搖晃,可始終還是被這門框牢牢框住,沒能掙脫出來,它看上去要掉落了,可實際上,它還需要時間,一段不短的時間,甚至可能永遠(yuǎn)掉不下來,因為它被束縛著,如同我被世俗束縛一樣。
我將自己埋在海量的復(fù)習(xí)題中,我以為這樣我就可以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可握緊筆的手指卻一滴一滴的落下鮮紅的血液,手指的創(chuàng)口貼已經(jīng)不知去處,鮮血落在我潔白的本子上,留下一道道殘陽般的緋紅,而我卻視而不見,腦海里出現(xiàn)的只有那個眼神,那個人在我的耳旁所說的“蘇薇,其實,你不必這樣?!?p> 課本一頁一頁的翻過,而那個眼神卻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轉(zhuǎn)進(jìn)了我的心中,我課桌上的堡壘一次一次的加厚,卻依舊不能將那滿桌的紅墨水完全掩蓋,這些墨水洗不掉,如同我身上的污點(diǎn),只要沾染上了,就永遠(yuǎn)都洗不掉。
我沒有錢,也沒有臉在去給吳君遲買禮物,甚至,我不知道,吳君遲是否還會在看我一眼。
冬日的寒冷,即便是在這中午時分也不見散去,我在這北風(fēng)中前行,猶如孤魂飄蕩,不知?dú)w去,不知目的,可最后我卻又一次來到了那滿是滄桑的圍墻前,然后我停在了那圍墻前。
我看著上面的痕跡,緩緩的抬頭,原來這圍墻竟是這般的高,比我還要高半個頭,我蹲在那破舊的圍墻下,然后將頭深深的埋進(jìn)自己的雙膝中,背后的墻將冰冷一點(diǎn)點(diǎn)的傳進(jìn)我的后背,然后滲入我的大腦,讓我時刻保持著清醒,或者是讓我更加的迷茫。我想,我應(yīng)該是失去了翻過圍墻的力氣。
咔擦的脆響在我耳旁響起,然后一個溫暖的身體靠在我的身旁蹲了下來,我抬手肘擊,卻被半個蘋果堵住了嘴。
然后我的手肘打在了李云飛的胸膛上,發(fā)出沉悶的空響。
他歪著嘴,努力的擺出了一張笑臉,“你這樣暴力,誰敢靠近你?。俊?p> 我指了指他,然后啃了他給我的半個蘋果。
“請我吃飯,我餓了?!彼涯樫N過來,臉上的笑容讓我誤以為剛剛被打的那個人是我,而不是他,然后我將我啃了兩口的蘋果遞給他。
“誒誒,哪有人把啃過的半個蘋果給別人吃的,而且這還是我給你吃的?!?p> “不要算了?!蔽沂栈厥?,繼續(xù)啃我的蘋果。
“算了,還是我請你吧,附近有一家小籠包,挺好吃的,不知道現(xiàn)在還有沒有?!彼仪靶校铱兄O果。
那天的蘋果,很甜。
我們到包子店的時候,門卻被重重的關(guān)上了,這被突然關(guān)閉的門發(fā)出了不甘的咚聲,如同野獸的咆哮。
兩個人沖進(jìn)了包子店,明晃晃的手槍指著我們所有的人,我嚇傻了,我從來沒想過我竟然會遇見這樣的事,這如同電視劇般的情節(jié)竟然也會在我身邊上演,我覺得我就是一個衰神,被厄運(yùn)纏身,只要我到之處,定是永無安寧。我緊緊的抓住李云飛的手,然后一點(diǎn)點(diǎn)的后退,“我,是不是最不詳?shù)娜???p> 然后他看著我,我內(nèi)心突然奔潰了,我低下頭,腦海里回蕩的全是學(xué)校中那一幕幕,陸晚秋那一聲聲的責(zé)罵,和吳君遲在我耳旁的低語,蘇薇,其實,你不必這樣,這回憶一波一波的涌來,一點(diǎn)點(diǎn)的將我淹沒,一點(diǎn)點(diǎn)將我吞噬,一點(diǎn)點(diǎn)的將我推進(jìn)無邊的黑暗,如同掉入九幽地獄。
他捏著我的手,突然變得僵硬了,好久他在我的耳旁說道,“蘇薇,沒事的,就像是玩大富翁,衰神只要七天就會走了,到時候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世上每個人都是幸運(yùn)的?!?p> 我看著他的眼睛,然后然后我感覺到他的手變得異常的溫暖,不知道是我的手太涼,還是他的手太熱。
最后我轉(zhuǎn)頭,看向那兩個打劫商場出來的人。這個包子店就孤零零的坐落在那商場對面的小巷中,這里成了最好的避難所,畢竟這里地方小,比起那寬廣透明的商場,這里更不容易被人圍攻,我想歹徒也是因為這個,所有才會進(jìn)來的吧。
衰神附體,七天就會好了,可是我不是衰神附體,我就是衰神本尊,如今李云飛不過是和我一起倒霉而已,如果不是我,今天他也不會來到這里,更加不會遇見這樣的事,我想等我離開他,他一切都會變會原樣的,而我,只不過是會在這無限的循環(huán)中慢慢衰亡,然后一點(diǎn)點(diǎn)的死去,直到化為塵埃,無人問津。
