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吉達居民

　　自以為有錢可以掌控一切，這句話仔細說起來并不是假話。所有政治文化問題歸根結(jié)底都是經(jīng)濟問題，只要你有足夠多的錢，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然而，所有問題又可以歸結(jié)到那個用來形容錢多少的“足夠”這一副詞上。

　　這個詞令林義龍深惡痛絕，客觀來說是存在這么一個足夠的量的，但涉及到人與人支付金錢對價的時候，這個詞正如“正義”一樣，更加以當事人的主觀區(qū)分角度的——你認為的足夠，在其他人眼里未必認為足夠。

　　所以，在交易——尤其是一些面對面的交易中，以財物的多少衡量自己在議價上面的優(yōu)劣而沾沾自喜，有很多交易的一方認為財務(wù)并不是最至關(guān)重要的衡量量。

　　林義龍沒這么矯情，只要出價高于他的預(yù)期收益，他就會放手。所以索默把所有的松露醬賣給了他曾經(jīng)的同學，阿里。

　　阿里好心好意地請林義龍來共進晚餐，阿里和他的父親阿卜杜拉一起在迪拜的某個平民餐館招待林義龍。客人只有林義龍一個而已，貝都因人沒有社交攜帶女眷的習俗，凱蒂就被關(guān)在旅館房間里。

　　在吉達乃至整個沙特，食品零售業(yè)是會得到國家豐厚的補貼的，要不然這個產(chǎn)業(yè)根本就進行不下去。很顯然，今年沙特國王大手大腳地開銷卻讓財政有些捉襟見肘，降低了部分補貼阿里和他父親的超市就還出現(xiàn)了經(jīng)營困難，不得不轉(zhuǎn)型，把營銷目標定在了更加現(xiàn)實的城鎮(zhèn)中產(chǎn)，也就是坐落于吉達幾百所學校和研究所的工作人員上面。

　　轉(zhuǎn)型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比如阿卜杜拉國王大學和阿卜杜拉阿齊茲國王科技大學【注】和其他外國駐吉達的學校食堂是幾乎不需要付餐費的，自然很多人去那里弄一些免費餐飲服務(wù)，使得阿里和阿卜杜拉父子轉(zhuǎn)型策略披上了一層陰影，他們隨后就意識到在吉達的大學中，也有一些人因為需要聯(lián)系某些高端食品對接，才能夠賣上價，白松露就是其中賣得比較好的一種，不過那些餐館的供貨渠道都被能弄到松露的店家給壟斷了，林義龍幫助他們解決了這個麻煩。

　　中東飲食相當油膩，似乎除去土耳其烤肉以外所有東西都需要用“炸”這個方式才能烹飪，油膩的菜肴，油膩的甜點，甚至新鮮蔬菜也要被炸成金黃黃類似天婦羅一樣的東西，令林義龍的胃腸有些不太適應(yīng)，而且阿拉伯咖啡通常來說是苦苦的清咖啡，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搭配合理。

　　“真遺憾，這里沒什么你愿意吃的食物?！卑⒗餅樗赣H阿卜杜拉向林義龍翻譯道，“吃得還算習慣？”

　　這個話讓林義龍無法回答，阿拉伯人的口味林義龍有些無法接受，他也只能點頭，因為作為主材的烤肉還算不錯，如果不加黎巴嫩酸奶的話，味道更好【注2】。

　　“我萬萬沒想到義龍你留在英國當了農(nóng)民?！卑⒗镎f道，“如果我早知道的話，我很早就去那里訂了?！?p>　　“別來的太早，我這里的產(chǎn)出也是第一年?！绷至x龍一口喝干了濃濃的阿拉伯咖啡，隨后侍者上前為他重新斟滿，“所以剛剛好，能問一點私人問題么？”

　　“盡管問?！?p>　　“我對阿拉伯婚姻很好奇，到底真的可以娶四個老婆？”林義龍問出了他的問題，“還是別的什么?！?p>　　“我們可以跟四個女孩子同時結(jié)婚，但通常只有一個。”阿里說道，“你知道南亞那邊有收嫁妝的習俗吧。”

　　“知道。”林義龍點了點頭，想到了被他給“勸回”孟加拉國的法蒂瑪，“我記得我有一個印度坎拿達的朋友，他就是靠自己岳父才有得出國留學的資金?！?p>　　“好吧，與這個很類似。對于我們沙特人來說，新郎家給新娘家的彩禮才是更加主流的?！卑⒗餅榱至x龍介紹起阿拉伯的婚俗，“就像我們家，有四個男孩，其實是有些出不起彩禮的?！?p>　　“能問一下這個數(shù)額么？”

　　“不好說，每個階層的都差不多，但對我和我的家庭來說，需要大概支付五萬英鎊左右吧?！卑⒗锎鸬?，所以我和我?guī)讉€兄弟，要是結(jié)婚，需要花費家里差不多20萬鎊。“

　　“確實不少。”林義龍說道，對中東人來說，確實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難道沒人改善么？”

　　“倒是有不少人，比如就像我的家鄉(xiāng)吉達那里，因為去年年初的洪水，因為預(yù)算短缺救災(zāi)不及時，就出現(xiàn)了一幫難民打著‘推翻君主制’的口號上街游行?！鞍⒗镎f出了林義龍從未聽到的新聞，“這可是幾乎沙特建國以來的第一次?！?p>　　“然后呢？”林義龍發(fā)現(xiàn)竟然在沙特這么一個所謂的高福利國家內(nèi)竟然也有受不了君主專制的窮人，“被鎮(zhèn)壓了？“

　　“當然?！卑⒗锊幌駝傞_始去英國時那樣死腦筋了，“在這個國家，你不能反對兩個人，先知和國王?！?p>　　“真凄慘?！绷至x龍問道。

　　“而且，你知道，只有沙特是幾乎沒有什葉派的綠教國家?！卑⒗锢^續(xù)引申，“這種斷裂是非常不幸的?！?p>　　“真是。”林義龍發(fā)現(xiàn)在沙特也不是遍地都是石油，至少在吉達那個自然環(huán)境還算宜人的優(yōu)美城市尚且如此，他不知道只憑石油的沙特窮人會不會將來更慘，然后很慶幸自己之前做得決定。

　　“國家不幸啊?！卑⒗飮@道，然后把自己和索默的談話翻譯給自己的父親聽。

　　“你從來沒聽說過這些？”阿卜杜拉突然說起了英語，雖然說的磕磕絆絆，但是還是能聽出他要表達出的意思，“這在當?shù)貓蠹埳弦呀?jīng)有過很多報道了。”

　　“從來也沒有，按理說我學得語言種類也不少，可無論是英語的還是我所知道的其他語言，完全沒有這類信息。而且，我對沙特剩下的部分一無所知。”林義龍?zhí)谷换卮鸬?，他覺得還是對這里知曉的東西太少了。