只是我這一回頭卻在也挪不開視線,因為我看見了猶白珊。很容易就看得見的,因為歹徒將她擋在前面,一把匕首死死的抵在她的脖子上,兩名歹徒相依躲在她身后,而外面,是警察。
我們所有人都成了人質(zhì),而她成了最重要的人質(zhì),也是最危險的人質(zhì)。
李云飛緊緊的抓住我的手,擋在我的前面,我則拉著他一點(diǎn)點(diǎn)的后退,退到人群后面,我在躲閃,因為我不相信外面的那些警察,我只相信我身旁的人兒,我只相信我自己。
人質(zhì)瀕危,歹徒持槍,警笛轟鳴,這一切又與我何干,我躲在那些人的身后,靠在這冰冷的墻壁上,冷冷的看著猶白珊帶著哭腔對那兩面歹徒求饒。
她說她家有錢,她說她爸很愛她,她說,只要放過她,歹徒要什么都可以,可是她說了這么多,卻依舊不能止住她腿上那刀痕中流下的鮮紅的血液。我想歹徒之所以能退到這里面來,估計也和刺了猶白珊一刀有關(guān),至少因為這一刀,警方是不敢冒進(jìn)了。
另一個歹徒把槍對著我們所有人,叫我們安靜,所有人都恐懼的不敢出聲,安靜的落針可聞,只是我在這一刻竟然想笑,想要放聲大笑,這世界的寂寞,原來所有人都有恐懼。
猶白珊此刻怕被歹徒傷害,歹徒此刻害怕被警察抓捕,而警察害怕里面的歹徒傷害人質(zhì),而我,此刻應(yīng)該怕什么?
我緊了緊手中的那只手,那只溫暖又有力的手,從他手中傳來的溫暖,像是冬陽一般舒服,指尖那些疼痛似乎已經(jīng)不是那么痛了。
我們就這樣站在這個角落,看著警方和兩個歹徒開始交涉,看著猶白珊腿上的血液漸漸的由鮮紅轉(zhuǎn)成了暗紅,她的聲音漸漸的變小了,可是,歹徒似乎沒有絲毫放下她的樣子。
當(dāng)然不會,她可是出身名家,在這里所有人的性命在歹徒看來,都不及他們手中的一個猶白珊值錢,我冷笑,這樣的結(jié)果又怪得了誰,如果不是猶白珊自報家門,或許現(xiàn)在的情況要好一些也說不一定。
可是我的心卻在我冷笑的瞬間加速,那是一種感覺,一種強(qiáng)烈的不安,我握住李云飛的手,不停的顫抖,從李云飛手中傳來的力量明顯大了幾分。
“我們是朋友嗎?”我在李云飛耳旁輕輕問到,聲音中那份顫抖明顯的增加了幾分,在我開口后,連我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我竟然說了這樣的話。這一刻,時間仿佛在我的眼前靜止了,我在害怕,害怕我身前的人兒會搖頭,或者會遲疑。
然后李云飛向著我伸出頭的位置挪了挪,將我完全擋在他身后,只是握住我的那只手,明顯的握得更緊了,他沒有回答我,卻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一切。
我將我的額頭頭輕輕抵在李云飛的背上,就像個孩子,這個看上去有些瘦小的男孩子,可他的后背好溫暖。
“放開她?!蔽彝崎_李云飛,兩手?jǐn)傞_,緩緩的走向前。
“你是誰?”兩人警惕的拉著猶白珊,然后將槍口指向我,我淡淡的掃了一眼黑洞洞的槍口,然后開口。
“她姐姐?!?p> “你說什……”猶白珊尖叫,當(dāng)她看到我的瞬間,我從她眼中看到了驚訝,和絕望,還有祈求。
我對她擺手,阻止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們放了她,我來換她,警察已經(jīng)答應(yīng)給你們準(zhǔn)備車了,她腿受傷了,帶著她要走到車?yán)锉緛砭褪秦?fù)擔(dān),再加上,要是帶她走遠(yuǎn)了,是血過多死了的話,你們就一分錢都拿不到了?!?p> 我緩緩上前,兩名歹徒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話,他們呵斥我,不讓我靠近,歹徒也不是那般的笨,畢竟我身上的衣服根本就不能和猶白珊比,而且我和猶白珊根本就沒有半分的相似處。
猶白珊這一刻哭了,口中聲聲喊著姐姐救我,我不想死,可是我心中卻升起了一絲厭惡,她的每一聲姐姐,我心中就多一分厭惡,而她的氣息也就微弱一分。
"她快不行了,如果因為流血過多死在了你們手中,你們可就不只是簡單的搶劫罪了,而是殺人罪,我想搶劫罪和殺人罪之間的區(qū)別你們還是知道的。"
我一步步逼近,一步步的靠近那如果死神鐮刀的槍口,可我的心里卻沒有一絲絲恐懼,反而多了一分狂熱,每接近死神多一份,這狂熱就隨之增一份。
“猶白珊死了對你們沒有一點(diǎn)好處,再退一步,就算你們逃脫了警方的追擊,可是殺了猶家大小姐,你以為猶家會放過你們?
我的確不是猶白珊的親姐姐,我不過只是她一個遠(yuǎn)房表姐而已,但是我換下她的話,你們要的錢猶家不會少你們一分,畢竟我是猶白珊的表姐,也是救下猶家大小姐的人,其中利害,你們也想必也是清楚的吧。”
我在猶白珊前面轉(zhuǎn)身,輕輕的舉起雙手,然后我看見李云飛的眼睛,他的眉頭緊皺,我對著他微微搖頭。
我不知道歹徒在我身后干什么,我也沒有回頭,我就這樣看著李云飛,然后我低頭,一把冰冷的匕首橫在了我脖子上。
李云飛向前一步,剛好接過被推過去的猶白珊。
我們就這樣站著,空氣凝重,仿佛要變成鐵板一塊,從空中落下。
然后我們在等待,等待警察最后的準(zhǔn)備,歹徒?jīng)]有馬上出去,而是要求警方釋放之前他們的人,然后交談又一次進(jìn)入了白熱化,原來這些人之所以會在這里失手,是因為在外面負(fù)責(zé)接應(yīng)他們的人先被警方抓了。
幾分爭執(zhí),歹徒將我壓迫在哪緊閉的玻璃門上,一人躲在我身后,另一人將那手中的槍對準(zhǔn)了我的大腿,可是卻沒有馬上開槍,我想他們在顧忌,如同之前知道猶白珊身份一樣的顧忌。
猶白珊的血染紅了她腳下的地板,面若金紙,隨時都有暈倒的可能。
警方妥協(xié)了,歹徒同他的同伙通話后,緩緩的推開了這緊閉的門,他們躲在我身后,一點(diǎn)點(diǎn)的推著我前進(jìn)。
警方的槍口對著我,或者說對著我身后的兩名歹徒,但是,這又有什么差別,我面對的,不依舊是那些冰冷如同死神鐮刀的槍口。
在歹徒離開那餐廳的瞬間,警方幾乎是瞬間將餐廳保護(hù)起來,醫(yī)療人員迅速沖了進(jìn)去。
在接近那歹徒要求的車輛的時候,我回頭,想要看一眼我身后的李云飛,此刻,除了李云飛,我不知道我這次回頭還有什么意義。
可是我沒有在人群中尋到李云飛,卻看見那大腿上滿是血跡的猶白珊從那餐廳中沖了出來,躲在警察的身后。
“你們這些笨蛋,我根本就沒有什么姐姐,你們挾持她,根本就得不到一分錢,就你們這智商,當(dāng)劫匪也是侮辱劫匪這個詞,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有什么勇氣讓你們當(dāng)劫匪的?”
刺耳的聲音在這個空曠的廣場中響起,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安靜了,只有猶白珊的聲音在這空中飄蕩。
然后猶白珊倒下了,歹徒暴動了,周圍的人群快速閃動,身后的車門被打開,我脖子上的刀微微一松,可是抓住我肩膀的手卻是緊了幾分,我能感覺到身后劫匪們的憤怒,和他那舉著刀的手在劇烈顫抖。
我閉上眼,心中的火熱更加狂熱了,跳動的心似乎更希望迎接死神的到來,我忽然覺得,如果我就這樣死了,或許才是我最好的歸宿。
然后槍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